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痛苦
沐辰是徒步走到徐瑞家去的，他不想回家，不想看到李雪蕊，不想看到家裏任何一個人，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他，不能回去，不可以回去，回去就意味著永遠地失去袁墨涵了，就算袁墨涵真的離開他了，自欺欺人也好，抱著期待也罷，他不回去，就表示他沒有放手，他怎麽可能放手！
沐辰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著，似乎感受川流不息的人群，聽不到周遭嘈雜的聲音，甚至他自己也記不起他是怎麽走到徐瑞家去的，隻記得徐瑞來開門之後，他往裏跨了一步，就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直直地坐到了地上。
徐瑞被沐辰嚇了一跳，本來看到沐辰還有些疑惑，按理說昨天才打了通宵遊戲，沐辰今天應該會在家裏陪著袁墨涵才對。可是看清沐辰的神情之後，徐瑞真的被嚇到了。沐辰的神情麻木空洞，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一般，即使在最初被袁墨涵拒絕的時候，徐瑞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沐辰。
還沒開口發問，沐辰就跌坐到了地上，徐瑞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跟著沐辰蹲到了地上，扶著沐辰的一邊肩膀輕輕地晃了晃，“沐辰，怎麽了？你沒事吧？”
沐辰沉默了一下，才背靠著牆壁抬眼看著徐瑞，茫然又無措地說：“我和墨墨分手了？”
“？！”徐瑞很想蹦起來說一句“開什麽玩笑”，可是沐辰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顯然不是個玩笑。徐瑞從小到大任意妄為慣了，遇到的束手無策的難題不算多，上次被秦婭菲誤會算一次，能和那次相提並論的就隻有現在這個情況。
徐瑞蹲在地上看著沐辰看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字半句可以安慰沐辰的話，最後徐瑞忍不住問：“學姐呢？她好麽？”不可否認地，徐瑞擔心眼前的沐辰，但是也擔心袁墨涵。沐辰的痛苦他看得到，而袁墨涵的痛苦他也可以想象得到。
沐辰把臉埋進雙臂之間，不說話。徐瑞想了想說：“我打電話讓婭菲去看看吧。”
沐辰點點頭，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徐瑞看了沐辰一眼，站起來先去給秦婭菲打電話。電話裏，秦婭菲也驚了一跳，但是其中緣由誰都不知道，而且也由不得他們多問什麽，秦婭菲當即掛了電話趕往袁墨涵家。
徐瑞打完電話又走回沐辰身邊，索性也坐在了地上，麵對著沐辰，猶豫了一下，徐瑞還是問：“學姐為什麽會和你分手？”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袁墨涵提出的分手，因為沐辰是無論如何不會先放開袁墨涵的。
沐辰還是沉默，埋著頭不說話，等了許久，徐瑞輕輕地歎了口氣，以為沐辰不會說話的時候，突然，靜謐地空間裏傳來一聲清晰“嘀嗒”的聲音。徐瑞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真在奇怪這聲音是哪裏發出來的時候，一低頭看到了沐辰的腳邊，微小的但是清晰的一點水漬。徐瑞徹底愣住，他用了好久的時間才終於相信，眼前埋著頭不發一言的人，真的哭了。
徐瑞轉了個身，和沐辰並肩坐在地上，從兜裏摸出香煙來抽出一根點上，淡淡地吐息聲伴著身邊微不可聞的抽泣聲在陽光燦爛的午後靜靜地回響……
秦婭菲趕到袁墨涵家的時候，就見袁墨涵的家門緊閉，木木在院子裏沒有目的轉來轉去。秦婭菲知道，在這樣無風的陽光很好的下午，袁墨涵一般是不會關門的，她喜歡屋子裏灑滿陽光的感覺。
秦婭菲三兩步跑進院子，奔上兩級台階，沒按門鈴，直接用手拍門，“墨涵，你在麽？是我，婭菲，開開門。”裏麵沒動靜，秦婭菲更著急了，拿出手機撥通了袁墨涵的電話，貼著門聽了一會兒，歡快的手機鈴聲隔著門清晰地傳來，秦婭菲更用力地拍著門，“墨涵，開開門，是我！”
正在秦婭菲焦急萬分的時候，裏麵終於傳來了開門聲，屋門緩緩地打開，袁墨涵站在門口，臉上淚水肆意，幾乎泣不成聲，看到秦婭菲之後，先伸手抱住了她，哽咽著叫了一聲：“婭菲！”
秦婭菲愣了一下，隨即伸手回抱住袁墨涵，再也說不出一句多餘的話來。來的路上設想過的各種可能想到的各種安慰的話全都被袁墨涵的眼淚打敗了。秦婭菲從未見過袁墨涵哭的如此傷心，就算是當初袁墨涵的父母去世的時候，在她的家人親戚麵前，她也倔強地不肯痛痛快快地哭，即使有淚水流下，也很快會被她擦幹。
秦婭菲緊緊地抱著袁墨涵，覺得所有的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更不想再去追求那個讓兩個人都如此痛苦的因由。
李旭是下午四點多鍾的時候接到的電話，聽到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也以為徐瑞在開玩笑，不過被徐瑞嚴肅的語氣嚇到之後，還是覺得不能相信，便一刻也不耽誤地趕往徐瑞家。
徐瑞之所以會打電話給李旭，是因為秦婭菲的到來。
秦婭菲陪了袁墨涵一會兒之後，本來已經做好了今晚住在袁墨涵家的準備，沒想到袁墨涵哭過之後突然趕秦婭菲離開，讓她來徐瑞家。
“沐辰昨天一天沒吃東西，之前又和徐瑞玩了通宵遊戲，今天到現在也沒吃東西，昨晚穿那麽少又在外麵待了一夜，我怕他會感冒，你幫我去徐瑞家看看，先讓他吃點東西，最好再吃點感冒藥，退燒的藥也備著，我怕他夜裏發燒。”
秦婭菲看著袁墨涵有條不紊地交代著，再一次失去了言語的能力，等袁墨涵絮絮叨叨地說完，秦婭菲什麽話都都沒說，隻是笑著點點頭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便依言到了徐瑞的家。
把袁墨涵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徐瑞聽之後，徐瑞就開始勸沐辰吃東西，可是沐辰還是一動不動地坐下那裏，不抬頭不說話，仿佛整個世界都和他隔絕了一般。秦婭菲坐在徐瑞家的沙發上，趴在扶手上呆呆地看著沐辰，又想起下午袁墨涵的樣子，除了歎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後，徐瑞沒辦法，隻好先打電話給李旭，不管怎麽樣，家裏先把藥備齊了。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是夜裏還是很涼，沐辰隻穿著破牛仔褲和一件白T恤在外麵待了一夜，肯定要感冒。徐瑞讓李旭帶點熱的食物過來，秦婭菲也在，現在這個時候，誰都沒心情做飯，隻能吃外賣，又讓李旭帶點感冒藥和退燒藥過來。
沐辰下午的時候開口說過一句話，那時徐瑞問他，要不要打電話給沐哲？
沐辰沒抬頭，隻是淡淡地說：不用。
李旭到了之後，徐瑞先讓秦婭菲去吃東西，然後把自己和秦婭菲知道的情況跟李旭說了一下。李旭聽後沒說什麽，隻是看著沐辰皺了皺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沐辰一個下午都這樣？”
“嗯。”徐瑞擔憂地點點頭，“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李旭把徐瑞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我去找學姐，解鈴還須係鈴人，就算學姐不來，我們也要知道原因吧，這樣才好對症下藥，不然我真不敢保證沐辰這半死不活的狀態會維持多久。”
徐瑞有些猶豫，“可是婭菲說，學姐的情況也沒比沐辰好多少，你現在去好麽？”
“先去看看吧。”李旭歎氣，“我去把張絮接上，我也擔心學姐。”
“嗯，好，有什麽消息打電話給我。”
李旭點點頭，對秦婭菲示意了一下，就走了。
袁墨涵傍晚的時候，終於進廚房幫自己和木木做了點東西，剛吃完就聽到門鈴響。還以為是秦婭菲又回來了，袁墨涵擔心沐辰，連忙站起來跑過去開了門，見門口站著李旭和張絮，袁墨涵開口還是先問：“沐辰怎麽樣？”
李旭和張絮對視了一眼，李旭歎氣，“學姐，你既然那麽擔心沐辰，為什麽還讓他離開？”
袁墨涵沉默了一下，先側開身體讓兩人進屋，“進來吧。”
李旭坐到沙發上，看著袁墨涵一臉擔憂的神情，終於忍不住說：“沐辰不肯吃東西也不理人，不過徐瑞和秦婭菲看著他，應該不會有事的，學姐你放心吧。”
袁墨涵鬆了口氣，自己也坐到沙發上，看李旭還是執著地看著自己，就問：“沐辰不上學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張絮立刻歉意地看了袁墨涵一眼，低著頭捏著自己的手指頭說：“學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李旭伸出一手握住張絮的手，還沒來得及為她辯解，袁墨涵就笑了笑說：“我知道，我沒怪你的意思。”
李旭皺了皺眉，有些不解，“難道你是因為沐辰瞞著你綴學的事情才跟他分手的？”看袁墨涵沉默不說話，李旭著急地解釋，“你別誤會！沐辰也不願意的，是校董拿你的學位證書威脅他，他一氣之下才說了不去學校的話，他不是有心的。”
袁墨涵愣了一下，對李雪蕊去找沐辰這件事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這隻是個契機，我隻是不想沐辰再為我放棄什麽了，再說，他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可是他現在那麽痛苦，難道你忍心麽？”李旭不甘心地問。
袁墨涵咬了咬唇，撇開頭看別處，“痛苦隻是暫時的，這隻是個過程，或許會很痛時間會很長，但是總會過去的，這段時間，你們要好好照顧他，算我求你們的。”
李旭苦笑了一下，“可是誰知道這過程過多長，沐辰不讓通知他的家人，他這樣折磨自己，學姐你也不管麽？”
袁墨涵放在身側的手暗暗握緊，站起來背過身說：“有你和徐瑞這兩個好朋友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旭還想再說什麽，張絮拉著他搖了搖頭，張絮猶豫了一下，還是看著袁墨涵的背影說：“學姐，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對錯，我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至少目前看來，你和沐辰都不快樂，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選擇這樣的方法的。”
袁墨涵愣了愣，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