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馬與驢
李聖和二位童子鑽研一陣,雖有所獲,卻也沒有破解了無名夢言全部的內容。
“真是奇怪……”阿右喃喃自語。
李聖問道:“何出此言?”
“設若這星星暗喻丹門山,那麽其上的川流指的是何物呢?”阿右求證似的看向師傅,“丹門山上,理應沒有河流,亦無高山積雪消融化下的雪水吧?”
“嗯……”李聖點點頭,“的確如此,除此之外,河流五顏六色,變化多端,也是個奇景。”
“而且,河流之中的萬丈高樓又是指的什麽呢?”阿左也有不解,“高樓,令人聯想到機關派,聽說機關派廣修高樓,而且他們也曾經和丹毒派有過交流學習,莫非丹門山上,現在已有高樓拔地而起麽?”
李聖拈須道:“不,無名的夢言中,在金驢縣三字出現前的所有內容,應該都不是實物。劃分隱喻與現實的分界線,就是他最後幾句‘金驢縣’的出現。我想,這說明無名從那個時候開始,已經失憶,腦中開始灌入新的記憶,因此才在末尾說出了現實中的地名。”
三人都沉吟不語,誠如無名先前所說,如果能攻克這個難解的謎團,李聖在醫學上的造詣,足以讓他升上四品,他欠缺的隻不過是像其他師兄弟那樣強大的戰鬥力而已。
“如此說來,要想探秘,就隻有一個辦法了。”李聖忽然說道。
二童子皆疑惑,問道:“何法?”
“重返丹門山!”李聖撫掌道,“隻有重返丹門山,才能知道無名在山上究竟見到了什麽,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他話鋒一轉,“想要重返丹門山又談何容易?我當初因為反感丹毒派門中必須要修習武力才能升高品級的製度,最終和諸位師傅師兄斷交,獨自下山尋求屬於自己的醫道,雖然尚未和同門恩斷義絕,甚至還收到師傅的贈禮……”
他將手放在涼滑的木製醫箱上:“但是,從那以後,我已經確鑿不再是丹門山的門人了。”
二位童子沉默片刻,忽然阿右說道:“師傅這話說的,雖然您作為丹毒派的弟子已經不能重返丹門,但是仍然可以作為一個普通百姓上丹門山求醫啊,無名師弟的病也是病,您帶著他上山,就像是普通百姓求醫問藥那樣,倒也合情合理。”
李聖尋思片刻,點點頭:“嗯,說得對……這樣,等到明日,無名蘇醒,我便帶著他去丹門山求醫,看看倘若看到丹門山的景致,他能否想起什麽來!”
“阿左,阿右,你倆立刻趕製一麵幡子,就說我近日不能出診,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二位道童欣然應允:“是,師傅!”
……
李聖和無名的故事先告一段落,此時說回到已經十章沒有出現過的安雲。
安雲的紅馬是良駒,雖然這馬不像同漆麵的赤兔那樣日行千裏,但是其速度也遠超一般馬匹。
常馬載人,由機關城至金驢縣,統共需要七天,而安雲這匹紅馬,日夜奔馳不停,全程大約隻要一半的時間。
不過時間如今隻過去半天,安雲獨自騎馬行於茫茫大原之上,了無大漠孤煙,唯有長河落日。
遠離了時刻悶熱的機關城,安雲這才發覺到荒原上晝夜溫差之巨大,一到傍晚,倘使不披上幾件單衣,隻覺得寒氣從四麵像針一樣侵來,凍得人直打牙戰。
當然,對於原主這副異常的身體來說,冷不是什麽大事,眾所周知,人類可以通過骨骼肌戰栗,通俗來講就是打哆嗦的方法給自己的機體產熱。擱在尋常人身上,打哆嗦就是打哆嗦,人家一看便知道你冷了,對於安雲來說,打哆嗦就像是就像是在往外輻射熱量,他顫了一陣子,就覺得四周都熱起來,一看自己身上竟然冒出一層細細的煙靄。
在紅霞初具時,安雲遠遠地看見遠處出現一方矮矮的村落,整個村子都沉浸在煙霞的剪影之中,似乎還有炊煙緩緩飄蕩。
“今日便在此地暫住吧。”安雲快馬加鞭,向著村落奔去。
所謂望山跑死馬,那是在有高低落差的情況下,像是安雲這樣遠遠地望見村子,反而沒有幾步就來到了村前。
他來到村口,看見許多煙囪都冒出煙來,還有孩童在土道上追逐嬉戲,不禁放下心來。
如果走到哪裏都是饑荒,到處都是人吃人的景象,安雲不知道自己還能走上多少日子。
幾個淌著鼻涕,皮膚發糙的大小孩子看見有人騎馬而來,紛紛圍過來,驚異道:“先生,您這馬匹好生漂亮啊!”
“可否讓我騎騎看?”
“我也想騎,我也想騎!”
“哼,這有什麽稀罕的,跟本村的驢子沒什麽兩樣嘛!”
“胡扯,那匹驢子毛也不順了,眼也濁了,還有一條跛腿,有什麽資格和大馬相提並論!”
“但聽說以前村中有個殘指劍神,就是騎著那驢,從強盜手裏保護了村子!”
“劍神怎麽可能騎驢,要騎也是騎馬!”
安雲默默地聽著孩子的議論,微笑享受著他們的稱讚,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舒服的感覺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的生活仿佛就是一刻不停地搏殺,搏殺,永不滿足,永無寧日。
他問道:“孩子們,我想找一處地方歇腳,這村中可有客棧旅舍之類。”
“哈哈,我們這裏地方偏僻,若是開了客舍還不賠死了?”幾個孩子紛紛笑起來,“原來您固有良馬,卻連這也不懂麽?”
他們似乎感覺有些失望,不再理會安雲,又各自分散去玩耍了。
安雲確實沒考慮這事,感覺麵子上有點掛不住,正要鬱鬱去尋戶人家住下,忽聞馬側一個粗糲略啞的聲音叫住他:
“等等,若是不嫌棄,請您住到我家去吧。”
安雲回身一看,一個小孩正站在馬的身側,由於紅馬的高大,把這孩子的身形襯托得相當矮小,他穿著一件毛襖子,領口還有許多白絨,不過似乎是因為這孩子不檢點,經常用衣服擦鼻涕,白絨都已經變得黑乎乎的了。
這孩子不是別人,就是剛才對安雲的馬嗤之以鼻,並且說驢子都比得上的小孩。
安雲側身抓住他,將他拽上馬背,問道:“如何?”
小孩驚喜地左看看右看看,用嘔啞的嗓音喊道:“刺……刺激!”
“你家在哪?”
“前方那棵歪脖樹右拐就到!”
“那就走吧!”安雲策馬如風般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