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一柄小刀
越靠近申城,肅殺的感覺越濃烈。
一路上破敗不堪。
可是快到申城的時候,卻是安靜的風吹草動都讓人驚覺。
蠻荒的隊伍和神佑的隊伍約好在梨城匯合。
梨城曾經被大水淹沒過,後來又重建。
重建的梨城非常美。
是太後昭親自下令重建的,親自開口監督的。
而手下的官員為了太好太後昭,重建的非常細心。
一草一木,似乎都合符審美。
而且為了拍太後昭的馬屁,梨城除了規劃整齊,更有一種北方原野之美。
視覺上十分平坦。
不得不說,文人為官,若是用心的話,潛力無窮。
要把一個小山城做成平原,又規整,又有北原的大氣,又有申國的文氣,實在是不容易。
可是偏偏有人就做到了。
而且為了防止水淹梨城再次發生,連著整個城市都水利都重新修建了。
可惜的是,這座重建後號稱申國最美的城市都等不及太後昭來巡視一遍,太後昭就身死命隕。
太後昭來不及看的新城。
二皇子並不在意,他認真的打造他的城堡。
所以這座還沒有完全投入使用的新城梨城,人本來就不多,遭遇的肆虐也不算多。
那些火鬼急著進申城,不會在這裏停留。
於是這座嶄新的城市,迎來了他們的第一批訪客。
來自蠻荒的同鄉。
第二批訪客,來自熙國的大軍。
實際上,是海的這一邊的有反抗意識的青壯年,無論男女,還活著,自由著,都來了。
梨城,人聲鼎沸。
……
瞿柒看著冬施,冬施看著瞿柒。
瞿柒白皙的臉上有兩片紅,像是被陽光曬的。
蠻荒一半是屬於高原,陽光很猛烈。
“比過去好看些,過去白的像死人。”冬施說。
瞿柒也反駁道:“不要劉海好看,遮著劉海像老姑婆。”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瞿柒的主子是殷克州。
瞿柒出征,殷克州知道,隻是告訴她,活著回來,以後你就是你自己,可以是鹿夫人,可以是昭福他娘……隨便什麽,活著回來就好。
她是上戰場,可是她一點都不難過,滿心歡喜,從今以後,她就是她自己。
就是死,她也能死在她夫君鹿五跟前。
值了。
……
三當家王如意端起一杯茶,遞給了陳結餘。
陳結餘年紀稍長一些。
沒有想到,多年以後,兩人居然是這樣再見的。
按照二皇子發出的檄文,他們都是奸逆,叛軍。
二皇子在申城是保護申國皇室血脈。
皇室血脈是一個女孩。
叫做李思的女孩。
誰都知道她是誰生的。
然而隻是一個借口,借口真假不重要。
王如意頭發半百,但是人看著挺精神。
而陳大人頭發全白了,人看著精神頭有點不足,他畢竟是純粹的文人,走南闖北,一路行軍,對他來說是很疲憊。
可是今日,他看到了他過去的學生們,看到了那些小夥子大都成家立業,他很是高興。
大軍在此,不喝酒,但是可以以茶代酒。
茶也不是好茶,但是卻品出了滿口回甘的甜。
申學宮的老院長,留在了蠻荒,年輕的能走的,都出來了。
像是重新上課一般。
王如意陪著陳結餘走了一圈,學生們紛紛起立,跟先生問好。
區別就是,先生滿頭白發,學生也臉有皺紋。
都老了。
但是這不是終結,學生成家立業,有了孩子,他們的孩子在蠻荒繼續上學。
這就是延續。
一杯清茶,換了地方,人依舊。
……
神佑四兄妹,也在這裏相聚。
鹿歌為長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妹妹。
鹿五的傷看著好多了,一身戎裝,威風凜凜,兩軍相遇的時候,看到對麵那強壯的將領,就知道是鹿五,很安心。
鹿尋依舊打扮的整整齊齊,臉上笑容和和煦煦的,耳垂很翹,不耐逗。
變化最大的是神佑。
脫下甲衣,穿著常服,也是繡著龍的龍袍。
她是整個梨城所有人的皇。
蠻荒屬於她,熙國尊她為皇,所有人聽命於她。
但是她比過去瘦削許多。
脖子纖細的似乎一擰就斷了。
穿著龍袍,形容卻更美了。
奇異的美。
龍袍的威嚴,她的柔弱又堅定,任何人見她,都會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們平常的一起吃了一頓飯。
一頓很家常的飯。
飯後,他們就又要啟程了。
不管有什麽陰謀,有什麽陷阱,都要去闖一闖。
不過這一刻,還是宛如兒時,不論大家穿了什麽衣衫,成為了什麽人,他們依舊是兄妹。
吃飯有點快,搶著一般。
……
申城裏,一座豪華的大宅子裏,一張漂亮的桌子上,擺滿了飯菜。
然而吃飯的隻有一個人。
葉首輔。
他如今還是首輔。
國破家亡,他的地位還不變。
甚至他的宅子比過去更大。
二皇子賜予他的豪宅,也賜予他奴隸。
葉首輔可以使喚那些火鬼奴隸幹活,他們非常聽話,比以前家中的奴仆聽話許多,而且沒有什麽自主意思。
以前家裏的奴仆還總有諸多要求,給了月錢,還會想偷奸耍滑。
但是奴隸不會。
奴隸不要月錢,卻勤勤懇懇幹活。
甚至葉首輔都有一個感覺,奴隸確實比奴仆好用,好管理。
任勞任怨,絲毫不會有人反抗。
他一個人用餐,新的環境,他很注意養身,葷素搭配。
桌子上,沒有他的老妻,他也沒有再娶什麽漂亮小妾,原本他就沒有。
他的女兒,葉敏皇後,還在皇宮中的小屋子裏。
帶著一個更小的孩子。
二皇子曾經問他,要不要把女兒領走。
因為葉敏皇後看起來似乎瘋了,再也不說話,每日直瞪瞪的,抱著一個孩子,就記著吃飯,給孩子喂飯。
她不讓任何人碰這孩子,她不說話,也不梳洗打扮,就隻記得要吃飯,要喂孩子吃飯。
葉首輔拒絕了。
他明確表示,女兒已經是嫁出去的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生死有命。
二皇子有些驚訝,但是很是滿意他的態度,又給了他大量的賞賜。
他吃著精致的粳米飯,喝著口味合適的蘑菇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
他吃飯的飯食都很注意,從買菜到做飯的人,他都仔細甄別過。
他害怕別人下毒。
他也害怕刺殺。
最近的申城平靜的可怕。
那些百姓不再嚷嚷了,再沒人朝他吐口水,他以為是抓幹淨了,可是又總覺得不是。
總有些擔心。
他吃飯,細嚼慢咽,即使是白米飯也反複品嚐。
活著不易,一定要認真的享受每一個細節。
那些愚昧的百姓罵他奸臣罵他小人,那是他們不理解他。
他隻是想活著,想實現他的抱負,更想活著。
哪怕是在二皇子手下,如果實現了天下一統,也是一樣的,至少他實現了。
他這樣想著,拿著筷子夾菜,忽然他的手背上多了一柄刀。
那刀很小,刀柄上有漂亮的紅線,在他的手上搖晃了一下。
刀尖沒入他的手掌。
他先是驚訝,然後才感覺到疼痛。
接著他抬頭,門開了。
外頭的奴隸都躺著,走進來的人,他卻有些陌生,隻是反複的看了看他的眼,才不確定的開口道:“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