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人間很大,不止眼前
天氣漸冷。
草原一片黃草。
經過日複一日的霜凍,這些草早就低頭了。
不過早上有霜凍的日子,往往,白日都會是晴天。
天天看書的鹿尋,今天終於被小五扛了出來。
兄妹四人準備去溜達一圈。
當然還帶了兩個老拖油瓶。
還有一堆動物。
在蠻荒,真的算是神佑的地盤了,不用擔憂危險。
蠻荒邊境雖然荊軍駐紮,但是現在的蠻荒也和過去不同。
過去隻有光禿禿的雜草。
現在卻豎起了一道長長的城牆。
天然的豎起一麵蠻荒和荊國的一道屏障。
這道城牆初建的時候,還被不少人鬧笑話。
因為建的很慢。
茫茫大的蠻荒,豈是一堵牆能攔住的。
無論是蠻荒的小孩,還是荊國的小孩,費點勁都能爬出去爬進來。
而且城牆建的也很慢,幾年了,才彎彎曲曲的建好。
所以有開遍天下的呢絨布作坊支持的白骨村,收服了整個蠻荒,到處收稅的白骨村,還是苦哈哈的。
日子和過去沒有太大不同。
因為那些錢,不僅僅要用來製造骨器,還要用來建牆。
這是白骨村民一致同意的舉動。
轉眼,幾年過去了。
這堵牆,被朝廷那些文臣嘲笑了無數遍,因為最初的時候,重直還上了幾次奏章,想要朝廷撥點款下來,結果自然是不可能有的。
還被那些文臣武將們都群嘲了一遍。
說他異想天開,想弄錢想瘋了。
要不是老國師回來了,國師還是重家人,說不定重直都要被參幾本,還要被治罪降級。
但是重直每年都上奏章。
直到王如意進了戶部之後,朝廷居然同意了此事,雖然還是不同意撥款,但是同意免交一部分賦稅,用於修葺城牆。
現在,這堵牆,已經顯得很舊。
最初修的城牆角,還有牆頭,都長出了一些野草。
當然,冬日野草也是黃的,將死未死的模樣。
可是就是這堵牆,把荊國的軍隊擋在外頭。
雖然不絕對,可是平日大家沒有在意的牆,這一刻,卻是莫名的讓蠻荒的人覺得安心。
不用擔心荊國大軍隨時會從哪一處衝殺進來,隻要守好城門的位置,其他位置放幾個哨兵即可。
出入行商的人,也覺得有了這牆,很是安心。
所以重直覺得朝廷派幾千人來是對抗荊軍的,因為有了城牆,幾千精壯士兵,再加上蠻荒百姓,他相信蠻荒是守得住的。
可是朝廷派兵來了,不是對抗荊軍的,而是給荊軍送人的。
重直聽到餘叢生的回答,氣的手抖。
抖的他的正方形臉都變長方形了。
餘叢生洋洋得意,並不以為恥。
他這一路帶著大軍,哪一個地方官不是服服帖帖。
在這裏也想如法炮製。
卻不想,他帶的人馬,居然就在一片林子裏被包了餃子了。
那些裝備精良的士兵們,被林子裏出來的小孩少年們,一棍子一個一棍子兩個的敲暈了。
除了在林子外頭轉圈圈的吳副將帶的一些禦林軍的人,幾乎是全軍覆滅。
這支一路吃過來的隊伍,到了蠻荒,終於沒有大魚大肉的接待,麵對密密麻麻冒出來的人群。
餘叢生破口大罵。
“重直老賊,你不把人交出來這是耽誤國家大事,荊軍萬一真打進來,全都怪你,你豈能為一己之私,不顧國家大義,你就是千古罪……”
還沒有罵完,不知道人群裏誰丟出個石頭,把他給砸暈了。
於是一行人抬著他們暈厥的主將進了冥河州城邊一個破破爛爛的之地。
吳江倒是覺得很是親切,這裏是他們當年駐紮的地方。
主要用途,其實也不是用來對抗外敵,而是用來看守京城發配過來的罪犯和罪犯家屬。
時隔多年,想不到再次來到這裏,居然是以這樣的身份。
破破的屋簷,倒塌的泥牆,鳥雀都沒有,黑瘦的老鼠聽到聲音,慌亂的竄出來。
吳江居然覺得那黑老鼠可愛親切。
那陳舊的土牆,當年是那些女子的庇護之地。
現在那些女子如同太陽花一樣,閃爍著光芒。
這裏是她們曾經最汙垢的地方。
風吹雨打。
士兵們皺著眉頭,亂糟糟的喊:“這怎麽能住人,豬都不住這裏啊。”
“是啊,天這麽冷,這門窗都沒有,漏風怎麽辦?”
“我要回京城!”
一些明顯是跟著來鍍金轉一圈撈軍功的子弟大聲的抱怨著。
吳江隻是靜靜的看著,心想,這裏當年住著的人,比你們長輩級別高的多了去了。
禦林軍裏跟著吳江出來的一部分少年,則是好奇的問吳江:“吳將軍,你當年住這裏嗎?那個鹿神佑呢?他住哪?他住的地方也這樣破嗎?”
……
神佑一行人從白骨山下山,沒有一路向北。
神佑很擔憂尋哥。
因為她覺得尋哥的沉默很奇怪。
尋哥是個做決定很快的人,從來不會猶豫。
那年朝廷讓他去治水,他馬上就答應了。
如果這次,他不想去荊國,他應該會立刻否定。
可是他沒有否定。
而是一直避而不談這事。
神佑一點都不喜歡荊國人。
那年蠻荒大戰,神佑親眼看著那些人,舉刀朝著一個個年幼的孩子,一刀一刀的砍,那刀口都砍鈍了。
還有那年在申學宮後山見到的荊皇,自己和小和尚救了他的妻子,可是他卻還是想殺他們。
這種感覺很糟糕。
神佑不喜歡荊皇。
更何況,她的好友,小和尚都被荊皇搶走了。
現在還要來搶她的哥哥們。
尋哥如果走了,五哥應該會跟著去照顧,因為他們已經收到三伯伯的消息了,說了給五哥的安排。
神佑很迷茫,為何要分開。
尋哥治水厲害,就要把他送給荊國?這是什麽道理?
為了尋哥,她願意守在蠻荒和京城對抗。
可是現在,最大的緣故是尋哥自己。
一行人沒有朝北,北麵是荊國。
也沒有朝東,東麵是運河,是他們來的路。
也沒有朝南,朝南,就會到冥河州,遇到來押送鹿尋的軍隊。
所以神佑選了一條路,繼續西行。
他們一行人都會騎馬。
阿鹿不用說,剛剛學會上馬,就能在馬背上彎腰去坡上采花給妹妹的。
小五在運動武力方麵是天生優秀的,就是給他選的馬要稍微大一些,否則承受不住。
阿尋稍微平常一些,不過也會騎馬,隻是不要表演特技就行。
老國師那年逃難的時候,學會了騎馬。
神佑小時候就在馬背上長大的。
讓人意外的是,藍後也會騎馬,還騎的很不錯。
於是神佑騎著大黑,包包裏裝著冬眠的小青,天空黑著吡鷹小玉,荒野裏時不時隱現一抹綠。
一路西行。
神佑的馬和阿尋慢吞吞的並排在後頭走著。
威風拂麵,茫茫一片草原,遠處有雪山,很是巍峨。
“尋哥,你真的要走嗎?”
“恩。我還很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遠,能做的事情很多,給天下治水,是我要做的事情。”鹿尋轉頭看著馬背上的妹妹。
從小看到大的女孩。
看不夠。
他知道,他離開後,肯定會後悔無數次。
可是他不離開,現在就會後悔。
這一趟熙國之行,堅定了他的想法。
他還是想治水,想做事,天下權謀太多,看不完,經曆不完。
鹿尋看著前方,山頂上白雪皚皚,像是一個白蓋頭,所有的水,從山上流下來,一點一點的到人間。
人間很大,不止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