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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惡寇攔馬

  “我……死了嗎?”


  黑暗之中,安雲看見自己麵前布滿了巨大的血絲,它們仿佛是會呼吸的活物,時隱時現,每一次閃現都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頭痛。


  這種症狀自打安雲開始做化療就一直持續著,他沒有跟任何人說,畢竟僅僅是給自己治病就已經快掏空家裏的所有積蓄了,何必再給家人平添煩惱?

  然而,頭痛的現象越來越嚴重,最開始隻是隱隱作痛,過了一個月,安雲每次都會因為頭痛暈倒,當他醒來時,醫院的白床單已經被他抓出一個大窟窿。


  先前的痛苦終歸是有盡頭的,然而最近的一次頭痛發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無窮無盡地折磨著安雲,讓他看不到醒來的希望。


  安雲知道,他死了。


  那些巨大的血絲布滿了視野,最終聯合成一片血海,就像炸彈爆炸時激發出灼熱的紅光,終於,安雲的頭痛超過了界限,他感覺自己化為了無形。


  ……


  “怎麽回事?”


  安雲發現自己的意識並沒有消失,恰恰相反,他對於四肢的控製正在漸漸回歸,五感也正在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聽到蟬鳴和人踏在草葉上的聲音,感覺到草正在割著自己的腳踝。


  慢慢適應陽光,睜開雙眼,安雲發現自己竟然走在一處密林中。


  眼前還有兩個粗衣麻絝的男人,從背影看去,一個壯實一個瘦削。


  我這是穿越了?

  安雲的內心一陣狂喜。經曆過死亡的他已經無限降低了幸福的標準,隻要活著就是莫大的恩賜了。


  要活下去。


  穿越的第一要務是弄清自己的身份,然而不像網文中寫的那樣,記憶並沒有像狂潮一樣湧入腦海,而是宛如碎片般插入安雲的大腦,每次回憶都會伴隨著一陣頭痛。


  賈貴……身份……盜命……任務……


  薛寶……王耳……


  記憶如同一串斷了線的珍珠,交織起破碎的往事,就連安雲也不能知曉其確切的意思。


  莫非原主是因為老年癡呆死掉才被我奪舍的嗎……安雲不禁有這樣的疑問,不然他怎麽會一無所知?

  “喂,賈貴,你今日怎麽有點兒心不在焉的?”那個走在最前麵的壯男突然開口,“可別像上次一樣出了岔子。”


  安雲愣了一秒,發現那個瘦男人沒有回複,這才意識到自己就是“賈貴”,於是賠笑道:“寶……寶哥,對不住,這次我‘痛改前非’。”


  話剛說出來,安雲就後悔了,首先他不確定這倆人誰是薛寶,其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語言習慣對不對。


  不過似乎是原主身體殘存的記憶讓他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壯男口中冷哼一聲,沒有繼續為難他。


  那就確定了……這人就是薛寶,另一個人叫王耳。安雲皺了皺眉頭,大概是天氣炎熱,他覺得自己臉上糊著一層油。


  王耳正將手中的石頭拋向空中然後再接住,如此往複,他邊走邊說道:


  “上次劫道的時候你小子偷跑,差點把兵丁惹來,這次再耍,我就把你的腦袋剁下來當豬頭肉吃了!”


  “是……”安雲心髒怦怦直跳。


  劫道……這倆人是山賊啊!


  不,連帶自己,三個人都是山賊,這個“賈貴”是個“學徒山賊”。


  別人穿越要麽當文抄公裝逼,要麽到維多利亞時代學曆史,可是自己一來就被人要挾“砍頭做肉”,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但是一想到自己起碼在死後還有這次重生的機會,安雲就咽了這口怒氣——自己起碼還活著。


  當務之急是脫離這個團體!

  三人繼續行走,忽然,走在最前麵的薛寶止住腳步,平伸右手,挑出一根食指指向地下。


  安雲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數道車轍印記,已經將最新的落葉都壓平了,說明最近有馬車通過這裏。


  條件反射般的,他理解了薛寶的意圖:


  此處為車馬常經之處,就在這裏準備劫道伏擊!


  他腳尖點地,身體輕盈一躍,便如一道閃電竄入了叢樹之中。王耳反應更快,已經先安雲一步隱蔽起來。


  安雲驚訝地發現,這幅身體雖然自己還不太會用,但是其運動能力非常強大,遠遠超出自己原本世界的極限。


  他俯身於草葉,看著薛寶將身體橫欄在林中。靜心看去,車轍印通過的區域,樹木確實很稀少,大概是車夫事先考察好選出來的一條路。


  忽然,零散的記憶又開始衝擊安雲的大腦。


  身份……盜命……任務……


  安雲捂著腦袋,感覺天旋地轉,同時胃部反酸,好像在火上燒。


  胃痛?


  安雲心中一緊:不會吧?莫非我把前世的絕症帶到這個身體上來了?還是說原主本身就患有和我一樣的病?

  記憶不由分說繼續襲來:


  菩提……


  菩提?


  安雲把視線放到自己手上,自己腕上果真有一串金剛菩提,共九粒,其中八粒都已經黯淡無光,隻剩下一粒還散發著微微的光澤。


  金剛菩提散發的微光緩和了他的頭痛,讓他能夠更全麵的進行記憶拚圖。


  關鍵詞:盜命,任務,身份。


  莫非!


  這些記憶漸漸形成一條線索。


  安雲顫抖著把手伸入懷中,那裏有一處隱織的口袋,口袋裏有一張柔軟的紙片,取出一看:

  懸賞:石賊王耳攔路虎薛寶賞銀二十兩


  他望一眼王耳,確定他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便又將那張懸賞掖到自己懷中。


  安雲已經通過各種線索推理出自己的目標了,他的頭痛已經煙消雲散,但是腹部仍刀割般疼。


  他在自己腰間摸索了一下,隨後便轉換回隱藏狀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薛寶。


  空氣凝結了一般。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噴鼻,木製車輪在地上拖行的聲音也飛速靠近。


  薛寶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雙臂抵於腰間,紮穩馬步,丹田納氣,周身的氣息儼然改變,身上的肌肉膨脹欲出。


  是為將肉身轉化為銅牆鐵壁一般的橫練之功!


  馬蹄聲愈發靠近,終於,一輛馬車衝出樹叢,掀起陣陣落葉。頭戴鬥笠的車夫看見道中的薛寶,本想收韁,但是剛要動作時便看清了薛寶臉上的冥頑笑意。


  “是山賊!”車夫大喝一聲,怒韁激馬,“飛腿,衝過去撞死他!”


  “飛腿”接收指示,銜牙振力,怒起油鬃,縱使拉著馬車依然能再次加速。


  雖然薛寶肉身強壯,在一輛馬車麵前,依舊顯得渺小,車夫笑道:“對!就這樣!衝過去!”


  安雲忽然聽見身邊一聲脆響,原來是王耳握住了手中那枚被他反複把玩的石塊。


  這個瘦子趴在地上,絕無著力點,但他的脊梁像虯龍一般有力地晃動著,忽然,他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了出去,竟然在空氣中打出一聲震爆。


  雖然王耳趴在草叢中,視線不清,但是那塊被他扔出的石頭如有神助一般直愣愣地衝向馬車。隻聽“嘎紮”一聲,那枚爆彈般的石頭直接鏟斷了馬腿。


  那匹馬痛苦地嗚咽一聲,它看見自己地蹄子就那麽沾著血從自己麵前飛過去,車夫幾乎要流出眼淚:“飛腿!”


  “嘿嘿,飛腿變成沒腿了!”薛寶惡笑一聲,腰間的雙臂轟然彈出,抱住了馬匹那粗壯的脖子,然後令人震撼的一幕發生了,隻見他像是蚍蜉撼樹一般試圖用力拐動馬身,更震撼的是,他成功了!


  薛寶竟然像是摔倒一個人那樣,摔倒了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大馬,連帶著車轅與韁繩一並毀損於地。


  草葉飛揚,煙塵彌漫,車夫也翻滾落地,吐出一口鮮紅的血液。


  薛寶一拳打在車夫臉上,一般人哪經受得住翻馬之力,他在地上翻了兩圈,骨頭全部折斷,動彈不得,隻能在口中徐徐念叨著:“飛腿……飛腿……”


  薛寶笑道:“什麽飛腿?我都告訴你是‘沒腿’了。”


  隻見他拾起一根斷落的車轅,用茬口往尚未折斷的馬腿上猛力一插,頓時鮮血噴湧。


  “飛腿”嘶鳴一聲,之後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了。


  “嗚嗚嗚……飛腿,對不住,我對不住你,我說了這次跑完要喂你上好的草料,我……”


  薛寶有些不耐煩了,他把目光鎖定到另外兩條腿上,目露凶光。


  安雲實在看不過去了,他笑著上前:“哎,寶哥寶哥。先別管那匹馬了,咱們先看看車裏麵有什麽吧?”


  王耳也從樹林裏走出來:“這次賈貴雖然沒出力,不過他這句話說得在理。我聽說此地有妖邪作亂,咱們得在天黑前出了林子,別耽擱了。”


  薛寶看了二人一眼,雖有慍色但也隻得點頭,扔下了手中的直木。


  呼……安雲鬆了一口氣,這下子馬和車夫安全了,隻要我找機會……


  忽然,他的背後傳來噗噗兩聲脆響,回身一看,車夫的頭頂穿洞,血流如注,已經死了。順著看上去,王耳手握一塊兒石頭,像是兒童打水漂那樣信手飛出,那塊石頭便直刺入馬匹的眉間,“飛腿”連叫都沒來得及,也丟了命。


  王耳注意到了安雲的視線,瘦削的臉上露出陰冷的表情:“怎麽?你看什麽看?”


  安雲吞了口唾沫,謹慎地答道:“沒,我……我就是好奇你這一手功夫怎麽練的。”


  王耳頗有自得之色:“哼,好奇也沒用,讓你跟著混口飯吃也就罷了,還想偷學要命的功夫?”


  “也……也是。”安雲點了點頭。


  “喂,諸位!”旁側傳來薛寶的聲音,安雲一看,他正把半拉身子埋入馬車的簾子,屁股露在外麵,“快來瞧瞧!”


  “哦?”王耳饒有興趣,“莫非是運送金銀的車。”


  薛寶身軀一晃:“比那還有意思!”


  他身體一抽,便從車上拽下來一個小姑娘,膚如凝脂,身著錦繡,哭得梨花帶雨,剛才在車上為了不被發現,竟然強忍著不出半點聲響。她看見車夫馬匹都已經死掉,終於控製不住情緒,抓起一塊兒石頭向額頭砸去。


  王耳彈出一枚石子把她手中的石頭打成齏粉,嘻嘻笑道:“別自戕啊,我們想要熱乎的。”


  “你……錢你們都拿走吧,能不能……”女子已經涕泗橫流,麵露絕望。


  薛寶緩緩蹲下,隨後一把抓開她的前襟:

  “你好像沒法跟我們談條件吧?”


  王耳開始解腰帶,順手肘了安雲一把:“脫啊,愣著幹啥?”


  薛寶一邊解腰繩一邊笑道:“別管他,這後生要是不參加,不就是咱倆獨享了?”


  安雲左右看看,開始把自己上衣的盤扣一個個解開,另外倆人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混賬,你小子還真是個傻子啊?”


  “解絝帶!難道你那玩意長在肚皮上嗎?”


  安雲解完扣子,將衣服潦草疊好放在一旁。薛寶對王耳說:“別理他了,他年紀還小,咱們先來吧。”


  王耳嗤笑安雲道:“哎呀,賈貴,你可真是個傻子啊。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


  話音未落,一根匕首從王耳的後腦勺突入,直破其口,頓時血腥四溢牙齒橫飛,鮮血濺了女人一身,嚇得她慌忙閃躲。


  “我這身衣服可不能弄髒了,要不清理起來太麻煩。”安雲抽出殷紅的匕首,將王耳麵朝下扔在地上。


  “不過褲子嘛……隻是殺兩個人的話,應該不會沾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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