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聽說你要出嫁了
胡大夫的烏鴉嘴,說的向來很準。
當然有幾次不準,他現在也默默忽略了。
神佑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子嗣問題,她壓根沒有在意這個。
她自己都還是才懵懵懂懂初長的女子,雖然胡大夫表情嚴肅,她也沒有放在心中。
倒是阿鹿其實妹妹過來就醒了,隻是妹妹坐在他身邊,他不舍得睜開眼。
聽到胡大夫這話,心神俱震。
門口的瞿柒也聽到了。
她也是十分震驚。
因為在她以前待的花樓,最大的問題就是子嗣。
有一些姐姐貌美溫婉,聲名遠揚,也很容易就贖身嫁人,但是婚後,生活往往不好,因為她們這樣的女子,為了保持身材美麗,時常要服用一些藥物,對子嗣難免有影響。
隻有極少的人,不受影響,生下孩子,生活據說才稍微美滿。
否則沒有孩子的,不管年輕的時候多好看,年老色衰,終究是孤寂一人。
瞿柒見的多了,對這個比較敏感。
而她自己身上問題更多,一時間,甚至心有戚戚。
……
夜幕降臨。
神佑睡在了洛姨當初的那個院子。
哥哥還在胡大夫那邊。
明日就要啟程,老嬤嬤們不許神佑再去照顧哥哥了。
神佑看著哥哥也大好了,也同意了。
神佑的母親藍曦,最近有些犯病,對神佑笑的溫柔,卻還是把神佑和重陽搞錯了,以為重陽才是自己的孩子。
神佑看著母後這樣,也挺好,至少想的很簡單。
而老國師就是稍微有些忙碌,看著整日忙忙的。
很晚才從阿鹿的屋子裏離開。
神佑白日很困,可是真正躺到床上,才發現,睡不著。
夜並不長,她忽然有點舍不得睡了。
如果這樣睡著,下次回來,不知道是何時了。
……
夜不長。
一個人從草原裏走來的皇子雲,身上已經沒有皇子的感覺了。
華服早就磨破。
背著水壺和幹糧,如果沒有長發,更像一個苦行僧。
蠻荒風大,吹一天的風,頭發就亂的打結。
沒有梳子,怎麽捋都捋不開。
不是很習慣長發的皇子雲,也沒有辦法好好打理自己的頭發。
亂蓬蓬的。
若不是麵容清秀,看著更像一個乞丐。
麵容清秀,身形高大,衣著破浪狼狽,於是他看著更像一個浪子。
這些年,浪子也是一個很熱門的身份。
僅次於才子。
才子讀書,說文作詩,名揚天下。
浪子習武,行俠仗義,名揚天下。
當然出名的浪子很少,出名的才子很多。
但是當家境良好的公子哥,要當浪子的時候,就又催發了很多不一樣的故事。
華服長劍,很符合這些少年人行俠仗義,揮斥方遒的感覺。
皇子雲進入蠻荒,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因為他是夜間進入的。
他一路走的很急。
基本沒有怎麽睡覺,就是實在累了,坐下休息打盹一會,然後繼續行走。
他的時間不多,他知道,身後的大軍發現他離開,一定會迅速的趕過來。
但是他之所以會答應叔父過來,並不是真的想搶親。
師父都說神佑是他的障了,障就是天然存在的,搬不走的牆。
怎麽可能搶到。
他隻是想見到她。
大概就安心了。
徒步走了很遠,很遠,在黑夜中,看到那座名為白骨的山。
不知道有沒有人在草原當中,在黑夜裏,觀看那座山。
皇子雲抬頭望去,感覺這座山,真的像一具白骨,像是一個巨大的巨人,走了很遠,走累了,於是躺在了這片草原上休息,經過上千年,他的皮肉血都消失了,隻剩下一具白骨,成為了山。
山上,一開始被一群盜匪占據,後來慢慢有了人煙,再後來成為了一個村。
上麵生活著人。
皇子雲,想到神佑小時候就生活在那山上,有些歡喜,他也生活在蠻荒,蠻荒的聖廟,甚至可以看到白骨山吧。
那時候他不認識她。
他是個小和尚,她是個小盜匪。
黑夜中,皇子雲沒有從鐵柵欄這邊走,這邊不僅有柵欄,還有人守著,他選擇了白骨山的後麵的懸崖。
得益於在申學宮的時候,天天爬懸崖去偷聽別人上課。
對懸崖的記憶,他並不害怕,總是記得有個書生打扮的少女,跟著自己飄蕩在那藤蔓上,像是一起飛在空中一般。
白骨山的崖璧光滑多了,但是基本沒有什麽防衛。
一來是很少有人會從懸崖這邊走,二來懸崖下是吡鷹喜歡的地方,它們時常出沒,要是有人攀爬,就被叼走了,或者嚇走了。
皇子雲擅長爬懸崖,而且他也是少有的熟悉的吡鷹的人,對吡鷹並不恐懼。
他知道這種鳥長的雖然大,但是並不喜好傷人,實際是很懶惰的一群鳥。
黑夜中,甚至看到長在懸崖的一隻隻大鳥,如同懸崖上的大蘑菇一般。
皇子雲沒有驚動這些鳥,一直默默的往上爬。
他想,叔父荊皇若是知道,他半夜不睡覺,在這裏爬懸崖,表情會很奇怪吧。
有幾次,因為太光滑了,他摔了下來,手上劃破了,身上也劃破了,很疼。
疼麻木了又習慣了。
這座山看著不太高,可是他卻覺得永遠爬不到頂一般,他一直爬,漫天的星辰,都要回家了。
甚至天都快了亮了一般。
他已經很累了。
不知道為何,自己其實可以在路上等神佑。
可是他就是很擔心,擔心來不及。
他不想在路邊,和神佑擦肩而過。
他要來看一看她,很近的看一看她。
終究,星辰都回家了,天黑極了。
他甚至都看不清自己扶在崖壁上的手的模樣,太黑了。
他咬著牙,繼續往上。
現在已經回不去了,回去落下,就是粉身碎骨。
終於,他的手摸到了一塊平地,稍微平的地。
他用著最後一點力氣,抓著那裏,一點點的向上。
然後他爬上去了,上麵是一片草地。
他累的站不起來,翻個身,整個人躺在懸崖邊,草地上。
他想,那個巨人是不是也是如此,躺下,生根,發芽,腐爛,成土,成山,成世界。
聽著風在耳邊呼嘯,眼前似乎開始蒙蒙亮。
最黑的黑暗過去,就是黎明。
“誰在那?”一個熟悉的聲音仿若在耳邊響起。
因為太熟悉,皇子雲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有應,他還是躺著,喘著粗氣。
“不說話的話,我打人了。”熟悉的聲音又響起。
皇子雲想,自己太累了,錯覺的這樣明顯。
他幹脆自己回答自己:“是我,十七。”
卻沒有想到,黑暗中有人走出來。
穿著白白的中衣,頭發亂亂的長長的,像是準備睡覺,或者睡一半,爬起來的人。
迷迷茫茫的,眼睛濕漉漉的,嘴唇紅紅的,和他所有的夢中,都一模一樣。
“神佑?”
他不敢相信的喊了一句,艱難的坐了起來,看到神佑朝自己走來。
他一身的疲憊和傷痛,這一刻似乎都消失了,隻剩下歡喜和感激。
沒有想到,可以這樣容易,他以為還要在山上尋找許久。
沒有想到,居然直接爬到了神佑住的後院來了。
天邊一下子亮了。
太陽要出來了。
星辰已經歸家,月亮依依不舍。
神佑看到坐在自己院子裏,渾身破破爛爛像個乞丐的十七,一臉驚訝。
“你怎麽了,怎麽變成這樣了?你是被你叔父趕出來了嗎?”
皇子雲愣了愣,不知道如何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可是他現在已經不是出家人了。
晨曦下的神佑,比任何時候都美,一身白衣,如同神女下凡,不,神女,一定都沒有她美。
皇子雲感覺到了渾身的悸動,那種每一滴血都在沸騰的感覺,剛剛全身的疼痛,這會子都忘卻了。
可是他開口卻是:“聽說你要出嫁了,我想來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