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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七章 熟人

  連軸轉了好幾天,眼睛都沒閉過,得知張翠已然度過危險期,雲溪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夕陽西下,望著醫院遠處那紅色的晚霞遍布天空,略帶濕氣的空氣中,隱約的散發出一種朦朧的青草味,雲溪隻覺得神清氣爽。


  轉頭,看向側臥在她身邊的嶠子墨,她的指尖微微一劃,從他臉上掠過,下一瞬,卻被他細細握住。


  “醒了?”略帶鼻音的磁性嗓音,淡淡的沙啞。他閉著眼睛,卻像是能捕捉到她所有的動作。


  “嗯。”雲溪輕輕應了一聲,翻了個身,從床上起來。


  嶠子墨順勢放開她的手,走到桌邊幫她倒了一杯水:“我下午的時候去看了老爺子,醫生說情況很穩定,隻要多注意休息就行。你母親那邊,醫生說大概晚上就能醒過來了。乘著現在還早,你回家先洗個澡,休息一下。”


  雲溪靜靜地看著他,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感覺,就是覺得心底暖暖的。不知不覺間,他似乎什麽事情都幫她打理好了。她所需要做的,隻是,信賴他就好。這種有人依靠,有人疼愛的感覺,讓她一時之間,整個人都想將他死死地抱住。


  而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嶠子墨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頂,微微一笑:“怎麽了?忽然發現我很好?”


  雲溪低著頭不吭聲,隻是,用臉頰微微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第一次看到她這樣依賴的表現,嶠子墨說不出是心疼還是受寵若驚,隻是輕輕地吻了吻她的耳垂:“不用擔心,我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你先回去吃點東西,晚上再過來。順便讓李嫂他們都回去休息吧,昨天她們都受了不少驚嚇。”


  雲溪沒有說話,但是眼前閃過李嫂那張憔悴崩潰的臉,明白他說的都有道理。爺爺已經倒了,要是李嫂她再有個三長兩短,家裏的病人就真的太多了。再說,母親醒過來最好能吃一點清淡的白粥,她回去煮一些帶過來也好。


  “那我先回去,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再過來。”雲溪聽得清楚,嶠子墨的聲音暗沉低啞,下午一邊看護她,一邊又要和醫院的醫生們溝通她家人的病況,估計到現在一直沒有休息過。


  “恩,我讓人送你。”嶠子墨點了點頭,打開房門,對門口的人交代了一下,目送雲溪離開。


  冷偳恰好在一樓電梯處碰到雲溪,臉上一驚,隨即一喜,慶幸的表情忍不住露了出來。雲溪細細地問了他醫生的答複,確定和嶠子墨說的一字不差,心底最後的擔憂徹底放鬆了下來,“我回家煮點粥,一會就回來,你累不累,要不跟我一起先回去?”


  冷偳摸了一把臉,發現整夜沒睡之後,胡子都長出來許多,隻是今天一直忙裏忙外的,到現在才發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皺得跟鹹菜似的衣服,便點了點頭。現在既然確定沒有危險了,呆在這裏也是熬時間,不如先回去。


  “知不知道李嫂在哪?”雲溪撥了個電話過去,可惜電話一直未接通,她轉頭看向冷偳。


  “就在外麵,李叔陪著在。”李嫂整個人憔悴得厲害,上了年紀,本來就受不住刺激,這一天下來,簡直像是老了好幾歲。


  雲溪沒多廢話,和冷偳一起在醫院拐角處果然找到了李嫂夫婦,強製拉著她們一起回了冷宅。


  回到家,雲溪和李叔商量了一番,好不容易將李嫂勸回房間休息,然後,她迅速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之後,直接去了廚房,一邊淘米,一邊翻看冰箱裏的東西。病人不能吃大葷或是刺激性的東西,但光吃白粥又太清淡,她找了找,配了點下飯的小菜。


  爐台上,小米粥翻滾著,她換了小火,細細地煮著。


  去了客房,看到冷偳睡得香甜,又輕輕地離開房間,關上房門。


  坐在餐桌旁,等著小米粥煮好的同時,她才豁然想起,她忘了一個人。


  電話撥了過去,很快被人接起。“雲溪?”淡淡的,帶著細微的關切,grantham沒想到,她會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暈頭轉向,現在才想起給你打電話。昨天,謝謝你幫忙。”路上,冷偳和她說了,grantham這次忙裏忙外幫了不少事情。說實在的,作為朋友,他做了很多,她真心感激。


  “應該的,你不要客氣。”grantham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打來電話竟然是為了這個,目光微微一暖,隨即,想到了什麽一樣,卻又倏然一深。坐在他對麵的人麵色訝然,似是好奇,竟然有人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你這兩天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我離開的時候,聽說你母親已經度過危險期了,修養身體本來就是慢工出細活,你也不要太心急。”


  雲溪輕聲道了謝,看了一眼時鍾,走到鍋前,揭開蓋子,小米粥已然濃稠地翻滾著,細細的米粒早已化成一團,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便草草地和grantham道了別,微微嚐了一口,確定可以了,才小心翼翼地用保溫瓶裝好。


  grantham掛了電話,目光卻是落在對麵的人的身上。


  徐愛榮見他遲遲沒有吭聲,忍不住歎息:“你最近總有點不對勁,是不是遇到什麽問題了?”


  grantham忽然一怔,抬頭,望向自己母親,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見他不肯多說,徐愛榮在心底無聲歎息,去了一趟香港回來,兒子似乎整個人都和以前有點不同了……


  雲溪拿著保溫瓶出門的時候,恰好是七點半,月亮剛剛升起。到達醫院的時候,正好許多其餘樓棟的病人家屬已經探病結束,往回趕,於是,吵吵鬧鬧間,越發覺得這棟特殊大樓裏格外安靜。


  張翠是在晚上九點左右才醒過來。呼吸器罩著下的麵龐,帶著蒼白的病弱。她使勁想要睜眼,卻是廢了許久的力氣,才眨了眨睫毛。


  雲溪一直盯著母親的動靜,見此,趕緊按下床頭的按鈕,就連情緒向來很少外露的冷國翼也一臉緊張地盯著張翠。


  醫生來得很快,各種測量儀器小心翼翼地用了一遍,才微笑地對他們父女倆說:“病人剛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不要和她多說話,這兩天,少吃多餐,有什麽問題,隨時叫我。”


  雲溪看到張翠忽然睜開眼睛,目光沒有焦點,隻是直直地望著頭頂,便往她身邊坐近了幾分:“媽,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張翠剛剛才醒,感覺腦子裏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是因為沉睡的時間太長了,還是其他什麽緣故,雲溪說完話,她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到雲溪又重複了一遍,她才慢慢地轉過頭,看過來。


  冷國翼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你感覺怎麽樣?”


  “水……。”張翠張了張嘴,隻說出這一個字,嘴巴裏幹得連嗓子都有點疼。


  雲溪趕緊拿了一杯白水過來,先倒出一點,沾濕了棉簽,輕輕濕潤了張翠的嘴唇,隨即才仔細地端到她嘴邊:“來,您慢點喝。”


  張翠小口小口地喝了幾口,很快,杯子就見了底,還想再要,醫生卻搖了搖頭,“一點點來,一次不要喂太多。你待會可以讓她先吃點東西。”


  雲溪趕緊將保溫瓶打開,瞬間,熱氣便冒了出來,乘出一小碗,配著小菜,她細細地喂給張翠吃。


  胃暖和了,整個人的神情也恢複了不少。


  醫生見沒有什麽事,和冷國翼輕輕地打了個招呼,便退了出去。


  “媽,你別動,我幫你調整一下枕頭。”睡著吃,怕她嗆到食道,雲溪將床頭的按鈕輕輕按了下,瞬間,床頭調高了些許,雲溪又墊上兩個枕頭,張翠這才覺得舒服了一點。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望著雲溪和丈夫滿臉的擔憂,張翠努力地勾了勾唇角,試圖安慰他們兩個,可惜,效果並不太明顯。


  她忍不住輕輕歎息。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從小就心髒先天不足,當年生雲溪的時候更是難產,九死一生,甚至還暈死過去。好在是有驚無險,雲溪也順順利利的長大了。隻不過,她自己後來忙公司的事情,也沒有徹底修養好,這次,倒是又把他們嚇得不輕。


  “你有沒有事,我們聽醫生的,現在,你隻負責靜養,其餘的,你就不用擔心了。”雲溪笑了笑,用紙巾輕輕地擦了擦她嘴角的粥,這才又盛了一碗給冷國翼遞過去:“爸,你也吃點,媽既然都醒了,你待會去睡一下,這裏有我。”


  到底是上了歲數,冷國翼熬了一天一夜,如今眼底下的青紫越發明顯。吃了點粥,這才覺得整個人舒爽了些。他走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弄了些熱水沾濕了毛巾,隨即用熱熱的毛巾幫張翠擦了擦臉,“咱們女兒長大了,曉得心疼人了。”這話,他是對著張翠說的,隻是,嘴角的笑意卻是貨真價實地衝著雲溪。


  房間內,不知不覺,彌漫出滿滿的暖意。


  張翠笑笑地望著他們父女倆人,剛想說話,誰知,門口卻傳來兩聲敲門聲。


  冷國翼眉頭一皺,神色驚異地望向門口。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探病?


  雲溪也隨之望過去。


  哪知,走進來的,卻是一個一頭長直發的女士。妝容得宜,氣質不俗,看樣子,差不多是四十出頭,可她的頭發卻沒有一根白發,若是從背麵看去,簡直和個三十歲的女子差不多。


  雲溪正覺得奇怪,醫院怎麽會讓人隨隨便便地進了這間病房,誰料,病床上的母親竟是驚喜道:“袁蓴,你怎麽回國了?”


  來人顯然是一路趕過來的,神色匆忙,目光落到張翠那微微泛白的嘴唇上,眼底便滿是憂慮,隻是,她到底還算是冷靜,輕輕地走到床邊,對著張翠微微一笑才道:“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的,哪知道,你倒是嚇了我一跳。”


  說完,這才朝著冷國翼點了點頭,簡單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冷國翼神色已然恢複了正常,朝著麵露驚奇的雲溪道:“這是你媽媽最好的朋友,雲溪,叫‘阿姨’。”


  “袁姨好。”雲溪知道母親向來很少在外交際,能讓她露出這樣喜出望外表情的人,定然情分不同,所以恭恭敬敬地叫了聲阿姨,見她還站著在,趕緊拉過來一把椅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位氣質優雅的夫人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半刻,才徐徐移開。


  “我正好有事回國,準備給你們個驚喜,所以沒打招呼就直接去了你們家,哪知道撲了個空。幸好,李嫂還認得我,告訴我你在醫院,我這才趕緊趕慢地跑了過來。”袁蓴將前後緣由簡要地說了一下,雲溪見門口有人影閃過,估計是嶠子墨安排的人核實了情況,見沒有問題又安靜地離開了。


  “你這麽久都呆在國外,這次回來,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事?”張翠好久沒見到自己的這位好友,一時間情緒出奇的好,整個人臉色也明亮了許多,連忙詢問她的近況。


  “我的事,不急在這一時三刻,反正我要在國內呆段時間,以後有的是時間告訴你。倒是你,你現在身體這麽虛弱,就不要多說話了,好好休息。”袁蓴握了握她的手心,見溫度適宜,才微微放心。


  “好,都聽你的。”張翠忍不住笑道。她和袁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自幼兒時代起就是玩伴,家裏都是互通有無的老朋友。隻不過,當初袁蓴嫁給了個外國人,後來定居國外,平日裏最多也就視頻聊天,很少像現在這樣能當麵說話,所以一時激動,忍不住細細打量,見她氣色不錯,心底著實高興。但,到底是經過手術,剛醒來不久,精力有限。眨眼間,臉上便帶出幾分倦意。


  袁蓴看著不忍,站起身,告辭:“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張翠點了點頭,沒和她客氣,隻是和丈夫說了句:“那你幫我送送袁蓴。”


  “麻煩師兄了。”袁蓴知道推辭不掉,索性朝冷國翼禮貌一笑。她當初就讀的大學和冷國翼是一間,隻不過晚了他幾屆,所以,加上她和張翠是閨蜜,稱呼上就一直叫“師兄”,算起來,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冷國翼點了點頭,站起來送她離開。


  雲溪目光落在那位袁蓴身上,神色間帶著一絲微妙。


  張翠見她不出聲,輕輕道:“你以前也見過她的,隻是那時你太小,不記得了。”


  雲溪點了點頭,有句話卻沒有說,她總覺得,這人有點麵熟。但,她卻知道,自己在冷雲溪身上重生後,肯定是沒見過這人的,就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覺得,這人麵熟。


  門外,冷國翼送袁蓴搭乘電梯,到了一樓,卻沒有直接離開,反倒是朝四周望了一眼,確定沒有閑雜人等,兩人靜靜地走到了醫院的角落處。


  “我沒想到,你會回來得這麽早。”冷國翼開口,神色放鬆,若是細細打量,竟是比在病房內,表現得要多出一絲熟稔。


  “我也沒想到,你之前告訴我的那個喬老,竟然會這麽心腸歹毒。”要不是這次救治及時,她簡直不敢想象後果。張翠自小身體就不太好,但是自尊自強,她剛剛在病房裏並不敢過多表示擔心,此刻,臉上卻是充滿了擔憂和憎惡。“那個人,你們打算怎麽辦?”


  “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的。”談及罪魁禍首,冷國翼麵色冰冷,眼底寒意乍現,隨即,卻是轉瞬斂去。他目光落在袁蓴身上,似是有些踟躕,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袁蓴卻像是早有所料,抿了抿唇,終於,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你托我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白色的信封,厚厚一疊,不知道裝的是什麽,但,冷國翼接過去的時候,仿佛手裏捂著的是一個火炭,燙得他有些神色恍惚。


  “張翠現在身體不好,你先不要告訴她,等她恢複得差不多,你再慢慢和她說。”見冷國翼的神色不對,袁蓴輕輕歎了口氣,眼底升起一抹無奈,忍不住岔開話題:“剛剛那個就是雲溪?”


  “嗯。”冷國翼望著手裏的信封,並沒有急著拆開,聽到她的話,隻是低低地應了一聲。


  袁蓴輕輕歎了口氣:“好多年不見,都快認不得了,她……長得真像老夫人。”


  袁蓴還記得自己當初年輕的時候,經常和張翠一起到冷國翼家串門,那時,冷國翼的母親還健在,是位光看氣質,便知年輕時是何等風華絕代的美人。記憶深處,是她坐在窗邊喝茶的樣子,那般優雅而明豔,真正的絕代女子。雲溪小時候,她隻覺得,五官長得有點像老夫人,可今天,就剛剛在病房裏那短短的一次碰麵,那雙空靈而幽寂的眼睛,滿身的清冷淡雅之氣,當真是和當年的老夫人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


  冷國翼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怎麽的,並沒有回答她。


  袁蓴卻不生氣,隻是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你不用送我了,我已經定了酒店,司機在外麵等著在。你趕緊回去陪陪她吧,我明天下午再來。”


  冷國翼停了一瞬,輕輕了說了兩個字:“謝謝。”


  “說什麽呢,這麽多年的交情,你要是再客氣,我真要生氣了。”袁蓴板起臉,目光在他手中的信封上一掃而過,轉身便要離開。


  “老爺子這兩天身體也不太爽快,你查的事情,你暫時不要和他說。”冷國翼輕輕叮囑了一聲。袁蓴一驚,沒想到冷老爺子竟然也身體不利索,但看了看冷國翼的臉色,聰明地沒有多問,隻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分道揚鑣,冷國翼這才乘了電梯回病房。


  他離開的時候,雲溪已經聽張翠把袁蓴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點,見父親回來,臉上雖不動聲色,但明顯有點出神,也沒有多問。


  待張翠重新陷入睡眠,他們倆一起去探望了老爺子,見並沒有什麽大礙,冷國翼這才去休息。


  她卻是順著記憶,往自己下午睡覺的套房走去,結果剛推開門,就見到站在門口的嶠子墨。


  “醒了?”雲溪朝他笑了笑。


  那一瞬,她的目光,浮光掠影,卻如千樹萬樹,豔光一閃,下一刻,身子翻轉,竟是被嶠子墨緊緊地扣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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