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上）情深緣淺潦草散場 情長紙
第五十九回（上）情深緣淺潦草散場 情長紙短悲喜自渡
烈陽山麓，山七十二懸峰，躍龍峰。
甲寅洞府。
自從烈陽院半年試結束，綜合文、武試成績重定幹支序列以後，田浩就搬進了甲寅洞府。
至於甲子榜首桂冠，由暗夜精靈少女妮莉艾露摘得。
而在半年試武試中異軍突起，展露出超凡境仙道修為，並以高強鬥戰實力橫掃武試的“幽藍鳳凰”流風霜，憑借武試第一的成績一舉由乙亥序列提升至甲辰序列，從乙醜卯洞府搬至甲辰洞府。
田浩在甲寅洞府庭院中赤裸上身，剛練完一套劍法，深呼吸一口氣後，收斂靈壓，周身電蛇逐漸消逝。
靈識感知到烈陽令傳來靈壓波動，田浩隨手打開洞府靈禁。可是，府外來人卻並沒有直接推門而入，反而再次扣響了門環。
即便沒有將靈識延伸出去探查，光憑這個禮貌的習慣與扣動門環的力度，田浩就已經知道來者何人，畢竟，來人經常造訪。
田浩調運靈力蒸幹身上汗水，鼻尖輕聳，嗅到身上散發的汗臭味，田浩劍眉微蹙，萌生出先去洗漱一番的念頭，卻又不想來人等得太久。
輕歎一聲，田浩從明心戒中取出一身幹淨衣服換上，朗聲道：“請進！”
洞府朱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道嬌身影連忙竄進府中，再趕緊關上洞府朱門。
田浩啞然失笑道：“既然擔心被你的朋友發現，何必每次還非要等到田某出聲才肯進來？”
董慧抿緊雙唇，腦袋垂低，仿佛偷做了壞事，生怕被父母發現的孩子。
每次來找田浩，董慧的心底自然都是忐忑不安的，畢竟，楊七淩不止一次提醒過，讓自己不要接近田浩。隻是，在董慧眼裏，田浩與眾人評的都不太一樣，不像烈陽院大多數學子所的那樣，是個揮金如土的風流公子，更不像楊七淩所的那樣，是個兩麵三刀的卑鄙人。
董慧好幾次給田浩送丹藥，都正好撞到飯點。董慧覺得，像田浩這樣會自己下廚做飯的學子，必然是知道油昴鹽貴的。
這麽也不太對，畢竟作為甲寅榜眼，學分富足，而田浩在凡俗界的身份也已經在烈陽院傳開——鳴雷帝國蜀嶺郡伯府大少爺。要帝國諸侯子嗣缺錢，任誰也不會相信。
可是，相比起到中央大殿旁邊的膳食殿用餐，自己做飯吃每次都能省下三兩學分。隨著傳道殿所講的仙道課程逐漸深入，烈陽院一眾學子的仙道境界已經普遍提升，幹支榜上發布的學分任務越來越複雜困難，相應的，獎勵學分也在不斷增多。到如今，一兩學分已經不再被大多數學子放在眼裏。但是據董慧所知所見，田浩從來都不去膳食殿用餐。
有一次，在田浩許多次約自己一起吃飯都被自己推辭，實在不好意思再次拒絕而答應後，董慧發現，田浩食譜的出乎意料的簡單樸素。
彼時，這個購買起丹藥來，不管自己要價多高，眼睛從來不會眨一下，根本不興講價的劍眉星目少年，在一起吃飯的過程中仿佛猜到了自己心頭所想，笑得有些羞澀的解釋道：“將學分省下來購買靈石丹藥。”
再加上年前自己偷偷給田浩送藥時，被楊七淩撞破，並失手誤傷了自己，反而是田浩急急忙忙的將自己送去救治，幾番來來往往的交集，令田浩在董慧眼裏，充滿了異樣的魅力。
董慧打心眼裏欣賞這個靜時溫潤如玉，動時瀟灑如風的劍眉星目少年。不過，也就到欣賞為止了。董慧很清楚，自己有多麽喜歡自己的七淩哥哥，也知道七淩哥哥對自己的好。
當然，董慧也知道，楊七淩是真心不希望自己與田浩再有交集……可是，能怎麽辦呢？自己在售丹盟闖出名聲，獲得大量的學分獎勵，得以用來換取修行功法、真意傳承玉簡、丹藥、靈石……根本脫不開田浩的大力支持。
不久前與七淩哥哥一道前往夕憐山做學分任務，無巧不成書的重逢原甲子榜首石念遠，再陰差陽錯的將一眾同窗帶到了自己的渭綏老家，董慧在回到烈陽山麓後，就越發刻苦的修行，越發努力的售丹。
石念遠不是過嗎——“最怕一生碌碌無為，還安慰自己平凡可貴。”
在傳道課程上，先生不是也過“君子性非異也，善假於物也”嗎？通向成功的道路必定是荊棘遍布、艱難坎坷的。而自己需要賣出去更多的丹藥，用以獲得更多的修煉資源，從而提升自身的仙道境界。隻要悟 曉塵微，靈石的消耗就會在一段時間內暫時降低，多餘的靈石就可以用錢幣的交易方式賣給其他學子，再托青嵐峰的外事師兄到山下寄回家去……
“你在笑什麽？”田浩見董慧久愣原地後，並不催促，直到董慧臉上盈上傻笑，方才出聲好奇問道。
“沒，沒什麽。”董慧俏臉一紅，將挽在手上的竹籃捧到胸前，邁步向前準備交給田浩。
未料，田浩出聲製止道：“不用過來了，你放在那裏就好。”
“田公子，怎麽了？”董慧不解問道。
田浩尷尬道：“方才練過劍，出了許多汗，身上……有些臭。”
董慧聞言不由“噗嗤”輕笑出聲，乖巧的彎腰將籃子放到地上，田浩每次接收丹藥都不清點，二人之間已經養出不少信任與默契。
直起身來時，董慧朝田浩點了點頭，告辭道：“田公子，那我走了。”
“嗯。”田浩點頭應了一聲。
在董慧即將拉開洞府朱門時，返身嬌笑道：“田公子，沒想到你也會害羞，嘻嘻——”
田浩星目眨了眨，上前將盛滿丹藥的竹籃收進明心戒，自語道：“害羞？”
……
山躍龍峰上，甲、乙、丙三峰獨立高聳，丁、戊、己三峰要稍矮一些，至於庚、辛、壬、癸四區，則是一片連綿丘林，稱作峰多少有些勉強。並且，後四區的連綿四峰上並沒有開設洞府，所屬學子不上幹支榜，烈陽令上有幹分屬而無地支序列，宿舍所在如同潛龍峰一般，一排排開設在山崖上，空間密閉而有限，並且，有往屆學子同住。
辛區集體宿舍，一堵白玉石門亮起熒光，被人從內推開。
楊七淩一邊走出宿舍門一邊笑道：“各位師弟慢用！”
“勞煩楊師兄了！”
“師兄慢走！”
白玉石門方一關上，門裏門外前一刻還在笑意相賠的雙方都瞬間換了一副麵孔。
“這個楊七淩，好歹也是從丁區升到丙區的優秀學子，是怎麽放得下身段來做這送飯送菜的活計的？”
“就是，丙區學子現在大多都是塵微境修為，隨便什麽學分任務不比外送餐食好？搞不懂。”
“窮唄！每趁飯點時送上十幾二十單，並且當送餐手既能掙上一些學分，又能得到膳食殿免費的飯菜，多好——要不，你也去試試？”
“試你大爺！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又不是剛上山那陣，現在這一兩十來學分的，嘁……我還不放在眼裏！”
門外，楊七淩長歎一口氣，心底數了一下今的餐食外送趟數，再送上一單，就能湊齊二十單，能夠在膳食殿領取兩份餐食了。
烈陽令傳來靈壓波動，靈識探入感知一番，不出意料，正是膳食殿分發下來的送餐任務，楊七淩確認領取後，運起瞬轉身法，朝中央大殿方向掠去。
在中央大殿旁的膳食殿領取到餐食，確認食盒上標示的區域與房號後，楊七淩再次殿開瞬轉身法，朝庚區疾掠。
自上次從董慧家鄉渭綏歸來，楊七淩在膳食殿了解到飯點時會分發送餐任務後，楊七淩就在膳食殿提交上烈陽令申請了這一份零工。的確，相較於丙區學分任務現在動輒幾十學分的獎勵，送一趟餐一學分的報酬，屬實嫌少。在山上領取送餐任務，擔任送餐手的，大多是十大幹最末一區——癸區的學子，其餘學區，甚至就癸區之前的壬區，區內學子都不太看得起送餐手。自從做了一份活計，楊七淩自然是飽受異樣眼光，不過，那又有什麽關係呢？趁著飯點，花上半個時辰跑上二十趟，既能收入二十學分，又能獲得膳食殿兩份餐食獎勵，何樂而不為？
不過……
楊七淩想起妮莉艾露那句話——人族性情古怪變態，明明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卻非要以鄙視更差的人，來獲得一點虛榮與滿足。
“鳴雷帝國與武煉……還真是不一樣……”楊七淩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聲。
還別，由於每堅持外送餐食，為了早點送完二十單，好去找董慧一起吃飯，楊七淩的瞬轉身法進步神速，兔起鵑落間，巧妙的避讓開學子人群，很快就來到了庚區。
找到相應的門牌號，楊七淩伸手按上靈禁，出聲道：“您好！膳食殿外送！”
白玉石門打開，開門女子與楊七淩看到彼此同時一愣。
董慧的售丹盟引路人師姐步娟今與往常一樣，依舊畫了不淺的妝容，身上隻穿了一件貼身睡衣，多處春光半露。
楊七淩連忙垂下頭去，不敢多看，聞到步娟身上的好聞香熏，鼻尖不由聳了聳。
步娟見狀嬌笑道：“快先進來吧，今我的室友都去赤煉峰售丹盟了，就我正好輪休。”罷，一把拉起楊七淩的手，將楊七淩扯進房中。
雖然躍龍峰集體宿舍都成製式，但是學子自從去年重陽日烈陽試煉至今，已經入住半年有餘，男學子的寢室且不，女學子大都已經將自己的寢室裝點得溫馨而漂亮。
而且與髒衣臭襪子亂堆，內裏空氣極差的男學子寢室不同，女學子寢室裏，總是彌漫著各種各樣不上味道，卻確實好聞的香氣。
楊七淩有些局促，每次送餐食到女學子宿舍，都是在門外交給女學子的，甚至每次到董慧的宿舍去接董慧，都是在門外等候的，如果不算去年誤傷董慧前來探視，這還是楊七淩第一次進入女學子宿舍。而且，孤男寡女，步娟還衣衫不整，楊七淩不由局促不安起來。
“那個……步師姐……”楊七淩尷尬的撓了撓頭道：“你身上那個味道……是叫蚊香嗎……在哪裏能弄到，我想給慧也買一個……”
“蚊……蚊香……噗……”步娟掩嘴輕笑，走向床邊梳妝台，在抽屜裏翻翻找找，大大的瓶瓶罐罐不時輕碰到一起，發出叮呤脆響。
少傾，步娟手提一物，那是一隻巧瓷瓶，瓶外還以絲線編織成精致吊籮，朝楊七淩走來嬌笑道：“還好還好，這個味道恰好還剩下最後一瓶，這叫香熏，不叫蚊香！噗……”想到楊七淩的趣語，步娟情不自禁再次輕笑出聲，將香熏瓷瓶朝楊七淩一遞續道：“難得你這個榆木疙瘩竟然能想到給慧買一瓶，師姐這瓶就送給你去討美人兒歡心啦！”
“那多不好意思，步師姐這都是最後一瓶了。”楊七淩沒有伸手去接。
步娟看著楊七淩的扭捏樣子，不耐煩的直接一把扯過楊七淩的手，將瓷瓶塞裏楊七淩手心道：“你剛開始跟慧在一起時，還不怎麽待見我來著。如今大家慢慢成為朋友，你就不要那麽客氣了，也不值幾個錢的。”
楊七淩聞言，猛一下抬起頭，像極了被踩到尾巴的流浪狗，語調認真，咬字極重：“步師姐，我有錢！”
楊七淩動作與反應之大，甚至將步娟輕嚇了一跳，見過許多人性美醜、世態炎涼，滿身風塵味道的售丹盟師姐心底暗歎一句。
如若能當枝上雪，誰人願做腳下泥？
“好好好……”步娟語調輕柔，伸出手撫向楊七淩的臉頰：“師姐知道你很努力，很用心，這樣吧，如果下次你有機會去關圃城，再買一瓶來還給師姐，如何？”
楊七淩反應遲頓的後撤一步，將臉與步娟的手分開，點了點頭道：“那，步師姐，請慢用餐！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趕緊去找慧吃晚飯吧！”步娟揮手作別，走上前關好匆忙離去的楊七淩沒關嚴實的白玉石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