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切膚之痛，與君共承
鬱悶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悶哼一聲，兩隻手死死地抓住寒潭邊的石壁抖了起來，上下牙齒“咯吱咯吱”的摩擦著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壞了，她的先天之毒發作了！”水千殤咒罵一聲，轉身怒喝想爬起來幫忙的燕驚鴻“你給我好好待著，別搗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話說完，不去看燕驚鴻的臉色，直接朝外麵後“靑影，把這女人的箱子帶進來！”
水千殤一向最是注重自己的形象，就算是給人治病的時候也是優雅萬分的，頭一次聽到水千殤如此著急的聲音，靑影還以為燕驚鴻出什麽事了，提著箱子就跑了進來，卻見自家主子好端端的坐在烈火池裏，隻是神色有些難看。
不等她再看下去，水千殤就吩咐道：“拿出她的藥箱，看有沒有一種半紅綠侶的丹藥，全部倒出來，從我箱子裏拿一副手套，別碰她的身體，有劇毒。”
“明白。”靑影迅速而熟練的從水千殤的藥箱裏找到他平日把玩毒藥用的手套，又從端木微瀾的藥箱裏找到了水千殤要的那種丹藥“找到了，一共十五顆。”
“拿出十顆碾碎了放在這個小碗裏。”水千殤頭也不抬，遞了一個小碗給靑影。
靑影拿東西的間隙看了一眼端木微瀾，十根手指死死地摳住寒潭邊緣的石壁，指甲已然扣除了血，燕驚鴻氣急“這樣下去不行，等這次毒發過去，她的手會廢掉的！”
“靑陌青風進來。”水千殤看了一眼，幫燕驚鴻下了一個他自己下不了的決心。
青風靑陌在靑影被叫進去的時候就已經整裝待發，隨時準備被叫喚了，兩人聽到水千殤的聲音不足一分鍾就進來了，看到現場的景象也是愣住了。
水千殤埋首於各種瓶瓶罐罐“我現在需要你們摁住她的手臂，旁邊藥箱裏有手套，但是你們可能會被先天之毒傷到，雖然不會死，但很痛苦，你們不想摁的話，我也不勉強，但是她的手會廢掉。”
“我去拿手套。”青風果斷走過去，拿了一雙手套遞給靑陌“自己小心點兒，先天之毒這玩意兒我以前好像聽誰說起過，是挺厲害的。”
“知道，我雖然不怕，但也不至於上趕著找虐。”靑陌套了手套，蹲在石壁邊緣就摁住了端木微瀾的肩膀，一隻手將端木微瀾的指頭從石壁上掰下來，強迫她握成拳頭，以免她傷到彼此。
青風也有樣學樣，還提醒了靑陌一句“你下手輕點兒，能讓她不亂動就行了，端木將軍看著性子好爽，身上脆弱得很，碰一下就一塊青紫的，醒來還以為我們虐待她了呢！”
“你怎麽知道的？”水千殤轉過身來，拿著一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眼神怪異的看著青風，像是丈夫在看自己妻子的奸夫。
青風猛然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好像有什麽不對，默默的回頭，就看到靑陌，靑影乃至他們家太子殿下都用水千殤的同款眼神盯著自己。
心裏一聲巨大的“臥槽”，青風尷尬的解釋“不是，那天殿下在青鑼巷子遇刺，殿下提醒端木將軍躲對方武器的時候抓了一下她手腕，十天前端木將軍拿盤子的時候我看她手腕上還有四個鮮明的指印呢，跟殿下的手印很相似的，殿下你自己忘了？。”
“沒有。”燕驚鴻默默否認自己在聽到青風說端木微瀾身上脆弱得很的時候一下子就想歪了的事實，淡淡道：“還等什麽，該用藥就用藥，該施針就施針。”
被莫名催促的水千殤表示，自己好無辜。
不過，端木微瀾的病情容不得耽擱，手裏的小碗是端木微瀾的藥箱裏拿出來的藥丸磨碎後弄得藥汁，水千殤走近端木微瀾身邊，給靑影下令“靑影，掰開她的嘴巴。”
“明白。”靑影答應一聲，動作簡單粗暴，站在端木微瀾身後，一手抓住她的下巴狠狠一捏，端木微瀾就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巴。
藥水咕嚕咕嚕灌下去，一半兒喝了進去，一半兒灑到了外麵，水千殤拿出金針在端木微瀾露在水麵上的各處大穴上紮了幾針，並未把針留在端木微瀾身上，端木微瀾漸漸清醒了過來，睜眼的第一句卻是“靑影，那我的衣服來。”
靑影直接拿了過來，卻沒有遞給她，看向水千殤。
在這裏，對燕驚鴻和端木微瀾這兩個病人來說，水千殤的話才是權威的。
水千殤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先天之毒我也是第一次見，給她吧，該怎麽處理，她應該比我更清楚。”
靑影給端木微瀾拿的是端木微瀾箱子裏一套長褂子，就是平時用於練功才會穿的那種，耐磨，穿著舒服，還方便穿脫。
端木微瀾拿了衣服，穿上，淡淡說了句“無論聽到什麽聲音，我不叫你們，誰都不要出來。”
話說完，雙腿僵直著一步一步的往外挪，瘦小的背影在煙火彌漫的山洞裏漸漸縮小，偶爾踉蹌一下，似乎馬上就要摔到一般，卻又在身後之人心驚肉跳的擔心中重新站穩。
“靑影你去看看。”燕驚鴻終究是不放心，端木微瀾那樣子分明是強弩之末，硬撐著走出去的，她甚至出於以後就暈死在山洞口，燕驚鴻都不會覺得意外。
靑影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擔心，尤其是端木微瀾的情況看起來實在不是很好，於是輕輕應聲“屬下明白，端木將軍若是混過去了，可否把人帶回來。”
所有人都以為燕驚鴻會讓靑影把人帶回來，卻意外的見他搖頭“她這麽費力的離開我們就是不想自己毒發，連累別人，若是你不小心中毒了，會徹底打消她活下去的希望。”
靑影心底猛地一顫，突然就有些心疼外麵那個被自家主子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人了，連怎麽回複自家主子都沒想，徑直走到了山洞口，卻沒有直接出去，努力隱藏著自己的存在，悄悄地關注著端木微瀾。
確如燕驚鴻所想，說端木微瀾是強弩之末都是好的了，除了洞口連個彎兒都沒來得及拐，端木微瀾整個人就疼的縮在了洞口的石壁邊上。
劇烈的疼痛讓端木微瀾上下牙齒上下顫抖，臉上和手臂等露出來的肌膚更是青筋暴起，讓端木微瀾本來醉人傾城的容顏變得恐怖異常。
“啊！”
突然，端木微瀾小小的身軀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靑影隻覺得身邊的石壁都顫了顫，不遠處飛舞的鳥雀被端木微瀾聲音裏包裹著的武氣震落到了地上。
端木微瀾整個人像瘋了似的用腦袋往石壁上撞，一下又一下，沒多久額頭就見了血。
從來都奉行流血不流淚的靑影不自覺得紅了眼眶，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拳頭不敢出聲。
“殺了我！”
端木微瀾的聲音像是破敗的銅鑼，沙啞又難聽，可那也掩蓋不了她聲音裏隱藏不住的痛苦。
她口中喊出來的三個字更是讓靑影心頭狠狠一顫，又是一句震天的“殺了我！”，似是悲憤，又似乎是祈求。
靑影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麽樣的毒，才會讓這個這麽厲害的女人痛的求人想殺了她。
這麽大的聲音，山洞裏的燕驚鴻自然也是聽得見的，雙手緊緊地握著，修剪整齊的指甲扣進掌心也不自知，滿含希冀的看著水千殤“先天之毒不是說一年發作一次，為何此次發作如此突然？”
“先天之毒到現在也沒有誰能徹底解釋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有契合的毒藥能引發先天之毒這是很多醫者都認同的。”水千殤冷冷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一次，就是雪域冰蠶的毒引發了先天之毒，以後，她的體內是沒有千日醉了，可還是先天之毒會怎麽樣，誰也不知道。”
“也就是說，誰也不知道她以後還會遭受怎樣的痛苦，甚至一年會遭受幾次，你都沒辦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燕驚鴻咬牙切齒，不怪水千殤治不好端木微瀾，隻怪自己太無能，在她如此痛苦的時候，想看看她也不能。
端木微瀾那一句一句的“殺了我”，從悲憤，到無奈，再到祈求，簡直如利刃一般，一下一下的戳在他內心深處，最後就成了靈魂上消磨不去的烙印。
“你幹什麽？”水千殤一愣神的功夫，燕驚鴻居然就拔掉了自己給他紮上的止痛的金針。
靑陌和青風嚇得也驚叫了一聲“殿下！”
金針一除，燕驚鴻頓時痛的扭曲了五官，回答水千殤的聲音裏卻帶著欣慰“先天之毒的痛苦，我無法與她共擔，那就讓她在痛的時候，也不要讓我太舒服了，至少，我能多記住一點她的疼痛。”
“你這又是何苦？”水千殤探口氣，最終也沒有再強迫燕驚鴻，重新封住他的痛穴。
端木微瀾在山洞外一句句的“殺了我”的吼聲，每一次都歇斯底裏，終於耗盡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歪倒在洞口的空曠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