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滿身風雨你從海上來
景峰把占晟睿送回占家大宅,就火速趕往城外的一個工業廢棄地,說來也巧,這裏正好是占式看中的打算建度假村項目的其中一個選址。他實在是有些佩服已跟隨多年的大BOSS,到底是經過怎樣的一種亡族絕種的地毯式搜索,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準確的鎖定目標。
看著大刀闊斧走在前麵的男人,景峰下定決心,這輩子就跟著他混了,盡管周身時不時的就會被襲來寒氣。
占晟楠踩著滿是廢棄物和亂石子的路,一直往前走。內心焦躁不安,這似乎是他成長以來第一次這麽的沒有把握,他怕萬一找錯了地方,他怕這麽大的一個廢棄場找人要花很長時間,不知不覺地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大。
那個女人現在一定是怕得要死,他猛然間想起,一直在他麵前緊張的不知所以的女人炸毛起來,總是會無謂的直視他的雙眼,長時間的,無遮無攔的對視,會讓他咄咄逼人的眼光變得柔和。
突然間,占晟楠很想看秦曉瞪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聽著她嘟著嘴罵他:“神經病!”不由自主地嘴角一揚,隨即想到是哪個不要命的觸碰到他的逆鱗,稍稍溫和的麵部神經又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冷峻。
跟在一旁的景峰被忽然一夜春風來的溫和嚇了一跳,隨即周身溫度又恢複到了負數,偷瞄了一眼雙唇緊抿的男人,默默地替某些“二貨”哀悼:這一回的事,有份的誰也跑不了。
可是……景峰有些為難地抬頭看了看麵前鱗次櫛比的廢氣大樓,這樣真找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他們有時間,可是秦小姐估計等不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嗚……汪汪汪,汪汪!”
“總裁,是裏斯本的叫聲,這邊!”景峰一臉驚喜地指向最中間的一幢,心想這個愣頭青綁架犯智商也挺反,人類,居然知道反其道而行。
————
“死開,你這條死狗,滾開……嘶……咬我,居然敢咬我。”王博甩著自己的右腳,拿著刀的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想要刺向突然不知從哪跑出來的狗。
“唔……”裏斯本一嘴利齒咬著王博的褲腿不放,身體敏捷地躲避著刺向它的利器,“吱啦”一聲,西裝褲破裂的聲音,王博獰笑一聲,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伸手去脫被狗咬住的褲子,嘴裏不停地笑著:“這下,看你怎麽咬,看你怎麽咬,我今天不先宰了你這隻畜生,我就不叫王博。”
被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的秦曉絕望地以為自己今天逃不過了,沒想到王博靠近自己的時候,裏斯本居然跳了出來,呲牙咧嘴地咬著王博不放,那一刻她本能的四處張望,是不是他來了?
可是還沒等她心頭浮現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冀,她就看到王博異於常人的正脫自己的褲子,本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躲了一下,雙眼緊閉。
“嗚……”突然耳畔傳來一聲裏斯本痛哼的聲音,秦曉猛然睜開雙眼,裏斯本的右前腿插著一把小刀,猩紅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裏斯本!”秦曉驚恐的叫了一聲,這是小家夥最好的夥伴現在為了救她……秦曉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身體掙紮著挪到椅子,一下一下的靠近踉蹌著站不穩的裏斯本。
“哈哈哈,現在看你還怎麽咬我?瘋狗,畜生!”王博瘋狂的大笑出聲,穿著一條褲衩的他彎腰伸手就拔了插在裏斯本腿上的刀,獰笑著靠近秦曉。
“嗚……汪汪,汪汪汪!”原本嗚咽著的裏斯本立刻炸毛,拖著受傷的腿跑到秦曉麵前,轉身衝著王博豎起全身金黃色的毛,上前狂吠。
秦曉從小就喜歡從定義層麵上追根溯源地闡述自己對某些人某些事的喜歡,愛護,她喜歡把所有的心路曆程換成文字記錄在心間。裏斯本擋在她麵前的這一刻,她沒來由地心情有些悲壯,覺得自己就像是看著有人拿著剜肉刀對著身上的膿瘡,不忍心也不甘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
事後每當秦曉回想起來的時候,她都不確定那個突然爆發力量,挪動椅子直接撲到在王博身上的人是不是自己,隻是,當她奮力一搏,連人帶椅摔倒在地,不顧膝蓋處鑽心的疼,睜開雙眼,入目的陽光照耀下忽明忽暗的側臉。
他身形修長,右腿猛力的踢向還試圖反抗的王博,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往旁邊一甩,那雙手指修長白皙,豎起的大衣領率性的迎風招展。
看著他,秦曉腦中隻閃過一句:
滿身風雨你從海上來。
從蘇逸夏的背叛開始,第一次她覺得自己被一個男人珍而重之地放起來,不會隨手丟掉。眼裏隻有他,耳畔也隻聽到他的呼吸聲,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成空白,除了傻傻得看著這個男人,秦曉別無他想。
占晟楠大步走過去,伸手解開秦曉身上的繩子,一把抱起她,麵沉如水地說了一句:“哭什麽?”
占晟楠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像是浮在如鏡水麵上那悠遠而意味深長地雲光水色,霸道地娓娓襲來。這一刻,一直忍著的淚水終於毫無障礙的流下,秦曉死死地埋在占晟楠的懷裏,像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傾述撒嬌的對象。
原來我的軟弱一直都隻願意讓你一個人知道。
“哭什麽?”故作不納的又重複問了一句,聲音裏卻是帶了他自己都不自知的溫柔。占晟楠必須要承認,看到這個女人奮力撞向歹徒,自己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心頭猛然間襲過的那一陣劇痛,他突然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肋骨在隱隱的生疼。
“你……你受傷了?”秦曉一把抓住占晟楠替她擦淚的手,手臂上的傷口讓她心驚,長長的一道劃傷,割破了衣服,血肉盡現。
占晟楠像是現在才注意到自己受傷了,微一皺眉,隨即抱著秦曉的手緊了緊:“沒事,我帶你回家。”
————
“小寶貝啊,你今天怎麽這麽沒精神啊?連奶奶特意讓人給你買的小點心都吃得不多。”占老夫人抱著占晟睿坐在沙發上,拿著李嫂新出爐的曲奇餅幹喂食,奈何小祖宗今天一點都不給麵子,心不在焉地不住往大門瞅,整張小臉都是一副杞人憂天的模樣。
占晟睿回頭給了奶奶一個傻白甜的微笑,伸手推開餅幹,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奶奶,我現在不餓,待會吃。”
這下,占老夫人瞅到點苗頭了,先不說今天周二,乖孫還沒到放學時間就被景峰送到了這裏,就論景峰風一樣來雨一樣去的架勢,就知道今兒個準保是有個什麽小打小鬧的事情發生了。
“睿睿,老三又罵你了?”
爸爸無緣無故罵他做什麽?占晟睿搖了搖頭。
“那混小子又威脅你說要送你回美國了?”不得不說,占老夫人十分懂得占三少騙小孩的手段。
“奶奶……爸爸沒有罵我,也沒有說要送我回美國去。”占晟睿想了想,歪著頭神秘兮兮地開口,“爸爸做英雄去了,代替我去的。”
小占同誌在保密這一點上與景峰達成了相當默契的一致,隻字不提。
占老夫人看著乖孫那一臉得意的小模樣,怎麽瞧著都有種小孩子家家春心蕩漾的感覺,錯覺,一定是錯覺。
“老夫人,老夫人!”
占老夫人正想著從乖孫嘴裏再套出點話來,李媽拿著電話焦急萬分的跑過來。
“老夫人,醫院來的電話,說三少抱著個姑娘去了醫院!”
————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秦曉跟隻鴕鳥似的縮在占晟楠的懷裏,小心別扭的抗議,奈何不管一路走來吸引了多少路人的注目禮,占晟楠都不當回事,該怎麽抱著走還是怎麽抱著走。
“別動,再動打你屁股。”占晟楠低沉的聲音不重不輕的威脅了一句,果然懷裏的小女人耳朵都通紅,腦袋瓜更加的往他懷裏鑽。嘴角微揚,這感覺還不錯。
哎呦喂,景峰這張娃娃臉都要紅透半邊天了,他真替自個的老板羞答答啊,大庭廣眾之下,一本正經的耍流氓那可是要亮瞎眾人的鈦合金雙眼的。
“占晟楠,我真的沒事,我的腳隻是崴了一下,有事的是你的胳膊。”
占晟楠低頭看了眼正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女人,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擔憂讓他的心情莫名的覺得很好。四目相對,秦曉自知沒有占晟楠的定力,立刻躲開了視線,然後眼角餘光看到了景峰一臉玩味的笑意,還沒等她回味過來,耳畔傳來一聲粗狂的女中音。
“占小三,你這是拐帶了哪家的娘家婦女啊?”不懷好意的調侃,中氣十足。
秦曉循聲望去,敞開的辦公室門口,站在一個頭發花甲的老人,穿著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很是隨意的靠在門框上,目不轉睛地正盯著她看。
“田姨,她腳受傷了,你給看看。”占晟楠抱著秦曉徑直走進辦公室,見田姨還一臉狐疑地站在門口不進來,又喊了一聲。
“哪傷了,我看看。”田姨走進秦曉,嘴裏說著看傷,兩隻眼睛卻是跟探照燈似的盯著秦曉看,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看得秦曉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一旁站著的占晟楠。
占晟楠眉頭一皺:“田姨,她傷的是腳。”
“哦哦哦,腳,腳,是腳。”
過了一秒鍾,軍區第五醫院的老活寶,外科手術一把手的田玉芳咆哮的聲音響徹天際。
“占小三,她一個小崴腳你讓我來看?!”
“怎麽,看不好?”占晟楠眉頭一挑,臉上疑似閃過對某人的不屑,“那我找趙叔。”說著,作勢彎腰去抱秦曉。
田玉芳伸手一攔:“誰說我治不好,啟開。老實給我到旁邊坐著,你的左手不要了,我看你臉肌腱都傷了。”
“醫生,先不要看我的腳……他的手要不要緊?”秦曉一聽,立刻慌了心神,催促著田玉芳先看占晟楠的傷。
“沒事,這小子的手廢不了,最多住院十天半個月。”田玉芳心中有數,這小三嘴上不說,心裏可是對這個小姑娘在意的緊,要不然也不會冒著被占姐知道的風險把人送到她這裏來。
隻是,這麽點崴傷至於這麽勞師動眾嗎?還揚言要去找趙老頭一個內科的,必須要給他吃點苦頭。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一臉的笑眯眯,看在某人眼裏卻是極其為之不爽的狐狸笑。
“我叫……”
“別理她。”
秦曉話還沒說完,被占晟楠一口打斷,田玉芳立刻甩了個白眼過去,正要再打入“敵軍內部”,無端被占晟楠扔了記白眼的景峰,立刻接收到老板的強大無聲訊息,誇張的大喊出聲:“占總,你的手臂又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