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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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子在集靈台大宴群臣, 頒賜財帛，太子與諸皇子相陪, 嬪妃、宗室與命婦則在台邊的丹鳳樓集宴。
其他高位嬪妃不在，宴會仍舊由郭賢妃主持。賢妃盛裝打扮，身穿妃色蹙金孔雀錦繡衣，下著五色鳥毛裙，足躡重台履, 義髻高聳, 金玉滿頭，通身珠圍翠繞，煌煌燈火一照, 比上元節的花燈還熱鬧。
郭賢妃春風得意，容光滿麵，連帶著對兒媳婦也寬容了幾分，隻管與命婦們觥籌交錯，不時與陪在她身側的外甥女交頭接耳幾句。
到得寢堂中，宮人向他行禮，似有話要稟報，他不耐煩聽，隻是一頷首，並未停下腳步。
說罷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院中走去，身後傳來壓抑的抽噎聲，他心中越發堵得慌。
轉頭點了兩個內侍：“你們送何娘子回芳蘭院去。”
頓了頓道：“替孤向姨母問好，路上小心。”
他看著何婉蕙眼中有淚光，莫名生出股煩躁之意，忍不住正色道：“我們雖是表親，畢竟年歲已長，須得避嫌。中夜相見甚是不妥，往後不可再如此任意妄為。”
尉遲越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打斷她的話：“孤這就命人送你回芳蘭院。”
太子的隨從們不想能目睹此情此景，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邊說邊向他走進，目光纏綿，似纏繞著萬縷情絲：“阿蕙一直想與表兄當麵說兩句話，奈何一直找不到機會，隻能出此下策……”
何婉蕙道：“表兄，阿蕙明日便要下山，特來向表兄辭行。”
尉遲越反感她如此行事，但見她孤身一人夤夜在此相候，不知在寒風中立了多久，心中又有些不落忍，便道：“九娘，你怎麽在此？怎麽沒有下人陪伴？”
正想著，那人走上前來，摘下風帽，盈盈一拜，卻是何婉蕙。
他心頭一跳，酒意醒了大半，刹那間竟以為是沈宜秋在門外等他，隨即意識到絕無這個可能。
到得少陽院外，他翻身下馬，正要往寢殿去，忽然瞥見不遠處一棵槐樹下站著個人影，那人手中提著一盞微弱的風燈，裹著裘衣，戴著風帽，看得出身形嬌小，顯然是女子。
好不容易捱到散席，他也顧不上飲了許多酒，便即騎著馬往山麓飛馳而去。
集靈台的宴席一直到中夜才散，尉遲越歸心似箭，又不能提前離席，心中焦急不言而喻。
沈宜秋本不想那麽早睡，可摟著孩子哼著曲，不知不覺把自己也哄睡著了。
小世子認真聽著，逐漸安靜下來，眼皮慢慢耷拉下來。
沈宜秋點點頭，隨口哼唱起來，卻是一首靈州小調。
小世子吮著拇指道：“舅母唱歌。”
沈宜秋道：“睡不著麽？”
小世子大約是方才玩過了頭，走了困意，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翻來覆去睡不著。
便即叫宮人取了一床簇新的衾被來，把孩子抱到床上。
沈宜秋便對嬤嬤道：“就讓他睡我殿中吧，若是中夜鬧起來，我再叫人請嬤嬤。”
小世子仰起小臉：“就使得！”
嬤嬤道：“那怎麽使得！”
宮人們都掩著嘴吃吃笑起來。
小世子緊緊抱著沈宜秋的胳膊：“大郎和舅母睡。”
玩了一回，孩子終於有些困了，嬤嬤便來抱他：“小世子，隨嬤嬤去睡覺，讓太子妃娘娘安置。”
不一會兒，兩人都沐浴梳洗完畢，小世子不願意睡，沈宜秋便將他抱在懷裏，握著他的手，教他畫貓兒狗兒和小兔子。
回到寢殿中，她先給小世子的隨從們安排下住處，帶著小世子逗了一回狗兒，看著時辰有些晚便叫嬤嬤帶他去後殿小湯池中沐浴，自去少陽湯中泡了一會兒。
前頭的宴飲不知要到何時，沈宜秋便命內侍去向太子傳話，自己先與公主們一同下山。
四公主看看兒子，歎了口氣，在他頭頂揉了揉：“可不許鬧你舅母。”便即吩咐伺候小世子的嬤嬤和侍女們跟太子妃一起去少陽院。
沈宜秋道：“阿姊，要不今夜讓小世子隨我去少陽院吧，是我答應了他，合該踐諾的。叫嬤嬤們跟著，若是小世子夜裏鬧起來，我便將他送回凝雲院。”
四公主笑著來拽兒子，小世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世子左看看右看看，衝著四公主喚了聲“阿娘”，然後毅然決然地撲進了沈宜秋懷裏。
五公主刮刮他的小臉蛋：“那可不行，誰好看你今晚跟誰睡。”
小世子遲疑了片刻道：“都好看呀。”
五公主大笑，又問：“那舅母和你阿娘哪個好看呀？”
小世子捏著手裏的小玉馬，想也沒想：“舅母好看。”
五公主笑道：“舅母和五姨母哪個好看呀？”
小世子眨巴兩下眼睛，看看沈宜秋，吮了吮拇指：“舅母香香，舅母好看……”
眾人笑得前仰後合，五公主逗他道：“大郎為何要送與舅母呀？”
四公主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急著將自己送出去呢。”
到席散時，小世子與這舅母已經親密無間，四公主吩咐乳母去抱孩子，小世子卻扭動著身子不肯叫她抱，帶著哭腔道：“阿娘說……阿娘說送與舅母的……”
四公主本來怕兒子打攪她，可見她真的樂在其中，便也由他們去了。
沈宜秋對孩子耐心十足，一會兒喂飯，一會兒喂湯，乃至揩嘴拭臉，都親力親為，並不假手於人。
小世子眼睛一亮，點點頭：“大郎要看。”
沈宜秋道：“好，好，跟舅母回去，舅母院子裏有隻小狗兒，你喜歡小狗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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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禁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