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下）天山巔老道士立塚 瀑流穀小狐
第八回（下）山巔老道士立塚 瀑流穀狐狸辭別
“你不知道這位女士已經開靈？”楊七淩錯愕反問道。
“女士？開靈？開什麽靈？”石念遠伸手提起狐狸脖子，端到眼前與其溜圓眼睛對視。
“難怪她會叫你混帳……”楊七淩扼腕道：“就算你是她的主人，這樣對待一位女士也實在太粗魯了。”
石念遠將狐狸放回肩膀，毫不溫柔的揉捏著狐狸腦袋，再在狐狸毛絨耳朵上揪了揪。
楊七淩啞然道：“妖獸大多數沒有先靈智，但都會本能的吐納地靈力，在高等級妖獸的血脈中更是銘刻有高深的吐納法門，妖獸吸收到足夠多的地靈力，在靈力滋養之下，若得地眷顧，就可以同時開啟靈智與靈識，成為靈獸，稱為開靈。來與人族旋照、啟靈相似，不過比起人族旋照啟靈，妖獸開靈要困難得多。”
楊七淩看著石念遠尷尬道：“對於狐族靈獸來，耳朵與尾巴都是極其敏感的身體部位，你這樣……實在是不太尊重……”
狐狸像模像樣點著頭。
石念遠近來遭受多次三觀重塑，已經具有了不錯的抵抗力，聽到楊七淩對妖獸靈獸的描述，想起了洗鶴峰上那隻被玄涯稱作鶴羽的仙鶴。
聽著楊七淩關於狐族靈獸的法，石念遠故意一把抓住狐狸的毛絨尾巴將其倒提起來，狐狸掙紮著嗷嗷亂叫。
“尊重？這傻狗還好意思叫我混賬？老子為了這條傻狗放血放了大半個月，容易嗎？”石念遠再次將狐狸湊到眼前嘀咕道：“原來不是通曉人性，而是真的具有靈智啊。怪不得一路上流風霜抱得，納蘭左塵抱不得……”
狐狸奮力掙紮，爪子肆意揮動，奈何石念遠將距離拿捏得死死的，狐狸爪子在石念遠鼻子前方數寸上下抓撓，卻怎麽都抓撓不到。
流風雪與流風霜顯然早已對妖獸開靈有所耳聞，並沒有顯露出太大驚訝，流風雪在聽到楊七淩狐狸已經開靈後，就突然覺得石念遠對待狐狸的確有些過於欺負，從旁邊悄然伸出手，將石念遠腦袋朝前一推，想要幫狐狸一把，熟料石念遠腦袋確實往前一頓，不過狐狸卻反應極其迅速的將尖銳利爪收回，並沒有劃傷石念遠。
石念遠斜眼看向流風雪得瑟道：“萬物皆有靈，知道不？我的狗，我欺負得，別人欺負不得，我對它好，它對我好，會忍心傷害我嗎？”
流風霜看著石念遠與狐狸玩鬧，掩嘴輕笑，而後突然想到一事，出聲詢問道：“楊公子，早上霜兒就想問了，關於妖獸靈獸，霜兒倒是有過耳聞，並且據靈獸修煉到高深境界後，可以口吐人言，甚至化作人形。隻是，為什麽在靈獸還未能話時，你就能明白他們的意思呢？”
楊七淩再次自我介紹道：“在下楊七淩，來自南荒十萬大山，武煉楊家。”
石念遠與流風雪如同流風霜之前一般不明其意，反倒是木子濤從籃簍中取出一本書籍，翻開其中一頁道：“南荒十萬大山奇人異士無數，各種稀奇術法層出不窮，其中以巫蠱術最為聞名，但其實在南荒境內，有著南荒八絕技的法，巫蠱術僅是其中一項，排行第四，排在巫蠱術之前的，正是武煉一脈，馭獸術。”
“可以啊！木子濤。”石念遠刮目讚道，木子濤臉頰一紅續道：“都是書上寫的，武煉一脈所負馭獸奇術，傳承馭獸絕技的武煉族人，掌握著名叫‘諸語’的異能，可以與妖獸靈獸對話。”
“那麽不科學？原理是什麽？”石念遠好奇問道。
“你是豬嗎？都了是絕技、異能了，你還問。”流風雪白眼道。
“其實也沒什麽的，所謂‘諸語’也隻是外界傳言而已。妖族因為種類繁多，除去自身種屬的獸語，更有一門妖族統一語，妖族語自成一係，與人族自然邏輯語言完全不同，是通過震蕩妖元產生波動來傳遞想要表達的信息，武煉一脈隻是掌握妖族統一語而已。”
通過震蕩波傳遞信息……類似於無線電那樣的機械語言嗎……
石念遠心思轉動。
“妖元又是什麽？”石念遠一邊思考，一邊問出口道。
“妖元也是靈力，妖族特有的靈力。人族仙道修士修煉到凝元境時，會在丹田凝結元丹，妖族生就具有與之相似的妖丹，靈力通過妖丹轉化，在就會在形式上產生與地靈力同源異構的變化，稱作妖元，妖元溢出體外，就是修士所謂的妖氣，其實與人族所謂靈壓在本質上是同一樣東西。”楊七淩答道。
眾人一邊聊一邊走，不知不覺已到潛龍峰。
楊七淩走在隊伍最前方：“烈陽院在仙道六大聖地當中比較特殊，與其餘聖地一旦入門不得叛離不同，烈陽使招募而來的學子在烈陽院僅有三年學期，三年期滿後，烈陽院並不會將學子強留聖地，可以選擇成為烈陽觀門人弟子繼續求道，也可以選擇自行離去。嗯……你們令牌上的數字是多少？”
“七二三到七二六。”石念遠在四人領取烈陽令時就已經記清了數字。
楊七淩點頭道：“看來這一屆學子快要到齊了。”
眾人前方是一道寬闊山穀，山穀兩旁，是綿連千裏如同鏡像的兩道壯闊山崖，山崖呈階梯狀分作三層，每層上都是極具烈陽山麓風格特色的漢白玉石走道，走道上每隔一丈距離就有一道白玉石門，每隔十丈就有一道階梯連接上下各層，而每隔三十丈，兩麵崖壁第二層之間都會有一道白玉拱橋連接兩麵山崖。
走在山穀中，不時可以看到三五成群身著烈陽製服的學子。
“烈陽令單數住在左，雙數住在右。數字越靠後，就住在山穀越深處。不過這也隻是暫時的，據在烈陽試煉過後，通過者都會遷居躍龍峰。”楊七淩與幾個路過學子點頭打過招呼，應該是相互相識。
石念遠看著將手中烈陽令，朝流風霜遞過去道：“二姐，我和木子濤互為單雙，我們換一下，你和大姐才能住到同一邊，方便照應。”
“不行！”流風雪聽到石念遠話語，出聲製止道。
石念遠愣然看向流風雪，流風雪悄臉一紅，而後嘟噥道：“霜兒已經不是丫頭片子了，能照顧好自己，我都答應過夫人要罩著你了，自然要住在你隔壁。”
木子濤一本正經解釋道：“大姐，你看白玉石門上刻印的數字，左邊一、三、五為第一列，七、九、十一為第二列，右邊二、四、六為第一列，六、十、十二為第二列，按照這樣分布，相鄰單數或相鄰雙數並不是互為隔壁，而是位於同一列的上下相鄰層。”
石念遠在心中算過一道最基礎的等差數列公式，補充道：“七二三、七二四在第二層，七二五、七二六在第三層。”
流風雪扳起手指頭似乎在算數，實則腦中一片漿糊：“那……那現在到底是怎樣住的嘛……”
木子濤回答道：“石公子手持七二三，在下手持七二四，大姐手持七二五，二姐手持七二六，大姐和二姐分別住在石公子與在下的樓上。”
“那……那不就正好嗎？不換不換！”
楊七淩眼含深意看向石念遠與流風霜，一副知道了什麽的模樣。
“大姐……”楊七淩學著眾人稱呼流風雪道：“其實，因為我是今早上到的，手中烈陽令，碰巧正是七一七。”楊七淩一邊，一邊從口袋中取出烈陽令握在手裏。
“那關本女俠什麽事？”對算術實在不在行的大姐悶聲嘀咕。
木子濤輕咳一聲道：“大姐，七一七正好住在石公子隔壁……”
流風雪一把搶過楊七淩手中烈陽令，再將自己的遞了過去。
……
夜幕降臨時，眾人終於安頓完畢，身處烈陽山麓，幕上玄度玄燭更顯碩大無朋，仿佛觸手可及一般，月光照耀下，夜晚不顯漆黑。
分明已是秋日，瀑流穀中仍有漫流瑩，月光下半透明七彩靈瀑在湖麵氤氳出奇幻霧氣，地麵有許多靈草，在夜晚散發出幽熒微光。
石念遠與楊七淩並肩坐在瀑流穀草坪上。
“我以前一直不涉仙道，對許多仙道常識都不了解。覆雨大陸上，人族對妖族的態度是怎麽樣的？”石念遠開口問道。
楊七淩依舊叼著一根靈草嚼著草根，仰躺在草坪上答道：“得看是誰，覆雨大陸眾生芸芸，就數人族個體差異最大，數人心最難以揣摩。”
石念遠一下一下輕戳逗弄著懷中狐狸：“那些諸如人妖殊途、妖族食人之類的倫調是怎麽回事？”
楊七淩啞然道：“你是鳴雷帝國江南州士子的話本故事看多了吧？”楊七淩吐出已經嚼得無味的草根，在草坪上重新扯下一根放進口中續道：“人吃妖還差不多。普通妖獸隻有開靈成為靈獸，才可以算作妖族，妖族一般隱世而居，極其罕見，而妖丹對於武者修士來，是可以提高修為的大補之物，故而有許多武者修士，專門獵殺妖族，攫取妖丹。”
“照你這麽，妖族對人族，應該十分痛恨？”石念遠學著楊七淩扯下一根靈草，放到口中嚼巴。
“洗鶴峰，知道吧？”楊七淩不答反問。
“知道。”石念遠點了點頭。
“洗鶴峰上的靈獸仙鶴，其實也都是妖獸開靈的妖族，烈陽山麓幾代掌教都擁有各自的妖族靈寵，故而對妖族愛護有加，極其反感獵殺妖族的行為，門規中嚴令禁止獵取妖丹，門人弟子發現獵殺妖獸者，可殺之。作為鳴雷帝國境內的仙道傳承聖地，烈陽山麓門人弟子遍布九州，震懾著那些門派與流浪散修，所以鳴雷帝國境內，修士獵殺靈獸的情況相對少見，這也是我從南荒不遠萬裏來烈陽山麓求道，而不去南荒問劍塚的原因。”
“我還以為人妖不兩立，見麵就會殺紅眼來著……”石念遠思緒翻飛，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往事曾經。
“據族中祭司所，以前確實是這樣的，不過近千年來，由於烈陽山麓介入，鳴雷帝國境內妖族，對人類的態度已經大為轉變，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妖族就喜歡人族，畢竟貪婪乃人之本性，總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趴在石念遠大腿上的狐狸嗷嗷叫著被石念遠揪起脖子，石念遠仰躺到草坪上，將狐狸放到胸口：“也是，我遇到這家夥時，就是渾身是傷，估計是遭遇獵殺了吧。對了，你把我約來，到底是要什麽來著。”石念遠扭頭問道。
“不是我，是她。”楊七淩扶地坐起，朝狐狸問道：“聊得興起差點忘了正事，你想讓我幫你傳達什麽？”
狐狸在石念遠懷中坐立，溜圓眼睛不停轉動，哼聲嗚咽。
“她，她要離開一陣子。”楊七淩翻譯道。
石念遠一下坐立起身，狐狸直接被從胸口滑落到大腿：“離開？去哪裏？”
楊七淩看著狐狸感知著其妖元震蕩答道：“回家。她她已經離家半年了，遭遇意外被你救起以後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家人肯定很擔心她。”
石念遠輕柔抱起狐狸：“你的家在哪裏，現在是在山七十二懸峰，下山可不方便。”
狐狸爪子揉著臉蛋，歪頭看著石念遠。
“恰巧就在烈陽山麓中，她希望你能把她送到接引坪。”楊七淩幫忙答道。
“嗯……我知道了……”石念遠重新躺回草坪，看著幕上碩大玄度玄燭，狐狸爬到石念遠胸膛，舔舐/著石念遠臉蛋。
“哎喲，別別別，別舔了，全是口水，我又不是舍不得你。”石念遠口中雖然這樣，卻並沒有推開狐狸。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楊七淩突然道。
“嗯？”
“作為武煉一脈的族人，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靈寵夥伴。嗯？有人來了。”
楊七淩與石念遠先後起身，石念遠將狐狸提放到肩膀。
“是他？”石念遠低聲道。
“你朋友？”楊七淩看著前方月下翩翩佳公子問道。
石念遠搖了搖頭。
田浩身後跟著兩個少年，從遠處走近。
“石大少爺？可真是巧了，田某正在與二位故友散步悠遊，欣賞山夜色，不料在這瀑流峰又遇到了石大少爺，看來田某與石大少爺緣份不淺。”
隨著田浩走到近處，狐狸突然異常的嘶吼低鳴，從石念遠肩頭跳下，齜牙咧嘴，毛發張立，由於背對石念遠與楊七淩，瞳孔由黑轉紅，泛起血芒。
楊七淩也瞬間眉頭皺起，麵容急劇轉冷。
感受到氣氛驟變的石念遠右手縮進袖口握住袖劍，低聲問道：“怎麽了？”
楊七淩咬牙低聲憤然道：“妖元……這個家夥，剛吞噬過妖丹……”
田浩走到石念遠身前十步處停下，看著前方眼神凶厲的楊七淩道：“石大少爺這位朋友，似乎對田某不甚待見？”
田浩身後一少年附耳向其提醒了什麽，田浩低頭看向地上狐狸，目光定格在狐狸身上。
石念遠揪起狐狸放回肩膀，看到狐狸眼瞳異狀，將心中疑慮先放在心底，正準備開口，不料楊七淩已經向前踏出一步，陰冷出聲：“烈陽山麓門人弟子，遇獵取妖丹者，可殺之。”
田浩身後兩個少年一左一右上前，將田浩護在身後，田浩眯起眼睛：“這位朋友，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其一，在場五人可沒有任何一人是烈陽山麓門人弟子。其二，田某這妖丹可是花重金買來的，你哪隻眼睛看到田某獵殺靈獸了？”
“你……”楊七淩一時語噎。
“他的也沒錯，走吧。”石念遠拍了拍楊七淩手臂，將肩上狐狸抱到懷中，朝接引峰方向走去。
在與田浩錯身而過時，二人視線有一瞬交匯。
“三年之後，再輪帝國十年大朝。屆時，帝國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悉數攜子嗣進帝都玄陽麵聖，議定世襲。你沒有一點想法？”田浩沒有轉身，與石念遠相背而對。
石念遠停下腳步，沉默片許：“興趣不大。”
石念遠手上輕拍，安撫著躁動不安的狐狸：“你從哪裏得到妖丹，和我沒關係。不過，有事沒事不要亂瞟別人的狗，免得引起誤會。”
田浩平靜看著石念遠與楊七淩踏上鏈橋，撫著手上玉質尾戒：“石念遠旁邊那個人，查一下。”
潛龍峰山穀。
“為什麽就這樣算了？”一路沉默的楊七淩開口問道。
“不然呢？殺了他？”石念遠反問。
“至少要給他一頓教訓！”楊七淩皺眉。
石念遠平靜道：“之前，獵取妖丹這種事，在我的認知之外，但是在留鄴，蒼雲郡明令禁止的一些生意，我也一直安排著毛三在做，那些藏在黑暗中的髒事，也有著其存在的道理。踏足仙道之後，一些以前想不到的思考盲點開始展露出來。”歎了一口氣，石念遠續道：“想要教訓別人，至少要有相應的實力吧？就算我初入靈知，也能輕易感知得到田浩靈力比你渾厚，修為在你之上，何況對方不止田浩一人。正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我料定他不敢動我，是因為我身後的武侯府，而你呢？”
“人生地間，但求跟隨本心、俯仰無愧，石大少爺，您這番論調諱莫高深，恕在下無法理解，不敢苟同。”楊七淩冷漠完，大步甩開石念遠。
石念遠搖頭撫摸著懷中狐狸：“至剛易折，我隻是讓他猥瑣發育，前期別浪，又沒讓他一輩子當龜孫，至於嗎？”
狐狸轉著溜圓眼睛，沒有楊七淩在，石念遠沒辦法得知狐狸了什麽。
“你的眼睛沒事吧？”
狐狸擺了擺頭。
石念遠走到自己寢室前，將房卡……烈陽令在白玉石門中央靈禁上一掃，靈光閃爍中白玉石門應聲而開，房屋雖然建在山崖，屋內卻沒有陰暗潮濕之感，花板上，靈禁散發著柔和光亮，石念遠坐到床上，取下指上須彌戒，靈識探入。
第八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