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唔……”名隱吸收完所有鋼條以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小靡芳急忙擔憂地問:“門主,您怎麽了?”
名隱愁眉苦臉地答道:“有點兒鬧肚子。”
小靡芳:“……”
子時,用安雲時代的計時法算來,也就是23時至淩晨1時之間,此時早已宵禁,整個長安都籠罩在一片沉眠的黑暗之中。大雁塔隻在門口有微弱的光亮,再往內深入,則一片漆黑,目不能視物。
“還要深入嗎?”小靡芳問道,顯然,一旦繼續深入,就相當於入了龍潭虎穴,進入了敵人的有利地形內。
但是名隱依然顯得很悠閑,他點點頭道:“裏麵沒有光了,你把八陣打開,我在後麵跟隨。”
“是。”小靡芳利用冥波在周身八位創造出通感,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十米以內的事物都變成了他指尖的浮雕,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次,小靡芳不免謹慎起來,如果之前沒有門主提醒他,此時自己已經被鋼條釘成了血葫蘆,所以這一次,他稍微縮小了八陣的範圍,這樣一來,八陣的靈敏度就會提升,可讓他感受到更細小的事物。
除此之外,由於拜月派四品專門對傳聲進行修煉,所以拜月派門人的耳朵也異常靈敏,可以聽到常人聽不到的超聲波,甚至可以像蝙蝠那樣借助回聲感受物體,當然,有了八陣以後,這種技術就被徹底放棄了。
借助八陣和靈敏的耳朵,小靡芳謹慎地向前走著,環境的輪廓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這裏有一尊佛像。這裏是一部分經書。這裏……咦?這是什麽?
在他的腦海中,忽然勾勒出了一個奇怪的性狀,像是一個人形,穿著盔甲。
盔甲的性狀他沒見過,既不是本朝軍士的盔甲,也並非衛士的官服。
難道是玄奘法師帶回來的麽?小靡芳不禁滿腹狐疑,他很想問問門主,但是想來這是對自己的一場曆練,也就沒有回頭。
忽然,盔甲動了一下,小靡芳心頭一震。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重壓直襲自己的麵門,他側身一躲,隻覺肋間一熱,一柄五尺來長的彎刀從他的腰間斬過。
小靡芳迅速與對方拉開了距離,他知道,敵人就在自己麵前。
“是武士!”小靡芳瞬間明白了對手的身份,“還請門主放心,小靡芳定將其拿下。”
“門主?”
“師傅?”他連喚兩聲,發現沒人應答,便摸向身後,發現在八陣察覺出的名隱所在位置,實際上什麽也沒有。
名隱用冥波幹擾了小靡芳的八陣,做了一個假身,自己早就跑了!
“門主您這也太信任我了吧!”小靡芳眼淚都快下來了。
“你是拜月派的吧?”忽然,一個聲音在對麵響起,小靡芳麵色沉凝,抬眼看向黑暗,此時,在他身後正好開了一扇小窗,借著月光,可以略微看見對方的身形,他的左手拿著一柄五尺左右,散發著銀色光澤的武士刀。
“正是,沒想到倭人還會說漢話。”
“我們武士,都是精英。學會漢話,不足掛齒。此次前來,誓要討債。”隻聽銀鋒乍響,對方已經橫刀擺起架勢,用蹩腳的漢語說,“武士道不殺手無寸鐵之輩,既然你與我打,就快拿兵器。”
小靡芳墊步掀袍,用手在腰間的傷口抹了一把,笑道:“對付彈丸小國的武士,還犯不上動刀。”
武士沉聲道:“找死!”
旋即,隻聽他疾邁兩步上前,那刀身快到眼睛看不清楚,人來不及反應,等到武士緩緩收刀之時,被他斬過的窗戶才忽然閃出一道銀痕,隨即轟隆隆倒塌下去。
“哼,這就是蔑視武士的下場,螻蟻。”武士收刀入鞘,“還有一個人,不知道風解決他沒有。”
正在他邁步要離開之時,忽聞身後一個聲音想起:“武士先生,切莫胡說,我家門主估計已經殺了你那手下,正坐在塔頂乘涼呢。”
武士驚異地回頭:“你……我放才應該已經斬到你了,我的速度是同行的三名武士中最快的!”
小靡芳右手一抬:“那可遺憾了,按照門主的教誨,我是前來滅倭的六個人裏,最弱的一個。”
“僥幸而已!”話音未落,武士又出一招,此招名為“居合”,乃是在拔刀收刀之間,快速地對敵人進行斬擊,及至收刀之時,對方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切成兩段!
此時小窗已經倒塌,塔內一片漆黑,武士這招居合,猶如半月一般,滴水不漏地斬過所有空間,隨後,閃電般收刀入鞘,在斬擊的過程中,他鮮明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被切成兩半。
“哼,果然上一次躲過隻是僥幸。”武士冷笑一聲,又要轉身上塔與那名叫做“風”的忍者接洽。
“你為何總是打到一半就跑呢?”小靡芳的聲音再次從他身後響起。
武士心頭一震:“你……你……”
小靡芳冷笑道:“武士,你大概以為自己斬到我了,你可以摸摸自己刀刃上粘的是什麽。”
武士抽出彎刀,以指尖滑過,手上是潤滑冰涼的液體,而不似血液那般溫熱:“這是……水?”
“看在你讓我拿武器的份兒上,我也可以姑且尊重你一下,在你臨死前,你可以知道我的名字。”小靡芳道,“我乃拜月派三品神明靡芳,不過呢,在我進入拜月派之前,還有一個名頭——輪回派三品水月。”
“水……月?”
“在輪回派布下的大陣裏,時間由我來決定,你的斬擊,我可以過一會兒才讓它們奏效。”小靡芳笑道,“數年前,我以為這種手段已經天下無敵,直到跟門主切磋過一次,當我發現他很小心地控製著不打傷我,我才知道自己這點雕蟲小技毫無意義。”
小靡芳的笑容徹底消失:“不過對付你這種小嘍囉,完全足夠了。”
“什麽……意思?”武士渾身顫抖,他舉起刀來,準備再一次斬擊。
“太遲了。”小靡芳右拳緊握,站在窗邊的武士忽然感覺自己腰間滾燙,視野內天旋地轉,隨後,他的上半身滾落在地。
“剛才你的斬擊,我讓它現在才奏效,很好理解吧。”靡芳笑道,“不過要畫陣必須故意出一點血,害得我的錦袍讓你切壞了,有點不值當。”
小靡芳邁過武士的死屍:“好了,現在去跟門主會合吧。”
……
風,最優秀的忍者,從未遇見過這種情形。
就在剛剛,一個人堂而皇之地沿著台階走上來。
由於忍者的素質,他刹那間觸動機關,將所有提前埋伏好的鋼條、手裏劍以及苦無全部射向名隱。
風有些後悔,如果他沒有射出那些暗器,自己的信心興許不會像現在一樣徹底崩潰。
名隱根本就沒有抵擋那些暗器,任由它們觸到自己的身體,隨後,將其全部吸收。
下一個瞬間,從名隱右手中,一段巨大的黑鐵混合物宛如藤條一般盤曲而出,風來不及思考,已經被黑鐵構造的囚籠困住。
名隱用冥波改變了囚籠的構型,使其內部出現數道黑釘,隻要稍微一動,風都會劃得頭破血流。
他走過來,隔著籠子,麵無表情地問:
“是誰指使你們襲擊拜月派的?”
風嚇了一跳,因為名隱這段話雖然是漢語,但是他竟然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名隱道:“人的意識也跟冥波有關係,我稍微改變了你的意識,讓你可以同我交流。所以快說!”
風從來沒見過這種人,對他來說,名隱已是徹頭徹尾的怪物:“我……我是為了國家……”
“嗯……腦波的浮動顯示你沒有說謊,你的首領是以‘國家’為名對你洗腦的嗎?”名隱有些失望地扭過身,隨後,他身後的囚籠急劇緊縮,殺死了風。
他借著小窗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去塔頂乘涼吧……”
……
牧三村。
楊二狗打了個哈欠,咒罵道:“我說劉兄啊,你別在那兒風卷孤雲入夜空了行不行?你要是能編出個下文兒來還好,你又編不出,在那兒嘀咕個什麽勁兒啊?”
劉叉道:“要不然你告訴我?”
“那哪行啊?”楊二狗道,“凡所求者,必不與之。才可明白詩句的來之不易,杜子美怎麽說?為人性僻耽佳句,就是說好的詩句一定得絞盡腦汁才能得到!”
劉叉試探道:“楊兄,我一直在想一個可能。”
“但講無妨。”
“是不是你也沒想出來這詩的下兩句怎麽接,所以一直不告訴我啊?”
楊二狗汗都下來了:“不可能啊,怎麽可能啊?要是我沒想出下兩句,之前怎麽敢用你心愛的金鍾做交換?”
劉叉點點頭:“哦,好像確實是這樣哦。我這鍾珍貴得很,一般人我就是拿出來給他看看都不舍得!”
“那我還得謝謝你啦?”
“那倒不用,風卷孤雲入夜空,散作星辰映蒼穹。牧三村裏排大宴,刮起一陣好客風……”從劉叉的口中,忽然吟詠出這般詩句來。
楊二狗剛想挑刺兒,卻發現正在道路中間,果真有幾個村民端著醬蹄豬肘,笑嘻嘻地從路中間走過,倒真像是趕赴宴席。
“這倒稀奇?”楊二狗揉揉肚子,笑道,“劉兄,立馬備上點兒銀子,看看咱們能不能再蹭上一頓。”
“人家的宴席,楊兄你湊什麽熱鬧?”
“嘖,能吃一頓就吃一頓唄。你不知道,有時候我混進有紅白事兒,跟著抱抱拳奉承兩句,或者跟著人家抹兩下眼淚兒,人家就還真把我當自己人了,要隨禮人家也不好意思,或者索性幹脆就把我忘了,這時候就能白吃一頓。這些你這富家子弟肯定不知道了,要不然怎麽管你叫‘五陵和尚’呢?那是你這麽有錢,人家都說你是五陵少年!”
劉叉臉色漸變,不悅道:“楊兄,你別拿這事兒埋汰我了。當初我之所以出家,原因你也不是不知道,不就是覺得富裕的生活呆慣了,沒有盼頭嗎?”
“你看看,還讓我說什麽好?人家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這吃飽穿暖的反而出來找病受,說難聽點就是賤的。”
“出來幾年我也吃了點苦,但是我不後悔。”
兩個人聊著聊著,還真就悄沒聲兒地跟上了傳接宴席的小隊,他們最終的目的地讓楊二狗有些失望。那並不是像他想象中一般,有什麽紅白事因此擺上幾十桌的大宴,而是在一間飯店裏舉辦的小型宴席。劉叉道:“壞了,楊兄,這下子可蹭不了飯了,這種小宴,人人互相認識。”
“嘖!你慌什麽?咱們就堂而皇之地走進去,要是被發現了,就說自己不知道這是擺宴,把錢給他們,要是沒被發現,皆大歡喜,吃完了咱們趕緊跑!”
莫要忘卻,此時正是子時,按說早已過了宵禁時分,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夜幕底下是黑漆漆一片,可不是什麽晚飯時間。
這倆人就跟撲火的飛蛾似的,傻乎乎地跟著傳菜的小隊走進了飯店,飯店之內,彩燈高掛,燈火通明。小小一間飯店,可以說擠滿了人,喧鬧聲歡叫聲響成一片,楊二狗左看看右看看,見沒人注意到自己和劉叉,趕忙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抓起雞腿一陣猛啃。
劉叉坐在他旁邊打著哈欠,他之所以不吃並非出於什麽道德上的考慮或是對自己宗教的尊重,單純是這些葷腥的大魚大肉他在家的時候早已吃膩了,他吃下這些油葷,在體內很長時間才能消化,所以養就了這麽一個肥胖的體格。
很快,又有幾盤菜被端上來,劉叉打量著來回過客,發現他們臉上都掛著一模一樣的笑容,頓時感覺有些不對,趕忙伸手去拍楊二狗:
“唉!楊兄,楊兄!你看他們笑得怎麽那麽瘮得慌?”
然而,他的手掌剛到楊二狗肩頭,楊二狗的身體竟然頹然倒下去,撲通一聲砸在桌子上。
隨後,獰笑聲漸漸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