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覆水難收
我喉嚨裏發出嘶嘶的聲音,缺氧的感覺越來越重,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這樣下去,隻要一分鍾我就會失去意識昏迷。
於是,原本抓住她手腕的那一雙手鬆開了。
更強烈的窒息感向我湧來,這我是最深刻的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可怕。
我唰一下撕開她臉上的一塊紗布,瞬間露出醜陋的傷口。
忽然間氣流就從我的脖子順暢進入了肺部,我吐出舌頭大口大口的喘氣,而喬十一的手抖個不停,從地上撿起被我掀掉的紗布,也不管它髒不髒,也不管紗布上的醫用膠帶還有沒有粘度,就是不停地往臉上按。
後來,她蹲在地上哭了。
是那種蹲在地上抱著頭的失聲痛哭。
也是這時候,看上去自卑敏感的她突然對我說:“我還喜歡他,很喜歡。我犯賤!”
我的心真被狠狠戳了一下。
因為一直以來喬十一都很強硬地告訴我,她隻是想報複商臨,隻是看不得他那麽好過,卻從來沒有明明白白地對我說,還喜歡,很喜歡,這些字眼。
“出獄那會兒還沒有我,既然喜歡還躲著他,你這是自找的!”調整完呼吸的我站在她麵前,低頭歎息了一聲。
她笑了,那笑聲比哀怨還要戳心。
她說:“誰都說我是自找的。可我也是女人,我也年輕過,我也和你一樣可以肆無忌憚的張揚過。程乙舒,現在我老了,張揚不動了。所以我才希望寧可和他一塊去了,這樣我才能解脫,你懂嗎?”
我TM不懂!
我盯著她,嘴裏‘嘖嘖’幾聲,並沒有因為她這番話而給她多少安慰。
我揪住她的一條胳膊,一下就把人給拽了起來,冷漠地對她說:“臉花了可以整,身材跨了可以練。”頓下話,我試圖給她一次機會逃出我給她畫的結局。我又說:“我給你兩種選擇。第一種,從今天開始,我陪你找回自信。我給你錢整容,買車買房,除了商臨不能給你,我什麽都能幫你。第二種,和現在一樣,和他拉扯,繼續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她盯著我,抬手就擦掉了眼淚,方才那些崩潰之後展露的軟弱又蕩然無存,她尖銳地挑起下巴,上下兩排牙齒狠狠的磨了磨,冷笑著問:“如果我選第一種,你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一起了。多好啊,他現在有錢了,腰杆子硬了。嗬嗬,他想得美,你想得美!”
我心累的閉了下眼睛,憤恨地抬手就一個巴掌甩過去!嘴上也絲毫不客氣地罵了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敲!”
可能我的語氣實在太狠,她一愣,嘴巴也微微張開。
“什麽意思?”她皺了下眉頭。
我剔她一眼:“趙飛是我哥,你說我什麽意思?”
一種像從骨頭裏鑽出來的恐懼瞬間在她臉上蔓延,兩片嘴皮子也輕輕抖著,卻說不出話。
她摸著自己的臉,瞳孔也極具收縮:“那我的臉……”
我朝前走了一步,淡淡地說:“就是他幹的!喬十一,你有債要討,趙飛也有!你覺得被討的那個心裏舒服嗎?還是說討債那個真很爽快?我告訴你,我也有恨的人,我也有!我一樣想報複,想過讓那個人不得好死!可這種情緒在別人實行的時候帶給我的卻是莫大的恐懼!其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路有很多條,你卻非挑最差最差的那一條!”
她被我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可惜她還是不肯反省,隻願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感動自己!
喬十一的眼睛一瞪,指著我:“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麽?程乙舒!我喬十一進來了這裏,你就別想趕我出去!謝你告訴我那麽多勵誌的話,等我臉上的疤好了我就去醫院修複,身材垮了我就去練。隻要沒有你,他活著還是死了,都會陪著我!”
她說著說著,麵目再次變得猙獰,雙手一伸再次想像我掐來。
這次我哪裏還會給她掐住我的機會。
一下就抓住她手腕,另一隻手火速扇了過去,直接扇在了貼有醫用紗布的臉上!
“你!”她疼得直冒淚水。
我冷漠地瞧著她,深覺這個女人在我心裏的軌跡已經轉變。
我也曾站在她的立場上想過一些事,覺得她是個可憐人。
我真的沒有恨過她什麽,可越了解越讓我不深惡痛絕都很難!
地上的喬十一心靈城牆已經垮掉,她被我扇翻後就賴在地上,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完全就像一灘不成形的爛泥。
她沒救了。
阿臨救不了,我更救不了,我也確實沒那麽濫情的慈悲。
我疲倦地閉了下眼睛,然後給沈芳發了條微信,詢問阿臨有沒有在孫霆均那。
沈芳說:他說來了,好像快到了。剛和孫霆均打電話說你昨晚回家了,你昨天不聲不響就走了,我還怕你出什麽事,總之沒事就好。
我沒再回複,直接給趙飛去了個電話,內容也簡單直接:“過來。飛車來帶人!速度要快!”
電話那頭沙啞的男聲大喇喇應聲:“現在?”
“現在。”我掛了電話,像是一灘稀泥的喬十一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她抓住我的手腕,瘋了似的搖晃著問:“你讓誰來接?來接誰?”
我鎮定地給她去了個白眼,哄騙道:“當然是來接我,難不成來接你?你在這兒,除了阿臨還有朋友嗎?”
她顯然不太相信,眼中疑惑得要命,愈發用力地抓緊我的手:“剛你提到了趙飛,是他來了,是不是?程乙舒,你要是敢這麽對我,我保證,商臨知道你這麽惡毒,一定會和你分手!”
我累了。
不想再和這個女人爭辯什麽,因為這幾次的爭來搶去,大多都是浪費口水。
我沒那麽大的本事,也影響不了別人,更別說是個想要掐死我的人。
用力剝掉手腕上的力道,我冷冷地甩她一句:“說了是來接我,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奪門而出,許久喬十一也不敢離開她的房間。
我想她盡管懷疑,最後也一定是信了。
一樓的客廳裏,我抽了兩三根煙後趙飛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是他的人兩分鍾內到,讓我準備開門。
我告訴他門早就開了,趙飛在那頭誇讚了句:“動作倒是麻利,看來你真是人中龍鳳,像個幹大事的。”
我翻了個白眼,當然了,趙飛可看不見我鄙視的眼神。
兩分鍾後,一輛貼住車牌的麵包車開了過來。
車裏下來了幾個地痞流氓,大搖大擺地跨進了商臨家。
我坐在沙發上不動,手指間夾起了第三根煙,隻朝樓上指了指說:“四樓。”
他們沒和我說什麽話,和火箭似的快速躥上樓。沒一會我就在一樓聽見了喬十一狠狠的咒罵聲。
大抵內容是:程乙舒你騙我,你個婊子不得好死程乙舒,商臨不會喜歡你這種女人!等他知道你這麽害我,一定會打殘你!
我煩躁地合了下眼皮子,她的咒罵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我一回頭瞧見她被兩個流氓駕著下了最後一個台階。
有人從麵包車裏取來了一條麻繩,他們把喬十一像捆豬一樣捆得動彈不餓的,嘴裏還是不停歇地咒罵我。
她把幾個小流氓給惹惱了,幾個大漢脫了自己的臭襪子往她嘴裏塞,我隔了老遠都聞到一股作嘔的味兒!
我皺下眉頭,短暫的一絲不忍從心裏滑過,幹脆閉上眼皮子不再去看。
我感覺到麵包車啟動,離開。
也感覺到手指間的煙還在不停燃燒。
我恍然回憶起最開始進駕校上班的日子,那時候的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三不五句就和一群老道的男司機飆飆黃段子,有時候瞧見笨到冒水的學員也會講些惹人發笑的損話,學員們被我說的麵紅耳赤,一些臉皮太薄的可能還會哭出去。每到這種時候,我又苦口婆心的安慰幾句,一秒正經起來。幾乎每一次,我這種該說就說,該罵就罵,該溫柔時也不吝嗇鼓勵的方法很是奏效。
嘴角不經意間就悄悄勾起,好像在遇見阿臨之前的兩三年,我過得其實還算悠然自得。那兩三年裏,能回憶起來的大多都是好的。
煙氣燙到了我的手指,我這才猛然正身。
掐滅了一支從點燃到變成白灰,卻一口沒抽上的煙。
上樓簡單收拾了下喬十一的房間,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被我扔到了遠處的垃圾桶。然後用冰袋把脖子上還算淺顯的勒痕給覆沒了,找了個位置坐,一坐就是七八個小時。
下午四點,我站在了二樓臥室,親眼看著收垃圾的阿姨把今天的垃圾倒進鐵皮車。
然後我給商臨打電話,讓他回家。
五點,大紅色的暴龍重機在門口穩穩停下。
他取下頭盔,我站在二樓窗口喊他。
他瞧我一眼,傾斜地一雙長腿從車上跨下來。
腦海中突然閃過喬十一的那些話,我不禁在想,如果哪天阿臨知道知道喬十一將會被趙飛丟到一個充滿可哢因又隨處可見暴徒的邊境,會不會把他那些殘暴毫不吝嗇地用在我身上?
我下樓。
他麵色溫和地問:“人走了?”
我點頭。
他眯了下眼,繞有力度地慢聲問:“安置在哪?怎麽安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