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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天下大國

  申城的皇宮外頭,又建起了城牆。


  城牆很高。


  無數百姓被征用,每日在那城牆敲敲打打。


  他們不知道自己建的是什麽,隻知道每日有幹不完的活,直到累死那一日。


  千百年沉澱下來的申城變了。


  變得沒有那麽文氣,變的張牙舞爪,十分陌生。


  正午,從皇宮出來的葉首輔,聽到的聲音都是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很是吵鬧。


  他不經意的一回頭,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圓頭的龐然大物,自己都猛的呆住了。


  他這是在哪裏?

  申城的皇宮原本是恢弘大氣的,可是二皇子並不喜歡這些審美,或者說不在意。


  他更喜歡軍事建築,把這裏建成巨大的城堡,堡壘,他才安心。


  曾經的葉首輔,如今還是二皇子跟前的第一有用的狗,說起來他伺候過幾任的主子。


  申國皇帝都換了幾茬了,他還在。


  他愣愣的望著這黑色的城牆,城牆上總會濺上血跡。


  正午陽光下,即使幹涸的血跡也異常刺目。


  最初二皇子要大興土木修建皇宮的時候,他還上過諫言,當然不是阻止二皇子,他又不是想死。


  而是提議參與修建皇宮的人最後都要處死。


  葉大人是一個很務實的人,他現在全心全意的為二皇子考慮,因為他第一個投誠,那就要投誠到底,若是二皇子不好,他也不會好。


  二皇子很是讚賞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同意,而是道:“在我們大帝之國每一個奴隸都是有用的,我們不會輕易處死奴隸,隻會讓他們為主人奉獻終身。”


  那時候葉首輔沒有明白,現在看著這黑紅的城牆卻懂了,這些人都會勞作致死,沒有活下來的,他們的血肉有可能就砌到城牆裏了,他們奉獻終身,死後骨頭都成為牆的一部分。


  走了許久,越發覺得陰冷,已經立春過了, 他攏了攏身上的衣裳,身體都是發涼的。


  他感覺自己年紀大了。


  放眼望去,周圍都是陌生的麵孔。


  那些當年和他在朝堂上爭執,或嘲諷他,或巴結他,或鄙視他的人如今都不在了。


  似乎就剩下他。


  還有一些瑟縮的新麵孔。


  太後昭上位的時候,出現了一批人,背叛了申皇,唯太後馬首是瞻,太後倒台了,這些人一部分忠心耿耿,也走了,留下的似乎越發不堪。


  三姓家奴,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他朝外走,隱約看到前方似乎有個瘦小的身影,弓著身子,跟老鼠一般閃過。


  他卻覺得那身影有些麵熟,像,像他的女兒。


  他揉了揉眼睛,麵前空無一人,隻是他眼花罷……


  ……


  神佑站在濤濤江水前。


  風吹的她衣服嘩啦啦的響。


  冬施如同標槍一樣,筆直的站在她身邊。


  以前她是個稱職的丫鬟,現在她是個稱職的護衛。


  不再劉海遮麵,而是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十分精幹的樣子,眼神也是如此。


  她眼神堅定筆直,隻有偶爾看到隊伍最前方那個身影,才會有一絲停頓,很短,短的她自己都要發現不了。


  她知道她的皇還活著。


  她接受了新的任務。


  保護神佑。


  她喜歡這個任務。


  因為她也想上戰場,不想在內宅裏耗費一生。


  還有一個原因,她想追隨他的身影,近一點,再近一點,哪怕隻能看看他。


  不過在她到神佑身邊之前,她以為又是一個伊仁公主。


  伊仁公主很講究平等仁善,但是實際上公主隻是比其他人稍微好一些,本質卻沒有什麽不同。


  皇神佑在外名聲很好,冬施也接觸了幾回,隻是覺得她很果斷淩厲。


  真正在她身邊這幾日才發現,她和伊仁公主實際是不一樣。


  神佑從來不說平等自由這些話,但是她的行為舉止卻是如此。


  她待自己並不親密,卻很平等,也不限製自己的行為,充分給予自己自由。


  她不僅僅待自己如此,待其他人也如此。


  皇身邊還有兩個隨行的女子。


  一個是妖妖嬈嬈的孟妃,一個很是嚴肅的李妃。


  孟妃愛跳舞唱歌,皇並不阻止,平日妖嬈的孟妃唱起歌跳起舞來的時候,卻如同戰士一般。


  即便是不喜好這些的冬施,看了都不免動容,心跳比平日快,恨不得馬上衝進戰場廝殺。


  而李妃似乎比自己還老練沉穩。


  她總是在埋頭記錄,而且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甚至沒有梳妝打扮。


  她總是坐在皇身邊,記錄書寫,似乎懂得很多。


  而以前冬施覺得自己懂的非常多,可是在這兩人麵前,她覺得自己隻剩下護衛一職可以做了。


  這一路都是行軍。


  走的快,也比較累。


  大軍在江邊休息。


  神佑聽著濤濤江水,回頭望見身邊發呆的冬施,冬施似乎總是呆呆的樣子,不過神佑發現,她大多數時候發呆隻是偽裝,而此刻是真的在發呆。


  “在想什麽?”


  冬施愣了一下才開口道:“這河是熙河還是申河?”


  這個問題也讓神佑愣住了。


  這其實是一條河。


  在申國境內叫做申河,在熙國境內就叫熙河。


  其實還是一條河。


  神站的位置略高,可以看到不遠處,申國的軍隊,熙國的軍隊,還有混雜的荊國僧侶和荊國人組成的隊伍。


  有些明顯的區別,涇渭分明,此刻又有些融合在一起的一般感覺。


  一個熙國士兵胳膊搭在一個荊國人的肩膀上,說著什麽。


  另外一個申國士兵和熙國士兵一起抬著一個箱子,兩人搖搖晃晃走的,又有些整齊。


  細看他們的衣著都有些區別,再看又覺得其實都一樣。


  同樣有些微黃的皮膚,同樣的眼睛,以往他們都刻意以身材衣著各種細節區分彼此的不同。


  實際上卻十分相近。


  就如同此刻,混雜在一起。


  “這是同一條河,冬施,你是荊國人吧,以後,你有何打算?”


  神佑開口問道。


  冬施等這一日等了許久,她覺得自己的身份,應該早就被知道了,隻是一直沒有人說。


  她一直惦記著,總算說透了,她反而沒有驚慌,而是鬆了一口氣。


  “我是荊國人,我小時候在荊國長大。”


  她說完這些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其他,荊皇銳是她的恩人也是主人。


  實際她和太後昭是同一類人,隻是在不同的地方接受訓練。


  神佑看著她,搖了搖頭道:“不說過去,隻說將來。”


  “將來?”


  冬施從來沒有想過將來,江水滔滔,她的思緒也如江水一般翻滾。


  “打勝戰,趕走火鬼之後?你想做什麽?”神佑問。


  冬施,她想,她想跑回去,見一見伊仁的孩子,那時候孩子應該出生了,她希望能見到。


  不過這一刻,她沒有說,隻是有些出神的想了想。


  她應該要活著,才能見到,才可以談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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