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赴宴
是日清早,微涼。
安雲聽見一陣叫喚聲,渾渾噩噩地從床上爬起來。看見梁上掛著的兩個人晃動著身體,喊道:“你騙了我們,你這個騙子!”
“那又如何,”安雲打了個哈欠,“你們不妨捫心自問,若我不把你們捆起來,你們會不會去找燕有羽。”
此話一出,梁上掛著的兩個人都無話可說,愣了片刻才喊道:“當……當然,絕不食言。”
“那也不行。”安雲搖搖頭,起身出了屋,恰巧碰上打水回來的福寶林。
福寶林放下水桶:“英雄,您醒了?”
“嗯,”安雲點點頭,指著身後道,“你一會兒找塊兒抹布什麽的,把他們倆的嘴堵起來,別讓其他人進這屋。”
福寶林向屋內看了一眼,隨即答應:“行。”
“還有啊……”安雲揉揉太陽穴,覺得腦袋有些發昏,“我怎麽睡在你屋裏?”
“您昨晚換上麵具後又在外麵守了很久,等我出去看時,您已經睡著了。”
安雲心中一緊:“我怎麽會犯這種錯誤?太危險了。”
“不打緊,”福寶林笑道,“我發現您睡著時,麵具還好端端地戴著,而且周圍也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那麵具現在哪裏?”
“就在屋裏。”福寶林進了屋,安雲提起水桶跟在他後麵,不時,福寶林把麵具拿過來,遞給安雲。
安雲接了麵具,道聲“謝”,又說:“一會兒便是酒宴,我得和白禦史一起去,先告辭了。”
說罷,安雲轉身向著白居易他們所在的屋子走去。
來到這破落的屋前,敲敲門,便看白居易已經整好行裝,準備出發。他的身後,兩個馬夫業已整飭完畢,剩下六子還在擦洗。
“老白,差不多是時候了。”安雲道,“你的詩寫好沒有?”
“已是胸有成竹,何妨一揮而就?”白居易很自信地挺胸道。
安雲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好。”
此時,身後兩個馬夫也走上前來,問道:“大人,此次還帶著那些姑娘嗎?”
白居易臉上忽然露出猶疑之色:“這……此行隻怕是危險重重,若是帶著她們,恐顯得束手束腳。”
“不,一定要帶上。”安雲道,“把她們單獨留在這裏,才更加危險,有我看護著,不會出事。”
“那就依你的意思來。”白居易點了點頭。
於是安雲又跑去眾姑娘休息的地方,也就是福寶林的原宅,他伸手叩門,就見門微微地打開一條縫,裏麵露出一隻眼睛,一看是安雲,門內立刻發出“啊”的驚叫之聲,隨後門便重重地關上了。
安雲歎了口氣,果然男女有別,男人那邊都整裝待發了,這邊連衣服還沒換完呢。
“一會兒讓白大人來找我們吧!”聽聲音是胖乎乎的桂花在說話。
“你們快點兒,算上車程時間已經不多了!”安雲隔著門喊了一聲,隨後便回身走去。
他走了兩步,忽然看見遠處有一個矮矮的土堆,走過去一看,上麵插著一個簡陋的木牌,前麵還放著一件衣服。
“那是……夏竹的墳墓。”安雲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他回身看去,見是楊柳。
楊柳的臉在微蒙的暮色中顯得很清麗,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好像有種寬慰之意:“我們昨晚草草堆砌的。”
“嗯。”安雲看向那方低矮的墳墓,“她最終走的時候,仍是一體的。”
二人靜默地緬懷了一會兒,便一齊在土道上行走,楊柳忽然對安雲說:“阿雲,我曾想過這樣的場景,我和一個男人,不是禦史大人,是一個年齡相仿的男人,並肩行走。滿蹊皆是花草,生長得足可漫過腳踝,遠處有悠悠的輕雲浮動。兩個人都不言語,那就足矣。”
安雲看看四周,笑道:“可是,這裏隻有黃土和破房,眾芳蕪穢,遠處的雲也發黃,等到太陽出來,雲就會被曬得又熱又黃,你肯定很失望吧。”
“不,”楊柳朝他微微一笑,“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個人和我一起行走。”
安雲愣了一下,隨後扭過頭看著前方,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或是覺得此時不說話就已經足夠了,總之一言不發,兩個人就這樣在惡劣的環境中走了一會兒,安雲覺得自己腦袋發木,還有點麻酥酥的,像是一串電流穿過了自己的大腦。
他不知道楊柳為什麽要跟自己說這些,但是他忽然感覺自己有些悲壯,就像一些遊戲裏,有姑娘對男人說完類似的話,要麽是這男人準備去解決最終boss,然後衣錦還鄉;要麽是這男人根本就不是主角,準備在一場轟轟烈烈的戰鬥中被流矢擊中,然後結束自己孔武雄壯的一生。不管是哪一種,都很有壯麗色彩。
安雲偶爾回過頭看看楊柳,發現竟然有朝露凝結在她的發梢,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擦拭,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
“喂,你們快過來,算上車程,離酒宴開始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是桂花?”楊柳抬頭看著遠方,隨後對安雲莞爾一笑,“我們快走吧。”
安雲點點頭,她看見楊柳向著遠處跑去,衣裙輕擺,自己也跟上腳步,向著兩輛馬車停靠的地方走去。
兩輛馬車上,箱子已經全部卸下去,空間更加寬敞。人們仍按照昨天的順序上了馬車。
就在六子準備上馬車時,安雲攔住他:“六子,我有任務要交給你,你得留在這兒。”
六子急忙點頭:“太好了,我可不想再看見姓燕的那小子。”
“留在這兒固然見不到燕有羽,可是任務同樣艱巨危險。”安雲給他打預防針,“你能盡力完成嗎?”
“不能,”六子很坦率,“我總不能把命丟在這兒吧?”
“命不用丟,你就盡力就成。”安雲衝他一笑,然後指著福寶林所在的屋子道,“去那間平房,有兩個人,把他們看住了,別讓他們跑了,這能辦到嗎?”
“啊?我得現場把他們打敗嗎?”
“人我已經捆起來了。”安雲解釋道。
六子長出一口氣,喜笑顏開:“那簡單。”說罷,就跑向了遠處的平房。
安雲見他走遠,隨後也翻身上馬,讓昨晚沒有坐到車廂裏的桂花也到後麵坐著,要不然讓人家看見禦史大人的家眷坐在車廂外,實在不像樣子。
一切準備妥當,安雲對著車夫說道:“師傅,咱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