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上)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爺割血
第二回(上)老道士卜卦下山 大少爺割血飲妖獸
武侯府大少爺石念遠自幼活潑好動、特立獨行,總喜歡神秘兮兮的搗騰一些奇怪物事,還經常鬧得動靜頗大。
武侯府上下老幼皆知,大少爺鬧出這些動靜,李瘸子與毛財神二人是首要幫凶。原因無它,財可通神,大少爺經常搗鼓的那些奇異物件,大多數是托毛財神打理找尋,而李瘸子更是經常親身參與其中。
究其源頭,還得往回追溯七年。
在大少爺七歲那年,新年將至時分,據在大少爺多次強烈要求下,夫人終於同意大少爺與之分院而居,獨得林深一院。
當晚,剛搬進林深院的大少爺就悄摸將瘸腿大管家拉到林深院,一瘸子一孩子在楓樹底下席雪而坐,神秘兮兮的擺弄著什麽,就在更夫方敲過三更時,從林深院傳出一聲轟然巨響,府衛武奴大受驚動,全府上下雞飛狗跳。
凜冬大雪夜,祝嫻蘭披裹著鵝絨睡袍,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板就從江桃院火急火燎跑到林深院,然後就看到一眾府衛武奴、女婢下人圍在林深院外一邊朝內窺視一邊麵麵相覷。
祝嫻蘭沿著眾人讓開的道路衝進院裏,聞著院中怪異味道,看著一瘸子一孩子在雪地中毛發焦立、滿臉灰黑,一仰倒一伏趴,二人前方還有一個直透積雪再陷泥地的焦黑土坑,立馬炸毛。
那刻,一向寵溺大少爺至極的夫人當即衝進屋內抄起一部書籍珍本走出,拎起大少爺就朝其屁股一頓抽打,硬生生在大少爺嗷嗷慘叫中將珍本打成滿地細碎紙屑。祝嫻蘭打爛一本還嫌不夠,再進屋找來一卷孤本竹簡走出,李瘸子大驚失色,跪伏在地同時為大少爺與那卷孤本求情,夫人揚起手許久,最終扔下竹簡赤腳踩爛,踏雪離去。
賬房中,毛財神回憶起當年趣事,仍然禁不住笑起。放下手中卷宗,接過石念遠遞出的一張圖卷,眼睛越發不太好使的毛財神將眼睛湊得很近,仔細端詳圖卷上複雜繪圖。
“毛三,這東西精度要求蠻高,要好好挑選一下工匠。”石念遠身材隨父,比起十四歲同齡少年,高出半頭不止,相貌依母,特別是那雙內勾外翹的丹鳳眼眸,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毛財神放下圖卷,揉了揉眼睛。自從七年前大少爺第一次向其索要物件,七年來所提要求是一次比一次稀奇古怪,所幸止於奇異不常見,卻也不是什麽太難搞到的玩意兒。
“少爺盡管放心。”毛財神眯眼樂嗬笑答。
石念遠點點頭,想到另外一事,從衣袋中掏出一隻銀製湯匙遞給毛財神,再從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圖卷,幾步跨到牆邊,將牆上一幅精裱字畫隨手扯丟腳邊,再將羊皮圖卷往上一掛一展。毛財神手頭下意識把玩著湯匙好奇看著大少爺,毫不在意地上那幅價值千金的畫作。
“毛三,你站起來,麵朝我這邊,用湯匙擋住左眼,對,用右眼看,這個,能看到開口朝向嗎?別使勁眯眼,就正常看。”
毛財神依言遮住左眼,看著大少爺指著羊皮圖卷上一枚古怪符號,觀其開口,朝上指了指。雖然不知道石念遠用意,毛財神還是依照石念遠的要求左指右指上指下指,直到最後實在看不清晰,無奈搖頭。
“換另一隻眼睛。”
總算為毛財神測完視力,石念遠扯過一根花梨木椅凳,半蹲半踩毫無坐相的與毛財神相對而坐,隨手抽了張上等熟宣,再從毛財神那隻心愛筆筒中取出一隻硬毫,提筆寫寫劃劃,根據毛財神的視力測算透鏡凸度。
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爺鬼畫符的毛財神一如既往的沒有多想多問。
石念遠從身上專門定製得荷包格外多的錦緞口袋裏頭掏出尺規,認真繪製出兩枚鏡片、一架半覆式鏡框,以及二者拚接的完整眼鏡圖像,並詳細標明上尺寸。
仔細檢查幾遍後十分滿意的倒遞向毛財神,然後一邊指點一邊交代。
“毛三,和剛才那東西一樣,這玩意兒也要講究挑剔。你看這裏,這兩片,要在留鄴城找到透光度最好的耀晶,利用融凝工法一次成型,記得囑咐工匠一定要精確按照尺寸弧度製作模具,模壁必須打磨圓潤。融凝時務必保證純度,別摻進亂七八糟的雜質影響透光。至於這支架,盡量用輕質材料做就好。另外,兩片耀晶出模後,不管是拚接還是保存運送,切不可磨損刮花。”
毛財神一一點頭應承,然後兩臂交叉右手托著腮眯眼直勾勾看著大少爺。
“毛三,你別這樣看我,我又不是晚雪樓清倌,你這眼神,我滲得慌。”石念遠嘀咕道。
“武侯府上下大多隻知道少爺性情跳脫,行為古怪,卻不知少爺三歲識字,五歲讀史,如今不過十四歲光景,六藝出類拔萃,更涉獵諸般奇門,可謂資曠世。”毛財神撫了撫近兩年才興蓄起的山羊胡須,笑意盈盈。
“得,可別舔了。要是讓蒼雲郡中那些豪商巨賈知道毛財神這樣拍一個毛孩馬屁,還不得七竅生煙。”石念遠攤攤手續道:“老規矩,東西做好後直接讓李書圖交到我手上。”
“是,少爺。”毛財神收起兩張圖卷,目送石念遠離去。而後才走到牆邊,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張從上到下從大到畫著一枚枚形狀相似方向不同的鬼畫符羊皮畫卷,細心收起,走到陳列櫃旁抽出隨身鑰匙打開一扇櫃門,折好放入其中,裏麵不是石念遠從到大送來的各式紙卷是什麽?
毛財神笑意盈盈的重新將櫃門鎖好,大概除了李瘸子,再無人這般深刻知曉無妻無後的毛財神有多麽疼愛這個直呼其名的大少爺。
劉山半躺在校場正門旁的哨崗頂棚,歪頭看向校場中遠處一幕,用膝蓋想都知道是老卒連長正在訓罵新兵蛋/子。劉山感慨了一句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就看到從校場外走來一人,隨即起身跳下哨崗。
“來了。”劉山沒有行禮。依照大少爺吩咐,劉山從來沒有在魚龍營駐地中以少爺來稱呼石念遠。
“嗯。在毛三那呆了會兒,就來得晚了些。新甲送過來沒?”
“在帳裏放著了。”
石念遠點頭嗯了一聲,徑直朝魚龍營駐地軍帳所在走去,掀簾走進其中一座普通軍帳。
魚龍營四卒一帳,正值夏日,一股以汗臭為主各種發酵怪味混雜的味道隨著熱流鋪麵襲來,石念遠麵無異色恬然笑了笑,走到自己床邊,換上那套輕甲,原地活動了一番,十分滿意,這兩年個頭竄得飛快,前一套甲胄已經穿不合身,束手束腳的十分妨礙訓練。
石念遠望向校場,魚龍營甲士正在負重疾跑,在煙塵彌漫左右搜尋,終於看到一連隊伍,石念遠跑過去大喊一聲。
“報告!”
帶隊老卒連長扭頭看到是石念遠,應了聲:“歸隊。”
石念遠匯入一連隊伍當中,魚龍營一連士卒都熟悉這個比一般新卒還要年幼兩三歲的“石頭”。
石頭在兩年前開始入營參訓,不過並沒有魚龍營軍籍,也不是每日都來。
據石頭自己所,他是武侯府中一個年老門房管事的遠親,老門房是西疆老卒,年輕時曾與魚龍營長劉山校尉同過營,並肩宰過契夷蠻子,立過一些戰功。老門房在兩年前征得府中大人同意,為石頭討要了一個武奴身份。
不老門房確實略掌一番權柄,就憑老門房多年來待人接物真誠友善,武侯府中人大都會給老門房幾分薄麵,故而武奴隊長對石頭多有照顧,每日分到手頭的活計不多。加上老門房與魚龍營長劉山的關係,所以石頭一旦有空,就會到魚龍營來參訓,偶爾還會住在營中。
起初時,大多數出身草莽的魚龍營一連士卒都認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關係戶子隻是貪圖一時新鮮,對之並不如何待見。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逐漸發現石頭不來則已,隻要來到魚龍營參訓,就會真正盡心盡力。
開始一段時間,許多訓練科目石頭並不能按要求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不過石頭總會在收隊休息後,返回校場自己把訓練量做完補滿。並且在石頭不回武侯府武奴住處而是住在魚龍營中時,相處起來也沒有傲慢驕縱脾氣,還經常偷帶一些吃食酒水進營一起偷食偷飲,於是乎,石頭就如此這般的在一連中逐漸吃香混開。
一連長帶跑兩圈後收到劉山命令,到中帳開會去了。連長前腳剛走,一連隊伍裏頭就有一塊開始熱絡起來。
石念遠身邊一個少年新卒興奮詢問道:“石頭,今有沒有帶好東西過來?上回那瓶杏花老米酒,真丫又辣又香,可惜一夥人分下來,每人就得一口。”少年新卒咂吧著嘴回味無窮。
石念遠嘿嘿一笑:“老叔的酒壇見底,操作起來容易被發現,所以這次沒有酒了。不過,我順了老叔一本江南人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