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大雪紛飛過年好
朝廷自有朝廷的體麵,侯爺自然也有侯爺的矜持,李嶽的做派確實不像是個侯爺。
遍觀大煌王朝現存的十三個國公、郡公,二十三個郡侯,十五個縣伯,要不是統帥兵馬坐鎮一方,要不就是深宅美眷、錦衣玉食,絕無一人會如李嶽這般,跟著一幫太監一起搬磚、扛沙子、擰灰漿桶、砌磚!
這哪裏還有半分侯爺該有的體麵?
李嶽卻渾然不在乎。
正如他說的那樣,他本來就是幹這個的!
入夜時分,方正化隻留下了兩個小太監看著西院便匆匆地告辭走了,李嶽卻依舊在院子裏忙碌著。
“侯爺……”
兩個被留在西院小太監在隔壁房間收拾好床鋪後便過來了,見狀都有些不忍了,“其實,您不需要這麽急的……”
“沒事的!”
李嶽動作不停,笑容灑脫,“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多做一些是一些!”
搞到最後,兩個小太監也隻能跟著他一起忙活了。
等到沈妙音來叫李嶽吃飯時,看到他那一身一臉的汗漬泥汙,不禁眼圈一紅,差點沒哭出來。
這可是侯爺啊!
小丫頭連忙跑去打了熱水,仔細地伺候李嶽洗了手臉,又要去給他找衣服,卻被李嶽阻止了,“吃完飯還要幹!”
“侯爺……”
小丫頭頓時就急了,“晚上天冷……要不然,奴婢們去幫你幹吧?”
“你這丫頭,”
李嶽搖頭苦笑,“要是誰都能幫我幹,我不早讓朱三哥他們進去幫忙了?”
其實,這活兒也不難,怪就隻怪他當初和小皇帝提了“保密”這兩個字,如今,那西院有小皇帝派的太監守著,朱老三他們本來能幫忙的也幫不成了。
風卷殘雲般地吃完了飯,李嶽進西院忙去了。
“這麽快就吃完了?”
碗碟筷子收進了後廚,鐵心蘭不禁訝然,“難道今晚的飯菜不合侯爺胃口?”
“吃完了,”
丁月娥搖頭苦笑,“隻是,侯爺還要去西院忙,所以,吃得很快!”
“呃……”
鐵心蘭愕然,“他這是把自己當長工使啊!”
其實,很多地主家的長工都沒使得這麽狠!
一直忙到二更天的鍾聲響起,李嶽這才停了下來,九點了!
“侯爺……”
李嶽出了西院徑直回了前院,可是,剛到門廊下,薛濤便端著一盆熱水從後麵追了上來,在他身後,還有兩個同樣端著銅盆的小姑娘。
顯然,她們一直在等著李嶽。
讓兩個小姑娘伺候李嶽洗了手臉,薛濤又端著那盆還沒有用過的熱水跟著李嶽進了臥室,李嶽知道,這丫頭照例要伺候他洗腳呢!
這奢靡的生活啊,太萬惡了!
李嶽心情複雜地腹誹了一句,隻得任她跟著,一進臥室,卻發現自己的床上已經躺著一個小丫頭了,正是沈妙音。
不用問,這丫頭在替他暖床!
又是暖床……萬惡!萬惡啊!
不過,沈妙音這丫頭顯然比紅袖更敬業一些,並未睡著,見李嶽進來,連忙利落地收拾好衣服,下了床,紅著小臉站到了一旁。
“侯爺,”
薛濤一邊伺候著李嶽洗腳,一邊好奇地問了句,“那西院究竟要做什麽呢?為何公公們不讓我們進去幫忙?”
她在宮裏呆了三年多,自然明白好奇心可能會害死人,隻是覺得眼前這位侯爺著實和善,這才忍不住好奇開了口。
“很快你就知道了,”
李嶽微微一笑,“你就當他們不存在就好,如果實在沒什麽可忙的,就給自己多做幾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過年嘛!”
可能他也有男人的通病,在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麵前不想討論什麽嚴肅的話題。
“嗯,”
薛濤沒有再問,隻是突然壓低了嗓子,“那個……聽錦孥說,心蘭姑娘好像有些奇怪呢!”
“呃……”
李嶽微微一怔,皺起了眉頭,“怎麽就奇怪了?”
察覺到李嶽的不悅,薛濤不禁雙手一僵,卻也隻得硬著頭皮解釋起來,“下午的時候,她聽錦孥說您要改建西院,當時好像很激動的樣子……”
“是這事啊!”
李嶽眉頭舒展,笑容綻放,“這也沒什麽奇怪的,任誰聽說那麽雅致的一座院子要改建,也會覺得我這是有錢沒地方花吧!”
說著,李嶽輕輕地移開了話題,“心蘭姑娘一個人要負責這麽多人的夥食也不容易,你們多幫幫她。”
都在一個屋簷下住著,李嶽可不想一群小姑娘勾心鬥角。
“是!”
薛濤這才神色一鬆,連忙答應了。
伺候李嶽洗完腳,薛濤卻沒有立即離開,少一猶豫,紅著臉開了口,“侯爺……天兒冷,讓妙音……給你侍寢吧!”
“不用!”
李嶽隻覺老臉一熱,連忙擺手,“我一個人睡慣了,不怕冷的……”
萬惡!太萬惡了啊,真他娘的……幸福得讓人受不了都!
“是!”
薛濤和沈妙音連忙躬身施了個禮,好像鬆了口氣,又好像有些失望。
望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聽得外間的房門“吱呀”被合上,李嶽突然抬起手,“啪”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苦笑喃喃,“龜兒的,在瞎想啥呢?這麽多姑娘,你要是敢招惹一個,其他的都得湧上來!”
麵對一個個如花似玉、任君采劼的美人兒,要說沒有動心,那他李嶽就不是真男人了,隻是,他也明白,一份情便是一份債……
更何況,我已經先欠下了紅袖的債?
李嶽強壓下心中的躁動,躺倒床上,不多時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今天,著實有些累了。
“嘭……”
不知過了多久,李嶽猛地被一聲悶響驚醒了,隨即便聽到了風聲和窗頁拍打牆壁的聲響,“呼呼呼呼……啪啪啪啪……”
還來?
聽到這熟悉的響動,李嶽知道多半又是那個裝神弄鬼的小姑娘又來了,也懶得去理會她。
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更何況,那隻是個裝神弄鬼愛撬窗戶的小姑娘?
李嶽依舊躺在床上,動都懶得動彈一下,過了一陣子,那窗戶卻又“吱呀”一聲被合上了。
下丫頭片子!
李嶽的嘴角微微一翹,泛起了笑意。
隨後一覺睡到了晨鍾響,起床之後練了練拳,也不等方正化他們過來,便又去西院忙碌了。
接下來,李嶽便整日裏都跟方正化等一幫太監在西院忙碌著,家中的年貨自有朱老三去采購,其他的事也有薛濤等女和一幹雇工打理,倒也井井有條,隻是,每晚回去都會看到暖床的小丫頭沈妙音,那種想吃卻不敢吃的心情讓他很是煎熬。
或許是知道自己嚇不到李嶽了,那個裝神弄鬼的小姑娘再沒出現過。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西院的實驗室很快便建好了,煤炭、兵仗局趕製的各種零部件也陸續地運了進去……而新年也越來越近,天兒也越來越冷了。
臘月二十九的這天夜裏,一場大雪突如其來,將整個北平城籠罩在了其中。
實驗室慢慢地走上了正軌,李嶽反倒不那麽忙了,加之要把蒸汽機的製造技術交給方正化等一幹兵仗局的太監,所以,他晚上也就不會再去西院加班了。
院外大雪紛飛,李嶽獨自站在暖閣的窗前,望著紛飛的雪花,心中縈繞著一絲絲揮之不去的惆悵。
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那個在雪夜裏與自己相擁而眠的小丫頭?
也不知道石碣村又下雪了沒有,在雪夜裏,她有沒有想起我呢?
石碣村沒有下雪,李家老宅的客廳裏燈火通明,八仙桌上擺著幾本賬冊,忠叔與紅袖相對而坐。
“啪……啪……啪啪……”
忠叔低頭扒拉著算盤珠子,一臉的專注,紅袖捧著本賬冊在仔細地看著。
“紅袖,”
良久,忠叔突然停了下來,抬頭衝紅袖嗬嗬一笑,“賬總出來了,今年峙嶽商號的收入一共是兩萬三千一百二十四兩,刨除所有開銷,紅利還有一萬三千七百五十兩……隻是,去延安府建廠的預算還做不出來啊……”
“沒事的!”
紅袖放下賬冊衝忠叔微微一笑,“少爺交代了,那是明年的開銷!今年的紅利就按一萬三千七百五十兩算!”
說著,紅袖少一沉吟,“按照少爺的意思,拿出兩成分給大家,應該是兩千七百五十兩吧?你明天一早就帶人來取。”
峙嶽商號掙的銀子都是她在保管,隻是,銀子都被她放進了書房的密室裏,不能讓人直接過去搬,得趁夜搬到西廂房才能讓人來取。
“對……”
忠叔連忙在算盤上一扒拉,有些驚訝地望向了紅袖,“紅袖,你咋算出來的?”
“我用的算數!”
紅袖粲然一笑,“是少爺教我的呢!”
說著,紅袖突然神色一黯,“京城比咱們石碣村還要冷呢,也不知道少爺在那邊咋樣……”
有人伺候他洗腳嗎?有人給他暖被窩嗎?
“是啊!”
忠叔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這都走了快半個月了,怎麽連封信都沒有呢?”
少爺一手建起了峙嶽商號,到了該分銀子的時候卻不在了,也不知道他帶去京城的銀子夠不夠用呢。
此時,李嶽也去臥室去了金銀來,正在給薛濤他們和朱老三以及五個幫工封紅包。
李嶽手頭的銀子確實不多了,不過帶來的金錠都沒有花,當時給王體乾塞的那三個金錠還是小皇帝賜給他的。
五個幫工一人一錠五兩的銀子,其餘人都是一個五兩的小金錠,雖然都是府裏的人,但是也得分個親疏遠近才好。
“侯爺,”
李嶽還沒把紅包封完,沈妙音便走進了暖閣,“飯菜都已經送來了。”
“好!”
李嶽嗬嗬一笑,朝沈妙音招了招手,“來,幫我封下紅包!記住,銀錠是給五個雇工的,金錠是給你們的,千萬不要弄混了!”
沈妙音說是貼身伺候李嶽,其實也就是幹些端茶遞水通稟消息的活兒,當然還有暖床,吃飯依舊還是由丁月娥和曹錦孥在伺候。
“是!”
聽說李嶽讓自己幫他封紅包,沈妙音連忙高興地應了。
依舊是一邊吃著飯,一邊和丁月娥、曹錦孥閑聊著,至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李嶽自然沒有放在心上。
吃完飯,李嶽將沈妙音封好的紅包都收了起來,在暖閣裏烤了陣火便去了臥房,被窩已然被沈妙音捂暖了。
隻是,薛濤伺候完李嶽洗腳後,兩個小姑娘便告退了,這讓李嶽有些失望。
這大冷的雪夜,薛濤你咋就不問問我要不要人陪著睡呢?
可是,人家分明早就問過了啊……
獨自躺在床上,李嶽的心情突然有些複雜了。
龜兒的,誰叫你這麽矯情呢?
最後,李嶽自嘲地笑了笑,裹緊了錦被,閉上了眼。
“當啷……當啷……”
當晨鍾敲響時,已經是大年三十的早晨了。
“侯爺,過年好!”
李嶽剛下床,沈妙音便推門進來了,一張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卻笑得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昨晚的紅包可是她親手封的呢!
“過年好!”
李嶽開懷一笑,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紅包遞給了沈妙音。
這麽多年,終於不用一個人過春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