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第二錘

  會議室裏的氣氛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人再次開口，是一直沒說話的季如風。


  他一臉平靜道：“陳宇的猜測很有道理。事實上，演唱會現場出現故障後，我也跟你一樣懷疑過，第一時間去後台看了。但是電腦上的確隻有一個文件，要是有人故意陷害，肯定得在音頻上做手腳吧？”


  “那，會不會是那個播音頻的工作人員？放完音頻後，又立馬刪掉了？”


  “那就更不可能了！”季如風斬釘截鐵，“演出後台，又不止一個人在操作間裏，雖然工作人員是體育館的人，但我們公司也有人全程在旁邊盯著，是音樂策劃部的孫堅吧！”


  周勤點點頭：“對，還有兩個實習生！”


  提到的三個人都隻是普通員工，並不在會議室裏。


  這個解答，打消了陳宇的疑惑，最終也隻能相信，這起事故真的是意外。


  這一刻，會議室裏所有人心裏都隻有一個念頭：鄭開真的太背了！

  陳宇想了想，謹慎道：“如果隻是意外的話，我覺得這事也不難辦。剛才李副總和周總監說得都有道理，熱搜不能撤，要不然更顯得心虛！

  “但是公開承認肯定也不行，一旦承認，不管我們態度多誠懇，觀眾肯定會退票。所以，必須按周總監說的發布聲明，嚴厲譴責造謠者。”


  李明伯問道：“如果這樣，還是有觀眾要退票呢？”


  陳宇頓了頓：“演唱會的門票和電影票是一樣的，一經售出，概不退換。所以觀眾想退票，除非繼續發動輿論，逼迫我們主動承諾。如果真到這一步，那事情就很嚴重了。所以我想得是，與其讓人逼到牆角，不如主動退票！”


  “不可以！”周全茂大喊了一聲。


  “我也覺得不行，主動退票，那不也是心虛嗎？”季如風附和。


  陳宇搖了搖頭：“不是的，退票和撤熱搜，是有本質區別的。花錢撤熱搜，網友肯定覺得我們心虛，但是退票，我們是主動為觀眾考慮，操作好了的話還可以博一番好感。”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可以發布一則聲明，先聲明鄭開沒有假唱，但是考慮到觀眾退票呼聲較高，還是尊重大家的選擇，開通退票渠道。最後，再把四天後那場演唱會的亮點擺上來，呼籲粉絲尊重、信賴，為這次巡回演唱會劃上一個終點。”


  說到這裏，陳宇臉上有了些笑意：“以鄭開現在的人氣，我相信這頭有人退票，那頭肯定就有粉絲補上，絕對不會空場的！隻要這場演唱會能夠順利舉行，到時候我們再賣力宣傳一波，也能側麵洗清鄭開假唱的嫌疑！”


  這個方案一提出來，立即受到了會議室裏眾人的一致認可。


  畢竟，這也是鐵證如山的事實麵前，唯一能夠挽救鄭開名聲，以及最大可能減少損失的方法了。


  陳宇見幾個大佬點了點頭，這才鬆了口氣。


  散會後，公關部便著急忙慌地去準備公關稿子，季如風去聯係一些有合作的自媒體，到時候一起發力，幫鄭開站台和洗白。


  公司上下再次忙成一片，最沒事幹的，反而是鄭開。


  陳宇看他在會議室裏就一直神態消沉，有點擔心，在公司也不方便說什麽，直接坐他的跑車回了他家。


  進門，他才問：“學長，你真的假唱了嗎？”


  鄭開臉色有點難堪。


  雖然陳宇是兄弟，是自己人，但作為一個音樂專業畢業的音樂人，假唱這種事情還是羞於承認的。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因為這是事實。


  “你在會議室裏都出主意了，還用得著懷疑嗎？”


  “我隻是覺得奇怪，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可能會去假唱啊？”陳宇臉色認真，“當時現場肯定出了突發情況，對不對？”


  鄭開看了他一眼，眼裏全是意料之外的詫異。


  從微博爆料到現在，雖然公司上下沒有一個人責怪他，但他知道，大家嘴上不說，不代表他們心裏沒想。


  公司高層不說他，是因為都知道內情，所以不說。


  其他員工不說他，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這兒，不敢說。


  但鄭開知道，所有人心裏都有一個想法：要不是他，公司也不會麵臨當下的危機。


  陳宇是第一個問他，到底什麽內情的人。


  鄭開不得不感動，卻又覺得有點矯情，也沒說什麽，當下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都說了。


  鄭開假唱是事實，但並不是他耍大牌不願意真唱，而是因為嗓子倒了。


  連續兩個月不休息的巡回演唱會，對他這個剛出道不久的新人來說，最開始兩場還處於興奮狀態，完全不覺得累，但到後麵，他就發現一場比一場累，自己的身體完全跟不上狀態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他再撐一個月，撐到7月底海城終場，應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季如風自作主張，給他接了電視劇《誅仙》的男一號，6月下旬開拍。


  按理，進組之後就要一切以劇組的時間安排為主，但考慮到他的演唱會還沒結束，劇組也作出協調，盡量在他有空的時候，把他的戲份優先拍了。


  這樣一來，鄭開就開始劇組、演唱會兩頭轉兩頭忙，兩頭都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工作量都大得嚇人，沒一個禮拜，他的身體就撐不住了。


  演唱會開始前一天，嗓子突然倒了。


  這事發生後，季如風第一時間向公司匯報，解決的辦法無非有兩個。


  第一，向觀眾如實說明情況，演唱會延期。


  第二，假唱！

  公司選擇了第二個。


  其實從公司的角度來想，他們做出的決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鄭開是第一次辦巡回演唱會，如果貿然延期，買票的觀眾會有何反應先不談，這個消息勢必會引發網友對鄭開的不滿，覺得他不敬業、沒資格當歌手之類，對鄭開的人氣和事業發展有害。


  但是假唱，隻要演技過關，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就這樣，有了那場演唱會的精彩表演。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陳宇聽完事情的全過程，皺著眉頭，半天不語。


  “你在想什麽？”鄭開問。


  “沒什麽，總感覺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哪不對？”


  “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


  陳宇沒有說下去，因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隻是覺得不管是真唱假唱，事情也不應該發展到這個地步。


  難道，真的有這麽巧？

  他不敢輕易做出判斷。


  鄭開卻已然是心如死灰，倒在沙發上，死命搓了搓：“我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竟然會去……去假唱！”


  他搖了搖頭，苦笑起來：“我之前也有夢想、有追求的一個人，現在可倒好，人越來越火，事業越來越成功，可對音樂的追求，對夢想的執著，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徹底拋棄了！”


  鄭開很懊惱，狠狠地捶了自己的腦袋兩拳。


  陳宇明白他的感受，歎了口氣：“進了這個圈子，誰還能一塵不染呢？其實你也不用懊惱，這件事再難堪，也總有過去的一天。隻要將來你交出好作品，觀眾們自會判斷值不值得！”


  鄭開點點頭，但心情卻沒好多少，神情還是很頹廢。


  陳宇知道他現在在鑽牛角尖，什麽也聽不進去，沒再繼續安慰他，坐了坐就離開了。


  當天下午，公司和鄭開個人的微博賬號都發布了對此事的聲明。


  一如陳宇謀劃的那樣，鄭開的微博態度誠懇，除了沒有承認假唱，語氣倒是非常符合他的心態，對觀眾和網友認真地道歉。


  而公司則完全擺出一副無賴的嘴臉，死活就是不認假唱，還嚴厲表示要追究那名網友的法律責任。


  這兩則微博一發，網絡再次炸了。


  一如陳宇所料，網友們的態度出奇的一致，完全不信。


  潮水般的謾罵和嘲諷在微博底下湧來，甚至不少真心喜歡鄭開的粉絲，都留言表示對他很失望，要脫粉。


  陳宇看了也頗為唏噓，但知道要想邁過這道坎，就必須要經曆這一步。


  公司和鄭開個人都沒有進行回應，由著事態發酵，再慢慢冷卻下來。


  好在，這個速度比大家想得要快，第二天上午，之前一直出軌緋聞纏身的聞璋登上了熱搜，內容很簡單，隻是陪老婆過了個生日而已。


  陳宇一看這熱搜就樂了。


  這個微博看起來像是網友偷拍爆料，但分明是聞璋的洗白操作，想要重新樹立他好男人的人設。


  不管怎麽樣，陳宇都很感激他，挺身而出搶走了網友們停留在鄭開身上的視線，讓他們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到當天下午，“鄭開假唱”的話題就跌出了熱搜前十。


  話題裏，嚷嚷著要退票的人也少了許多，季如風的手段也很高超，知道這時候讓自媒體發洗白通稿，很容易引起網友反感，還不如由著事情淡下去。


  他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和鄭開粉絲後援會聯係，通過幾個死忠粉在粉絲內部進行宣傳，號召大家前去支持鄭開巡回演唱會的終場。


  畢竟截止到此時，演唱會的票已經退掉了將近一半。


  粉絲們也紛紛答應，畢竟都是傻子！

  事情的走向完全在意料之中。


  7月15日，鄭開首個巡回演唱會海城終場舉行前夕。


  明天，就是最後一場演唱會。


  隻要把這一場挺過去，這次假唱風波就算徹底結束了。


  到時候公司賣力宣傳一波，鄭開還是那個要才華有才華，要人設有人設，要長相有長相的樂壇新星，今後前途一片光明，躋身一線指日可待！

  鄭開也是這麽覺得的。


  但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當天晚上，幾張照片悄無聲息地發布了，然後很快以病毒擴散般的速度快速發酵，並成功在晚上九點，登上了微博熱搜第三名。


  話題名稱：鄭開暴打聞璋。


  照片內容，正是上次在橫店，鄭開在劇組裏把聞璋大打一頓的畫麵。


  圖片不會說話，網友們看不出鄭開對聞璋大打出手的動機和原因，他們能看到的，隻有鄭開齜牙咧嘴的麵容，以及聞璋鼻青臉腫的可憐相。


  一瞬間，網絡炸了。


  才剛剛平息下去的眾怒，再次如潮水般湧了進來。


  “我的媽呀，鄭開這是要火啊！”


  “所謂的海大學霸、音樂天才，就這麽一副窮凶極惡的樣子？”


  “聞璋是不是出軌先不說，就說他作為演員，至少演技、作品方麵是合格的，是鄭開的前輩。他憑什麽打人，他有什麽資格打人？”


  “太毀三觀了，這個鄭開是被下降頭了嗎？”


  “什麽下降頭，這分明就是火了，飄了，目中無人了。都敢打演藝圈的前輩了，假唱算什麽？”


  “這種敗類也能當明星，我真是服了！”


  “草，老子還買了他明天演唱會的票呢，忍不了了。上次看他們主動開通退票，覺得還算有擔當，就沒退，這次不管怎麽說也要退票！”


  “無話可說！退票！”


  ……


  咒罵四起，遍地狼煙！

  季如風炸了，天晟也炸了！

  因為演唱會終場就在海城，所以此時此刻，鄭開在海城，季如風也在海城，所有人都被連夜叫到公司開會。


  會議室裏，楊培的臉色已經完全掛不住了。


  事情到這一步，大家都非常清楚，爆料者絕對是想故意搞死他們。畢竟這件事已經發生好幾個月了，早不爆料晚不爆料，偏偏在鄭開名聲降到穀底，又即將開演唱會的前一夜爆料。


  這一刀，下得太準了！


  會議室裏一片沉默，和上次的吵鬧截然不同。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次的危機可比上次要難處理得多。


  好半天，楊培才問：“老周，有什麽辦法？”


  周全茂此刻的臉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在生鄭開的氣，還是在生誰的氣。


  好半天，他才道：“沒別的辦法了，唯一還可以試試的，就是聞璋本人！”


  大家眼神一亮。


  的確，雖然爆料照片鐵證如山，但隻要聞璋本人出來“澄清”，那也可以迅速結束戰鬥。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基本是不可能的。


  因為就他們掌握的情況，這幾張照片，本來就握在聞璋手裏。


  現在突然公布，分明就是他苦等時機至今，特意放出來的。


  目的嘛，不為踩鄭開一腳，而是為了給自己洗白——虎落平陽被犬欺，還有誰比他更可憐的嗎？

  周全茂把聞璋團隊的小算盤看得明明白白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沒了別的法子可想，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季如風立即給那邊去了電話。


  三分鍾後，戰鬥結束，季如風喪著一張臉回來了。


  一如預料，對方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徹底喪到了穀底，鄭開這次，徹底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