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不能赴死,要活著
下雪了。
今年的雪有些大。
平水城白茫茫一片。
厚厚的雪終於把之前那場屠殺遺留的鮮血給蓋住了。
白茫茫的一片,很是幹淨。
早晨出了太陽,太陽照耀下也很是美麗。
平水城城門掛著的那具被剝皮的屍體被曬幹了,如今又鑲嵌了雪,像是個雪人。
這一點,也是申國人不明白的地方。
荊國將軍枯木長居把抵抗的武將全家烹飪了喂狗,他們能理解。
可是為何把帶頭投降的文官居然也剝皮祭天了。
這樣下去,以後哪裏還有人敢投降。
枯木長居身邊的幕僚也想問他這個問題。
這個幕僚是枯木長居第三個妻子給找的人。
他娶的第三個妻子,是他的平妻,荊國貴族出生。
是貴族家的小姐,從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
嫁給他的時候,他已經有妻妾很多了,也隻是一個剛剛從奴隸轉變成自由身的小軍官。
枯木長居至今都不明白,何英女為何要嫁給自己,怎麽會看中自己。
何英女,是他第三個妻子的名字。
長相也不錯,知書達理,更像申國人,不像是粗獷的荊國人。
有她在家,枯木長居在外打戰很安心,哪怕長久不回去,就像這次自己長子結婚,他都覺得沒問題。
他是奴隸出生,有點聰明,很奮不顧死,有點運氣。
所以,他現在成了枯木長居將軍。
枯木,也成為了荊國鼎鼎有名的姓氏。
麵對幕僚的問話,枯木長居笑道:“申國文人怕死,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他們的生活太安逸了,我若是繼續南下,他們還是會爭先恐後的投降,我掛著那個叛徒,是給我們荊國人看的。叛徒的下場就是這樣,我們荊國人,隻有站著的戰士,沒有跪下的叛徒。”
枯木長居臉上有刀疤,有深有淺,看著就很凶狠。
幕僚聽完主子的話,心都抖起來。
以往他還總有點看不起這個姑爺。
可是現在卻覺得枯木長居真的是很可怕。
不僅僅是一個野蠻亂殺無辜的奴隸,實際上也是有勇有謀的。
他原本還想問,為何要把城中的人都殺盡,留下一些人來幹活不好嗎?
這會子不敢開口相問。
枯木長居卻主動解釋給他聽了。
“我們荊國人擅長打仗不擅長守城,而申國人心眼極多,隻要留下一點就後患無窮。況且荊皇應該眼下暫時無意南下,隻有把平水城的人屠殺幹淨,換上我們荊國人,把這座城徹底的變成荊國的城,甚至變成荊國的牧場也好,否則的話,過不久,又會回到申國人手中。”
幕僚腰彎的更低了。
……
申國朝堂門口,坐滿了申學宮的學子。
這已經是許多年沒有過的場景了。
申皇起床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整個人都驚呆了。
曆朝曆代,學子抗議,幾乎都是預示著皇上不仁,奸臣橫行的時候。
已經是非常非常嚴重的群體事件。
何況還是申學宮的學子。
申皇氣急了。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要造反嗎?是要逼朕砍他們的腦袋嗎?朕已經給他們機會,讓他們整改了?他們居然還敢威脅朕。”
小昭後昨日又是在申皇這邊。
以照顧申皇為由,留了下來。
此刻看到氣急的申皇,小昭後也開口道:“這些人就是太拿自己當回事了,連皇上您都不放在眼裏。”
一邊給申皇整理衣襟,一邊繼續道:“皇上您就是太好脾氣了,這些人哄騙您就算了,被揭穿了還惱羞成怒,蠱惑人心。”
申皇本來就惱。
再聽小昭後這麽一說,又惱又沒麵子。
連水都沒有喝,怒氣衝衝就去上朝了。
高公公看了一眼小昭後,趕忙跟上去。
小昭後麵不改色的回了一個笑容。
……
申學宮學子靜坐朝堂門口的事件,很快傳到了後宮。
小公主伊仁聽到這事嚇一跳。
最近她在糾結自己的事情,一方麵是她給殷華的信石沉大海,殷華也再沒有回什麽消息給她讓她覺得很憤怒。
古人不是最講信用,重承諾的嗎?
明明說好的。
信誓旦旦,旦旦信誓,這樣不聲不響的算什麽?
就算是不喜歡也要說一個明白吧。
交通難,難道書信也難嗎?
伊仁為此都已經大病一場了。
結果父皇居然又新冊封了一個公主。
從她的一句話開始。
洛妃的養女鹿神佑如今變成了李神佑,成為了申國的公主。
可是她覺得更不爽了,甚至還有莫名的危機感。
她對李神佑的感覺很怪,既討厭敵視她,又覺得有一點親切喜歡甚至敬佩。
大概是李神佑和洛妃是一類人。
都比自己灑脫。
是這個天下,難得灑脫的女子了。
“現在又是何事,居然要鬧到申學宮學子去靜坐?”李伊仁問道。
其他宮女都不知,善於打探消息的冬施開口道:“好像是申學宮被朝臣們參了很多問題,皇上讓他們整改,他們不承認那些罪狀,不接聖旨,說是要為他們先生平反,為申學宮平反,所以到朝廷跟前靜坐。”
公主忽然想到什麽問道:“那李神佑的哥哥,鹿歌在不在裏頭。”
冬施愣了愣,道:“奴婢沒有留意打聽,要不要奴婢再去看看?”
小公主揮了揮手,算了。
直接去看李神佑吧。
李神佑也是申學宮的學生啊,小公主很好奇,她會怎麽做。
……
王如意知道這事的時候,為時已晚。
他聽阿鹿提過,申學宮現在的境況,很不好。
幾乎是群起攻之。
先生們還好,比較老練,倒是沉著。
那些想要留下來的學生們就不行了。
一個個群起激昂,就覺得朝廷不公,皇上隻是受奸人蒙蔽,一定要讓申皇知道那些人的真麵目。
針對那些奏章,他們一條一條的羅列反駁。
阿鹿一開始也在幫忙收集證據,反駁。
可是反駁到後來,阿鹿幹坐在椅子上,放棄了。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需要這樣一條一條的反駁的證據,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沒有錯,你一條一條的反駁,對方一條條的辯駁證明你有錯。
如何反駁的過來。
今天有四十條,明天就能有八十條,無中生有,根本不費什麽心,隻要說你有罪就行,證據?證據就是他們編造的那些罪證。
你要如何證明自己無罪?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局。
甚至連學生們最終的反應都算計在內了。
就在此刻。
阿鹿沒有進人群去。
他要準備後續的工作。
他還年輕,但是已經不熱血。
今天,也許會見血。
他至少,要準備好收屍吧。
棺木,墳地,後續的家人的照顧。
他可以做,這些微小瑣碎的事情,他願意去做。
他也很想慷慨赴死,可是他必須要活著。
因為他把妹妹的命看的比自己重。
所以他不能死。
在妹妹死前,他都要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