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次末世 五 第七區劃遇襲

  2022年的時候，瑪依努爾6歲。


  十年之前的事情她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隻是對母親牽著她拚命奔跑的記憶還隱隱有些印象。父親那時候也還在身邊，他們一家人東躲西藏，像草原上的一窩小老鼠，每天盼望著有英雄拯救他們於苦境。


  隻是人人自顧不暇。


  父母帶著她去找安全區，而在進入蒼西安全區的兩天之後，獸化人的襲擊也隨之而來。


  屠城，放眼之處血淋淋一片，隻有她，受到異能的恩惠活了下來，而後被前來調查的連安收養，帶到了首都。


  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那個時候她能更強大一點，更勇敢一點，在麵對鋪天的惡意的時候會不會有什麽改變，結果是不是也會不一樣。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她隻是一個5歲的力量微薄的孩子，她不能毀天滅地，也沒有意誌和覺悟，隻是一個孱弱的孩子。


  在無數個被鮮血淹沒的噩夢裏，她連驚醒都做不到，總是在快要窒息的時候被連安喊醒。


  每到這個時候，連安一邊嘟囔著小孩子真麻煩，一邊用那雙溫厚的大手按在她腦袋上弄亂她的頭發，或者捏她的臉作出鬼臉，自己卻得意地笑。


  說實話，得救了。


  自己心裏的角落總是重複著這樣的聲音，得救了，太好了。


  不是蒼西安全區裏其他任何一個人，而是她得救了，太好了。


  不是其他任何一個又堅強又強大的人，而是弱小的卑鄙的她得救了，太好了。


  首都安全區裏又安全又舒適，防護固若金湯，武器裝備摞成小山一樣，食物也能正常供應，還有把小孩子送去學校的餘力。她在這裏可以填飽肚子，可以睡在鬆鬆軟軟的床上，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東西。


  在連安的庇護下，沒有恐懼，沒有悲傷，那個沉默的背影總是呆在她目所能及的範圍裏，在每一個血淋淋的夜裏保護著她，同父母一樣保護著她。


  保護著她，然後在未來的不知道哪一個瞬間死去，而她被保護著，再一次活下來。


  這樣惡心的自己，幾乎要吐出來了。


  瑪依努爾默默地凝視著忙碌的連安，那個熟悉的背影總是讓人覺得他無所不能，可是瑪依努爾知道，每次一陰天這個人捂著腰幾乎起不了身的樣子。


  不應該這樣的，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每一次她為自己的無能從心底感到厭惡，但與此同時憤怒也堆積在她心裏，朝她大吼著咆哮著，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被保護什麽時候都不是理所應當的，去保護才應該是作為人類的本能。


  張開雙手為了保護誰而迎接風雨，隻有這樣才能被稱為人類。


  當然現在的她還是同以前一樣無知又無能，還是會因為看見鮮血而瑟瑟發抖。她沒有健壯的體格，沒有堅定的意誌，沒有出類拔萃的技能，隻是跑的要快一些，僅此而已。


  但她已經決定了不再逃避。無能不是罪，不能接受自己的無能才是世上最大的傲慢。


  如果這次，她的這雙腿，這具軀體，作為名為瑪依努爾的人類所擁有的所有，能夠幫上一點點的忙，有人能因此得救，那她也終將得到人生裏，第一次的一點點的救贖。


  雖說先讓隊員休息，連安心裏卻總是有什麽地方放不下。隻是不管怎麽找，屏幕上映出來的畫麵始終一片風平浪靜。


  說正常也正常，首都周圍是被徹底清理過的區域，而且一直處於監管巡邏範圍，有危險才更奇怪。可是他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


  連安捏了捏鼻梁，耳邊忽然響起天穹的提示，“智能檢測小隊靠近第七區劃巡邏隊。”


  “巡邏隊？隊長是誰？”


  “梁平成梁少校。”


  中立派的人，連安皺了皺眉頭，四處打量了打量周圍的建築物。如果他沒記錯的，這附近應該有個小型的基地，一直被當作臨時的休息站使用。


  “接通他的個人連線。”


  屏幕上立刻彈出了語音通話的指揮界麵，隻是對麵一片盲音，梁平成並沒有接通通話。


  連安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再撥。”


  依舊一片盲音。


  一般在安全區外活動的人都會帶著頭部裝甲，就算不是官方研發的高科技型裝備，包含信號接收器的多功能聯絡器之類的也肯定會隨身攜帶，聯係不上某個人的情況很少發生，除非死亡。


  “顯示第七休息站室內監控，無人機偵察周邊環境。天穹，緊急狀況，向總部發送二級警報。”


  “已啟動第七區劃休息站緊急防護，隔離牆啟動。已向作戰總部發送報告。”


  “現在位置離休息站還有多遠？”


  屏幕上自動顯示出地圖，用紅線標出了路線。休息站正好在南麵隔了一條街的地方，視線被樓房隔開，雖然目所能及之處一片死寂，這林立的高樓背後，卻早已成為戰場。


  連安往後一瞥，發現隊員四人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每個人都神色凝重的望著

  他，眼神裏的意義不言而喻。


  連安歎了口氣，微微頷首，“208973任務小隊，全員備戰狀態。”


  瑪依努爾抿緊了嘴唇，顫抖的雙手握成拳頭，“是第七區劃的休息站被襲擊了嗎？要偵察的話，我去。”


  “你留下待機，我去。”


  “不！”瑪依努爾馬上大聲地反駁，“我是為了能獨當一麵才參加的這次任務，如果這個時候派不上用場的話不就沒有意義了！”


  連安知道，從被收養之後，瑪依努爾始終沒能從獸化人的那次襲擊的陰影裏走出來，不管他怎麽安慰她都沒有用，就算吃飽穿暖睡在鬆軟的床上她還是不停地做噩夢，直到連安把她送去學校。


  跟末世前的學校不一樣，如今的學校了除了生活常識，格鬥技、射擊等也是教學的一環，況且瑪依努爾身上還發生了異變，擁有異能，她在9歲就直接被推薦到部隊作為戰鬥精英候補接受訓練。


  雖然連安本人是特種兵出身，隻是對於瑪依努爾，可能的話他還是希望她能待在安全的大後方被保護起來。


  就算這世道再怎麽殘忍，也應該有人得到救贖，在連安的印象裏，她一直是那個躲在城牆監視塔的通風口裏瑟瑟發抖的7歲小女孩，整個蒼西安全區唯一的幸存者。


  一開始隻是為了能讓她睡個好覺，隻要去了學校，這天夜晚瑪依努爾便不再受噩夢的糾纏，一到學校放假的時候她又開始噩夢纏身。連安本以為時間能衝淡一切，哪一天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可沒想到從學校到部隊，瑪依努爾一次都沒喊過苦喊過累。


  她從來沒有過一句怨言。


  孩子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做家長的卻在拖後腿。


  連安微微歎了口氣，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態度，指揮中夾雜私情隻會讓情況更糟糕。


  突然一道尖銳地提示音在車內響了起來，一般這種提示音總伴隨著首都作戰總部的命令，無起伏的機械女聲在車內回響，“緊急情況，首都作戰總部臨時調令，第七區劃休息站受到襲擊，第七區劃內全員進入備戰狀態，以支援休息站為首要目標。首都安全區已派出增援，其他區劃巡邏隊員加強戒備。再次重複，第七區劃休息站附近為交戰地區，第七區劃內所有作戰人員進入備戰狀態，以支援休息站為首要目標。首都安全區已派出增援，其他各區劃人員加強戒備。”


  連安和老魏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笑笑，“或許出發前應該先看看黃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