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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康莊大道

  **榻人麵色發著白,像一尊玉雕,毫無血色。琉素不知這是什麽病,也沒人告訴她,這一刻,沒來由的無力,她才發覺,自己從未了解過宋肖,不管是他喜歡吃什麽,喜歡做什麽,這一切她竟絲毫不知。她又問納蘭青:“正是必須上朝的時候,明日早朝如何是好?”納蘭青更像玉雕,常年不改的麵色也未因琉素這句話而有所改變,就在琉素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突然說:“不上。”


  “哦。”琉素啼笑皆非,幹笑兩聲。她真是傻,她不應該著急的,朝綱亂了,與她有何?這應該是她一直期盼的,期盼宋肖倒台,期盼他手握的大權被奪。這樣想,卻又皺了眉,可不該是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宋家人如何爭,如何使用陰謀詭計,她都樂見其成。可現在是外敵入境,心懷不軌,其外虎視眈眈,內外接應,就欲奪權,都說攘其外必先安其內,這之下滋擾不斷,各有異心,誰不是眼巴巴的盯著皇位?


  這之下,宋肖突然舊疾突發。拖延幾日也可,可三天、五天後?朝局能不亂?南帝能不動手?早有南宋國師在京都駐足探看,摸清皇宮底細,如果不是南帝與國師聯手悄然入境,南帝是如何做到悄之隱之?這個時候,宋肖也不得交出權利,就算是由某位皇子代政卻也不可,一來並不熟稔朝局,二來極可能在這之中生出異心,壟斷朝綱,且南帝在京,到時候,局勢萬一攪成渾水,誰能擔待?

  一瞬間,琉素想到諸多,冗繁思緒浮漾在腦海,斂至眼前,她閉了閉眼,又睜開眼,再掀不起複雜湧動的波瀾,這些都將與她無關。直至適才,她才悟出自己到底在擔憂什麽,他的江山,他的東西,她執念的不想讓外人得到。忽然覺得可笑,嘴上說著要報複他直至萬劫不複,心中卻在憂心他的一切?她暗罵自己不肖,卻有些蒼涼。就像是方才起的薄霧,微涼,沁心,卻總是蒼涼。


  暮苒收了針,對琉素說:“睡過去了,什麽時候醒來就看他自己了,以後我每日進宮給他煎藥。”說罷,也不待琉素回話便匆匆離去。納蘭青卻跟著暮苒走了出去。琉素見狀,也不好追問宋肖到底是何病狀。


  適才南清打來熱水,琉素看宋肖半敞的衣衫已經係好,走去拿帕子沾了水,解了衣裳,為他擦著身上的酒氣。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樣管不管用,以前總是過著卑微掙食的日子,雖然苦,卻從未伺候過人。殿外傳來雜遝的吵鬧聲,語氣顯然壓低了些,卻依舊遏製不住訓斥的味道。琉素充當未聞,想了想,又怕他冷,就蓋了錦衾。


  微顫清涼指尖輕撫眉眼,於一熱一涼間,生出奇妙的感覺,像冬日結冰存儲在湖底的水浪,於殘冬臘月中生了些暖意,指腹輕輕劃過,沒來由的輕柔,生怕打攪到他,不知怎的,另一隻手就覆上小腹。如果真的有孩子,如果真的有……


  可惜,可惜了。


  月色漸淡,朦朧的消散於破曉之際,泛了白的天,薄霧更起,晝夜輪回,遠方紅日東升,晨曦大盛,刺破萬物,頃照於半掩的雕花窗欞,零碎來之,卻沉浮於塵埃之下。紗燈兀自燃盡,餘著蠟油,浸滿大半個燈托。她竟然等了一個天明,**榻之上,他仿佛是酣睡的嬰兒,不聞外界塵事,獨享片刻愜意,琉素眼下烏黑,渾身疲憊,卻毫無睡意。


  這**間,琉素終於敲定了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她身為皇家縣主,哪能不理會皇家紛爭?任由鬩牆外敵滋擾不斷?這是斷不可行的,想來想去,她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了?踱步在殿內,腳下踩攢花層層蕩漾出圓圈的絨毯,一劃一劃間,總能翹起一縷一簇絨毛,潑紅潑紅的,像剛初晨的烈陽,映紅半別天。


  目光忽而微微一閃,喚來南清,耳語幾句。她堅信一個倫理,別人對她不仁,她素來對人不義。休怪她下狠手了。如果楚淩昊聰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正是朝局動蕩,各生異心的時候,必須殺伐決斷,方可撚斷那些還在發芽中的勢力。


  宋肖麵色微白,卻是比昨夜好了些,琉素俯視,難得一見的神色,柔情不複,竟是冷漠如霜。宋肖,你曾為了你的舊疾報複於我,如今……如今,恩義不複,柔情不堪,也別怪我謀權了。


  正午的烈頭下,琉素兀自走在官道中,於康莊大道在前,往昔一念柔情在後,自此,這條路再無回頭之說。便如去年第一場雪白瀌瀌,那埋葬於皚皚雪花之下的暖爐,填滿冰涼刺骨的白雪,再不複夕,再也暖不了任何人。她素來裝扮素淨,於今日卻一襲煙紫色羅裙,如雲霞西落大開大合之間便襯出流光豔華之色,那種豔,於此刻烈烈陽色下灼灼升華,平生瀲灩,起了妖嬈。


  在這中宮之中,從未有人敢阻攔她,於攝政王第一夫人,最為**愛的姬妾,又拜得恩自行出入禦書房,就算她誰也不帶徑自前去,也無人敢攔截。她仿照宋肖手跡,於明黃鮫紗下落筆,洋洋灑灑揮下一道聖旨,那字跡,竟與宋肖相差無幾,卻多了幾絲龍飛鳳舞的灑脫桀驁。


  這倒黴蛋自然是——侯府楚淩昊。


  但聖旨上所寫——“於去年八月末,寧國侯府納妾一枚,不足五日,猝然死去,經核實,實乃十年前暴薨於滕州陳縣令之女,其內情,有待核實。寧國侯奉命查抄陳府,卻私吞贓物,經人彈劾,待定,今以欺瞞不報、私吞贓物之罪,待定大理寺。”


  琉素這罪名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她曾陪伴宋肖參與朝政,那段日子,恰巧是侯府入獄,門可羅雀之時,內閣群臣不可能不抓住這機會,一道道的奏折接踵而來,不外乎接連挖出寧國侯這些年所犯的罪證。當時宋肖笑笑,還給琉素瞧了瞧。但是宋肖並未下處置,而是一笑而過。


  寧國侯可不止這一條罪,較為嚴重的便是頗有壟斷京都經濟之勢,因楚雲揚是生意人,可他一個庶子再如何,如果得不到經濟權利支持,是無法在商道上施展拳腳的,這背後寧國侯自然出盡了力。但是先皇不為所動的原因,正是因為這些年來群臣結黨營私,依附皇子門下,卻唯獨寧國侯持之中立,在這一點上,寧國侯的作為極讓先皇滿意。這也是為何楚雲揚商道能一帆風順的原因。


  但琉素為何獨選中此條罪名,是為當年上奏彈劾陳縣令克扣糧食、私吞財產的人正是寧國侯,而遠行滕州,查抄陳府的自然也是寧國侯。但終究是世事難料,誰知陳縣令之女逃之夭夭,還輾轉遠赴京都,最終待定於十丈軟紅之地。再後來,便有了寧國侯做作的風花雪月之事,抬了轎子,接入府中。可琉素這罪名,卻是暗指楚淩昊為了殺人滅口這才把她納為姬妾。如果這道聖旨撥下去,他自然明白。


  琉素擱下筆,冥思良久,這件事情她能知道的如此清楚正是因為宋肖對她素來毫無隱瞞,尤其是侯府的事。她在想,當年五姨娘是真的不知此事是寧國侯做的,還是正因為知道所以選擇進府複仇?可如今,再也無跡可尋,因三姨娘與她聯手棒打楚靖宇之事,五姨娘也因此消香玉損。


  思及此,她竟出了一身冷汗,濕濡濡的黏在身後,發了膩。皇家之人的心思素來深沉極有心機,先皇與宋肖不是不動侯府,而是在等待時機,等待著讓敵人一擊致命的那種機會。這種彈劾之事,日日能收到奏章,可並不見一有人上奏宋肖就急忙處置下去,而是隱忍不發,然後麵上待你依舊如初,說不準還會關心你今兒吃沒吃飯,但是心中早已把你裏外扒了個幹淨,那些醃臢汙穢事,他心如明鏡。


  至於她為什麽要拿侯府下手,一是因為那便宜父親做了太多惡濁齷齪事兒,再是此時機是個節骨眼,南宋來人,卻不會如此之快動手,他們也需要布局,也需要等待時機,正借此機會處置北宋內在的跗骨之蛆,那些每日打著太極渾渾噩噩上朝的群臣。如果不實行新政,不清理問題,北宋的下場搖搖欲墜。就像一棵樹,外表光鮮亮麗,實則樹根亦內部早已被螞蟻啃噬幹淨,這樣的樹,隻需有人來輕輕一推,便再也經不起風吹雨打,繼而轟然倒塌後才發現隻餘了一推殘缺不全的樹皮。


  北宋的情況雖沒有那麽差,可如果在這樣敷衍下去,便是真的危如累卵。琉素遙遙望向窗外,那裏春風漸起,噓拂而過,看似平靜,塵埃之下,是不是早已滿目瘡痍?


  此時,她竟不願再想起宋肖還躺在**榻上那蒼白無色的麵容,可如果沒有過情愫,她可以毫不羞愧的利用他,利用他的權勢,已達自己的目的。可正是因為生了別樣感情,她才做不到現在這樣問心無愧。


  她不知宋肖醒來會如何看她,又會如何待她。可為了複仇,為了給自己一條坦途,她別無選擇。相互利用,本就是初心。


  她垂眸,雙手舉起翡翠翠綠似有流螢劃過光流的翹首龍頭玉璽,緩緩印下。


  落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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