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斬過往
狼人王回西方去了，郝邈誌和吳一道又在修煉之中，道觀的日常管理自然就落在了餘火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餘火打開觀門，一眼就看到門外的石階上坐著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個女人，此刻正背對著觀門。
她們似乎已經在這裏坐了很久了，身上的衣物都已被山裏的露水打濕，餘火開門的聲音也沒能驚動她們。
餘火繞到兩人前麵，正打算看看這兩人為什麽坐在這裏，卻不想居然是熟人。
葉若湉依偎在一個婦人肩部睡得正沉，山裏的溫度比較低，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餘火將目光放在那個婦人臉上，這張臉是如此的熟悉，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裏。
餘火沒有做聲，他不知道將陳綿叫醒之後該說些什麽，隻能默默走到廚房，為她們做一碗薑茶暖暖身子。
上清觀的廚房用的是土灶，餘火往灶台底下添了一把柴火，火光映照在他的木然臉上，顯得極為夢幻。
餘火想起小時候，自己幫陳綿揍那些壞孩子，想起陳綿跟在自己身後叫著小火哥哥，想起那一晚她在自己墳前的哭訴……
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自己死而複生，踏上了仙途。
而陳綿……終究是錯過了！
蒸騰的熱氣將餘火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盛了兩碗薑茶，端到了院子裏的石桌上。
站在桌前發了一會兒呆，餘火又去推開苟得住的房門，在他的布袋子裏翻找起來。
“你幹什麽呢？強盜啊？”很晚才睡的苟得住被驚醒，看著餘火粗暴的行為，頓感憤怒。
餘火沒有搭理他，終於，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兩塊奶糖。
他記得陳綿喜歡吃甜食，薑茶比較辛辣，喝完再吃一塊糖再合適不過了。
還好他看到過苟得住從布袋子裏掏出來過，否則這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
“有問題！”看著餘火離去的背影，苟得住呆愣了片刻，隨即便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
餘火手裏攥著兩顆糖，神念一掃，發現陳綿和葉若湉已經進了觀裏，正在玉皇殿上香。
陳綿一臉虔誠，在玉皇像前大禮跪拜，鄭重的將線香插進香爐之中。
女兒去昆侖山旅遊，給她帶回來一個不可置信的消息，雖然心中堅定地認為那個不可能是餘火，可還是鬼使神差的調查那個人的去處。
通過沿途的監控，以及交通部門熟人的幫忙，最終一路追到了上清觀。
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非要有一個原因的話，那可能就是為了兒時的承諾吧。
“咦？你真的在這裏？”葉若湉看到門外的餘火，不由得有些驚訝。
餘火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陳綿的背影。
陳綿聽到葉若湉的驚呼，慢慢轉過頭，門外那道身影與記憶深處的那個人重疊，這種神奇的感覺讓她感覺有些暈眩。
一模一樣，二十多年過去了，眼前的人絲毫沒有變老，看起來還是一個青年。
“小……”陳綿想叫一聲小火哥哥，可一想到自己已是頭發斑白的婦人，這一句怎麽也叫不出來。
餘火的嘴唇動了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囁嚅了半天，最後說道:“我做了薑茶，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院子中，葉若湉喝下最後一口薑茶，辛辣之氣嗆得她不停吸氣，陳綿也是微微皺眉，自從母親走後，她已經很多年沒喝過薑茶了。
餘火將手中那被汗水浸濕的奶糖遞給陳綿，輕聲道:“吃顆糖就好了。”
陳綿驚得瞪大雙眼，沒有去接奶糖，而且顫聲道:“真的是你？”
原本她還覺得，莫不是此人與餘火長相一樣，因為她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去世二十多年的人還能出現。
可這一句“吃顆糖就好了”一出，陳綿眼中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
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小時候被別的小孩欺負時，餘火總會拿一顆糖哄自己。
葉若湉已經顧不上口中的辛辣，睜大著雙眼看著眼前的一幕，母親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怎麽會認識一個江南地區的年輕人呢？
“湉湉，你去別的地方玩會兒吧，我和這位朋友有些話要聊。”陳綿不想讓葉若湉知道這些事情，所以就想將她支開。
葉若湉噘著嘴，原本還想吃會瓜，沒想到被無情地驅逐。
餘火手指微彈，一顆小石子飛了出去，將一扇木門擊穿。
“嗷！”門後傳來一聲慘嚎，苟得住從門裏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沒有人打擾，餘火終於主動開口了。
原本坐著的陳綿騰一下站了起來，失聲道:“這怎麽可能？”
餘火苦笑一聲，他當然知道陳綿對現在這一幕難以接受，這也是他當初在昆侖山放棄追問葉若湉的原因。
可既然陳綿已經追到了上清觀，那還是把事情說清楚，也算是為這段緣分畫上一個句號。
有些事情餘火沒說，隻說是被一個高人所救，走上了修煉之路，去昆侖山是為除妖。
陳綿的淚水流成了線，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若是早知餘火有複活的一天，她寧願在餘火墳前守到永遠。
通過她斷斷續續的訴說，餘火對他這些年的生活也有了一些了解。
餘火死後沒兩年，陳綿便去了省城上學，畢業後被京城的一家公司聘用。
在工作中，她遇到了現在的丈夫，再後來，就生下了葉若湉。
餘火邊聽邊點頭，陳綿的生活過的很好，這讓他很開心。
“對不起，小火哥哥！”陳綿哭著說出了這句話。
她認為自己違背了兒時的諾言，是一個背叛感情的人。
此刻餘火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笑著說道:“家庭美滿，事業順利，看到你過得好，我由衷的感到高興。”
這就算是避開了那個尷尬的話題，如今餘火走上了修煉之路，陳綿也有自己的生活，兩人的緣分也該就此了了。
想了想，餘火翻手取出三張符紙，以指為筆，以血為墨，注入一絲法力，紫光一閃，三張符紙變成了三個精致的吊墜。
“此符可護身，需常年佩戴，給他也帶一個。”餘火將吊墜遞給陳綿，他，指的是陳綿的丈夫。
陳綿含淚接過，她明白，餘火這是在與自己斬斷過往，可她沒有理由拒絕，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日後也難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