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5章 涅槃
地下樂隊當下的生存狀態很奇怪。他們看不起「主流」，認為流行音樂就是垃圾，不願意與之同流合污。覺得做音樂就必須要金屬、要硬、要叛逆、要狂躁，要不撞南牆不回頭。
自詡這才是搖滾的精神，覺得這很「有態度」。
即使知道迎合「主流」可以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可以不用餓肚子，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好好地打磨和雕琢自己的作品。他們依舊不願意向市場妥協，懷揣著所謂夢想，畫地為牢，把自己困在一個小圈子裡，自娛自樂。
於是，他們的作品愈發憤世嫉俗，也愈發與「主流」格格不入。充溢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慢與偏見。
所以，杜唯的想法註定比較難以實現。
當然，這世間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倒是沒什麼好抱怨的。能找到固然可喜，找不到再想辦法也就是了，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
他決定和節目組的樂隊老師溝通一下，看能不能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
「一定要地下樂隊嗎？」
就在杜唯被編曲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同樣因為抽中了自己不擅長的歌曲類型而變得愁眉苦臉的沈安勇突然找到了他。
「知道何磊嗎？」
「涅槃樂隊那個？」杜唯愣了一下。「他不是單飛了嗎？」
「現實和理想總要有所取捨不是嗎？」沈安勇苦澀地笑了笑：「他有兩個孩子需要養，父母的身體不太好，玩搖滾畢竟無法支撐以後的生活。」
「你認識他？」杜唯道：「有時候向現實妥協未嘗就是一件壞事。我聽過他的歌，非常棒！充滿了人文關懷和對整個社會現狀的解讀，是個特別有想法的音樂人。」
「怎麼說呢？」沈安勇道：「我們曾經是同一個樂隊的成員，我是鼓手，而他是主唱。」
「你是黑爵？」杜唯這一次是真的被驚到了，他仔細地打量起沈安勇來，發現他身上果然還依稀留有當年那個人的影子。
涅槃樂隊成立於1995年，成員有何磊、徐東、王旭陽、鳳九和黑爵，全部都是華音的高材生。
感念於華夏搖滾樂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種種弊端，幾個人把樂隊的名字定為了「涅槃」，寓意於「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希望能夠在自己的努力下，改變搖滾樂的現狀。
杜唯的前身是個資深的搖滾樂迷，對涅槃樂隊尤為喜愛，這也是他想找地下樂隊幫忙完成編曲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都已經快把這個名字徹底忘記了。」沈安勇失神地望著遠方，似乎是在緬懷已經逝去的青春和那時如夏花一般絢爛的夢想。
「如果只是編曲，我想沒什麼人比他更合適了。」他回過神，對等在一旁的杜唯說道。
「我倒是想……」杜唯苦笑道：「何老師現在正當紅，時間安排得一定非常緊。我和他素不相識的，憑什麼請動人家？」
「算了，實在不行，我就去網上找一款編曲軟體，先把這次的比賽應付過去。」
杜唯不由有些沮喪，節目組這邊的樂隊是不可能只為他一個人服務的，他們要兼顧全部40名參賽選手，時間非常緊迫，沒時間和他在這上面乾耗。
事實上，也正如他所預料的一般。
在面對一個完全不熟悉甚至可以說陌生的音樂類型時，這些專業人員也表現得有些無所適從。
值得一提的是，《東方偶像》的第一期節目終於開播了。
由於參加試音會選拔的選手過多，節目組只選擇了部分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和一些極具爭議的場景進行了剪輯。
讓杜唯沒想到的是，他的那首《林中鳥》也被剪到了第一期。而且，從觀眾的反饋來說，成績應該還不錯，試聽次數和下載量都遙遙領先。
雖然這個成績並不計入第二階段的晉級賽，但是能讓觀眾更早地知道並關注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阿杜，有人找你！」卓凡一臉興奮地衝進宿舍，拉起杜唯往外就跑。
「誰啊？值得你這麼大費周章的？」杜唯有些不情願地跟在他身後，心裡忍不住暗暗腹誹。
「何磊！」卓凡道：「你既然認識這位爺，幹嘛還讓我幫你找地下樂隊啊？有他在，什麼樣的編曲搞不定？你這不明擺著給我難堪嘛！」
「誰？」
杜唯先是一愣，緊接著心裡不可抑止地爆發出一股暖意。不問可知，這一定是沈安勇幫忙聯繫的。
「你不知道？」卓凡用充滿質疑的目光注視著杜唯，見他確實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不禁自言自語地說道：「難不成是我聽錯了？人家壓根不是來找老杜的？」
「你沒聽錯，何老師確實是來找我的。」
杜唯苦笑著跟他解釋了一遍。
「也就是說，勇哥就是當年轟動全亞洲的華夏第一架子鼓手黑爵？」
卓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太夠用。
「嗯！」杜唯道：「我也是剛知道不久。」
「卧艹！虧我把你當兄弟，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一直都瞞著我。」卓凡頗氣急敗壞地說道。
「你也喜歡涅槃？」杜唯看了一眼他的裝扮，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啥意思？民謠歌手就不能喜歡搖滾了？」卓凡指了指其中一間訓練室道：「何老師就在裡面，快點進去吧，別讓人家久等，騙我的事，出來再跟你算賬。」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騙過你。如果有，那也是因為你的反射弧長，中樞神經反應不靈敏。」杜唯笑罵了一聲，隨即仔細整理了一下儀錶，輕輕地敲響了訓練室的房門。
「請進！」一個厚重、沙啞、粗礪兼且帶著幾分撕裂感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杜唯推開門，裡面是一個年齡在三十歲左右，外形清瘦，戴著厚框近視眼鏡的男子。
和印象中不同，沒有濃重的煙熏妝，沒有釘滿鉚釘的皮夾克，沒有藍寶石耳釘，也沒有風格詭異的骷髏指環。他就像一個普通的鄰家大男孩，樸實自然，淡泊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