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他醒了
落日了。
天黑了。
小島上陸陸續續的點起了油燈。
黑夜中發出微弱的光。
光照在一個光頭上,似乎光頭也像燈一般。
一個中年光頭,身穿暗紅的袍子。
袍子已經舊了,但是依舊能看出紅底子。
中年光頭提著燈,到了一個小屋子。
看著依舊睡著的眉清目秀的男子,眼神有恭敬又有慈愛。
荊雲睜開眼。
看到麵前的人,又微微閉上。
接著重新睜開眼。
他受傷了,傷勢很重,又落進水中。
命大才被救起來。
如今他一腦袋的頭發又被剃光了。
似乎他真的很合適做個和尚,像是天生是個和尚一般。
此刻身上穿的也是僧袍。
在荊國被燒毀的之前那段時間,他幾乎沒有好好休息,日夜廝殺逃命,一刻都不停歇的感覺。
現在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隻是看到外頭天又黑了。
屋裏點起了昏暗的蠟燭。
隻點了一小支,昏暗的光淺淺的照著整個屋子。
屋子很小,其實也足夠了。
最早他跟隨師父師兄在聖廟修行的時候,生活也是很簡樸的。
隻是後來到了荊國,住在皇宮裏,才有巨大的寬敞的屋子,舒適的生活條件。
此刻似乎又回到了過去一般。
當然比之前那段住在山洞的時候,又好太多了。
不用擔心隨時會死去。
至少能平平的躺著。
“外頭如何了,有消息嗎?”
中年和尚名為斷舍,他搖了搖頭。
“這裏地處熙國偏遠,距離熙城都很遠,往來的人也很少,沒有什麽消息傳來,不過好像聽出海打漁的人說了,海上好像多了幾艘大船,就是最近才出現的。”
荊雲聽到大船,臉色有點慘白。
最早就是幾艘大船出現在荊國北原,然後船上有人下來,接著是茫茫多的船,茫茫多的人,荊國一步步被滅了。
現在他腦海裏甚至想不起來荊國是怎麽樣的。
隻記得那場大火。
像是天和地都被火連接起來了。
他的後背甚至都覺得火辣辣的疼,灼燒了一般。
“還有見到其他人嗎?”荊雲問道。
這些問題,幾乎每日都會問。
得到的答案似乎始終如一。
“無。”
這個島太偏僻了。
這個和尚出現在這裏也是意外。
當初聖廟主持預料到有風險,所以提前派出了一些人離去。
並沒有要求去哪裏,隻是讓他們去尋找。
說遇見了,就知道尋找的是誰。
在漉山上那些僧侶找到了皇後神佑。
而斷舍找到了他們的皇上荊雲。
他們都覺得自己找到了。
斷舍在這個小島上,有點像世外桃源,很排斥外來的人。
好在他是個和尚,還懂一些醫術,被收留了下來。
然後他又撿回了他們的皇。
因為小島排外的緣故,他還是把皇打扮成一個小和尚了。
斷舍帶來了吃食。
簡單的魚湯泡飯。
最開始吃還是有些好吃的,很鮮。
但是日日都吃,聞到那股味道,就覺得想吐了。
不過為了早些好起來,荊雲還是坐起來一口一口的吃掉。
一邊吃的時候,忽然開口道:“我有一個朋友,她很討厭吃魚,以前不知道為何,現在我大概和她一樣了。”
說完,也就迅速的吃完了。
努力的把那股子腥氣壓下去。
飯後,荊雲起身走了走。
孤島上的夜空很美麗。
天空和在荊國皇宮看到的天空又有不同。
似乎天地都融為一體。
遠處能聽到海浪拍打岸邊礁石的聲音。
天空有星辰閃爍,而遠處的海麵上似乎也有星辰閃爍。
斷舍的小屋在海島的高處,走出來就能看的很遠很遠。
似乎依稀能看到海的盡頭真的有船。
如果這般遠都能看到那船,那該是一艘多大的船。
……
船上。
搖晃了兩天。
那些跟婉貴妃交好的女子再也躲不住,鬧騰著要出來,還有鬧騰著想見皇上。
可是當她們走出船艙,看到無邊無際的海,視野裏,隻有遠處幾個小小的島,像是小黑點一樣。
她們又生出了無限驚恐。
她們這是去哪兒?
難道以後永遠要在船上嗎?
夜晚風浪大。
船搖晃的更厲害,她們當中有人已經病了,病的厲害。
才兩天似乎都換了一個人一般。
然而此刻找不到大夫。
因為船上的大夫都在那最大的船艙裏。
皇上之前醒來,大概還是有點不清醒,居然自殘撞牆。
把自己撞暈了。
婉貴妃很生氣,又很心虛。
她生氣在於皇上居然一醒來就惦記著皇後,自己可是又救了他一命。
而她心虛是擔憂可能是自己用藥不合適,把皇上喂糊塗了。
皇上平日情緒激動也不至於如此這般嚴重。
一生氣居然撞牆。
把自己結結實實的撞暈了,頭上似乎都撞出血來。
一群大夫圍著皇上看,焦急的等待皇上醒來。
他們都是宮中醫術不錯的大夫,後宮其他女子沒有帶上來多少,但是禦醫卻都被婉貴妃帶來了,主要是預備著將來她生產用的。
畢竟女子生產很是危險,總是有備無患。
皇上撞暈了自己。
大夫又不敢給皇上施針,也不敢硬給昏迷的皇上灌藥。
隻能等著皇上醒來。
皇上應該是撞暈的。
而且這些禦醫世代服侍熙國皇室,對於熙國皇室短命的事跡都是心中有數的。
總讓他們戰戰兢兢。
誰知道會遇上什麽事。
按說熙皇還這麽年輕,應該不會有事的。
可是意外誰也說不清。
他們不敢碰熙皇,隻能等著他醒過來。
太陽落山,風浪大了,船舶搖擺,也有一些禦醫不是很適應,臉色也是蒼白的。
婉貴妃吃著一碗燕窩,小口小口的,船艙裏燭火明亮,她有些嫌棄的看著碗裏的燕窩,居然有黑色的細絨毛。
一定是那些幹活的宮女太監不細心。
裏麵的黑毛都沒有去掉。
不過此刻,她也不好挑剔。
她還是要以孩子為好,盡管覺得燕窩和那銀耳沒什麽區別,甚至還覺得髒了一些,她還是堅持著喝著。
她挑剔著碗裏的東西,依舊喝著。
這時候床上的熙皇睜開眼。
頭很疼。
頭疼欲裂。
腦海中一幅一幅的畫麵閃過……
落水,鄉村生活,逃難,成婚……佑哥……
佑哥穿著甲衣從戰場歸來,他牽著一個女子,沒有迎上去。
佑哥的腳受傷了。
佑哥離開了皇宮,去了書院教書。
他沒有挽留。
他告訴佑哥會等她回來,他眼睜睜的看著佑哥穿著鐵甲去殺敵……
漉山一片火光……
他……
他醒了,他淚流滿麵。
看到床頭婉貴妃在矜持的吃著燕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