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中）頤園北海黑袍再臨 運言血
第六十一回（中）頤園北海黑袍再臨 運言血咒逆改命
時至傍晚，色卻徒然陰暗下來，如臨深夜。
京都玄陽的建築幾乎都有飛簷延伸，在寬闊主道兩旁擺攤護城監察卒百趕千攆都要使勁往路中間擠的的販夫走卒，爭先恐後的朝就近房屋飛簷下方撤進。
雨還未至，街上都冒出來許多販傘走卒，對於普通人來，想要在物價高昂、寸土寸金的京都玄陽生存下來，不抓住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是不行的。
相較於蒼雲、旭闌、南河諸郡，石念遠很輕鬆的就在玄京百姓的臉上讀出更多的滄桑、忙碌與勤勞。
石念遠掏出幾兩碎銀，買下一把做工粗糙的油紙傘，傘麵上的墨畫也不像是手繪，更有多處流墨痕跡，多半是用紙模覆上去後噴墨澆成。
“看來在玄京討生活可不容易，即使隻是追求平凡溫飽，也必須要非常努力非常勤奮才行。”石念遠感慨道。
尚未來得及撐傘，一滴雨就已經落在石念遠的臉龐上。
石念遠瞳孔徒然一縮，沉睡在體內的翼蝶妖血忽然沸騰起來，氣海丹田深處，命炁之炎更是自發燃起。
石念遠伸手在臉上將那滴雨水一抹，心意識凝聚細查，躋身超凡境日子已經不短，石念遠心意識的察微度愈發高深。
“怎麽了，念遠？”流風雪見石念遠麵色深沉，一隻眼睛更是直接擬態妖化，蹙起秀眉擔憂問道。
雨漸大，石念遠將手探到傘外，閉目仔細感知雨水的異常，睜開眼時，石念遠將油紙傘遞向流風雪，四下張望一番後，伸手指向一間名喚靈犀望月的客棧鄭重道：“雪兒，你到那間客棧去開間上房，好好休息，這場雨極不正常，很可能不是自然相，並且與翼蝶妖族有關。”石念遠扭頭望向北方續道：“我要去看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流風雪一把挽住石念遠的胳膊：“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石念遠深深看向流風雪的眼眸，堅定搖頭道：“法則之力，並且是與生命法則相對的法則之力，充滿暴虐與破壞。乖，聽話，到客棧裏等我，我去去就回。”
石念遠周身開始溢散出超凡境靈壓。
流風雪感知著石念遠凝煉沉重的靈壓氣意，知道那已經超越了起品範疇，心裏不由自主的疼了一下。
始終趕追不上念遠，始終不能幫上念遠，始終不能與念遠並肩作戰嗎……
“好……”流風雪杏眼黯然，擔憂叮囑道：“注意安全，若是真有什麽大事發生，千萬不要被牽扯進去。”
“好。”石念遠伸手撫了撫流風雪的燦金秀發，揮手布設下簡陋的遮蔽靈禁，化作一道遁光，極速朝北射去。
……
玄京城北，頤園。
頤園距離皇宮紫禁城尚有一段不短距離，在春秋時期，原本是一座皇家園林，自從鳴雷一世稱帝立國，遷都玄陽，建造紫禁皇城後，頤園就逐漸變成可供百姓付費參觀的景點。
北海泉、娥英廟，正是處在頤園之中。
北海泉上空，空間極度扭曲，一道龐大次元界門逐漸顯化，巨大星雲漩渦一般的次元界門深處，引發空間翹曲的重力甚至突破了次元界門，影響到外界時空。
頤園內狂風大作，瓦飛牆倒，北海泉水激烈翻湧，不時升騰起直衝際的水柱。
原本因為暴雨將至，正在頤園逗留避雨的百姓被護城士卒緊急疏散，皇城底部，沉寂已久的古靈力大陣開始運轉，將頤園封禁，凡夫俗子不可窺見內中真實，不得踏入頤園半步。
龐大的次元界門逐漸成型，不知來人是從何等遙遠的地方打開的次元界門，竟然可以大到此等地步，次元界門周圍，恐怖的空間裂縫時隱時現。
一道朱紅身影從遠處電射而來，淩空踏虛，這道龐大次元界門已經凝固成型，單憑人力已經無法阻擋。
身披朱紅蟒袍，頭戴紗帽以貂尾作飾，陳枝花如臨大敵，通黎境合品大圓滿的靈壓溝通溢散，靈域已然擴張籠罩周身三丈方圓。
首先從次元界門內出現的，是一柄猙獰彎刀，繼續，第二柄、第三柄次第出現，寒芒閃爍。
陳枝花將眼眸眯得狹長，原來，那並不是三柄單獨的圓月彎刀，一把碩大長武顯露出真身，三柄彎刀隻是長武頂端的並排刺刃。
在緊握彎刀長武的手臂探出次元界門，感知到來者溢散開充滿毀滅氣意的靈壓時，陳枝花就以心意識傳過鄭重的警告意念：“道友，此地乃凡俗界鳴雷帝國皇城，京都玄陽！依照通法令，包括通黎境在內的上境修士不得在凡俗界動武，請道友自重。”
“通塔……桀桀桀……”來者心意識的意念回訊所用的鳴雷帝國語並不純熟，語調怪異無比：“那群自身難保的家夥，手倒是伸得挺長，龍族眷從失去了龍族庇護，算什麽東西？”
一襲黑袍完全從次元界門內踏出，周身漆黑死氣升騰繚繞，更不時有朱紅古靈力溢散，靈壓波動與尋常仙道修士完全不同，強度時而像是方踏仙道，時而卻波動至連陳枝花都無法想象的強絕高度。
“你是何人？”對方的心意識傳達的意念雖然使用的是鳴雷帝國語，可是陳枝花從對方身上沒有感知到半點“人”的氣韻，沉眉凝目，質問出聲。
“我？桀桀桀……”黑袍人將手中猙獰長武朝陳枝花一指：“憑你，還不配知道。”
黑袍人身上黑袍不僅將全身籠罩在內，更連有一頂大氈帽戴在頭頂，不見麵目。
黑袍人垂首俯視，雖然看不到黑袍人的麵目，不過陳枝花能感覺得到，那黑袍人是在看向北海泉。
黑袍人將手中彎刀長武舉高的一瞬間，陳枝花同時作出反應，在彎刀長武揮下，一道縈繞黑氣的蒼白靈力波如同殘月，朝下方斬去。
陳枝花身形一下從原地消失，後發先至，出現在殘月靈波下方，無數血紅絲線從陳枝花身上湧出，席卷向殘月靈波。
血紅絲線與殘月靈波接觸到的一瞬，陳枝花大驚失色，一股蝕骨吸力從殘月靈波上傳來，通過自己的本命法寶繞指柔紅強行吸納自己的靈力。
“這是……”陳枝花體內靈力回路洶湧奔流，繞指柔紅再次驟射出無數血紅絲線，如同一朵彼岸花瞬間綻放，與殘月靈波發出劇烈靈爆，終於將殘月靈波擊散。
仙道最為基礎的常識，每一名修士所踏出的道都不一樣，故而，在塵微境凝結的靈力回路絕不會雷同，這一點，在凝結元丹的凝元境得以強化，令不同修士誕生出性質獨特的靈力，故而，溢散出擁有強烈個人物征的靈壓。
靈力此物，異己為毒，諸多武技，都是基於不同仙道修士的靈力不同而創，遇到非己靈力時，就會出現排異反應，繼而引起靈爆，提升武技威能。
這也是在仙道修士裏，少有像山五長老穀泉子這樣擅長戰輔的修士的原因，這很好理解，破壞永遠比建設來得容易，對抗永遠比迎合來得本能。所以，在仙道之中，醫療類法術鳳毛鱗角，並用作用方式都不是用自己的靈力去填補對方的空虛。像鳴雷帝國江南州七郡話本故事裏描述的那些類似渡過真元療傷，高手灌頂傳法的情況基本不會出現。同樣，像話本故事裏什麽吸星大法之流，吸納對方真元為己用的功法，在仙道之中幾乎沒有——靈力此物，異己為毒。
即使是在覆雨大陸六大仙道聖地當中，以妖邪貫耳的冤魂海枉死城，其被冠以外道之名的修煉功法《九劫化魔訣》，都隻是吸收怨魂化靈時的死氣，而非直接吸收外來靈力。
故而，陳枝花在感知到黑袍人所以的殘月靈波上擁有蝕骨吸勁時，不由驚悚萬分。這樣的功法，陳枝花並不是沒有聽過，甚至覆雨大陸上絕大部分接觸過通塔的仙道修士都曾有耳聞，那是一個消失在覆雨大陸上已經良久的禁忌族裔，與人族一樣，先開靈，並且先跳過化形階段，生而具備完美的眷之體——
“魔族……”陳枝花凝眉呢喃。
“桀桀……魔勁力，味道如何？”黑袍人話音未落，身形已然跨越空間，出現在陳枝花跟前，彎刀長武擺過狂猛弧度。
撤退已來不及，陳枝花身周靈壓猛然一顫，靈域擴張倍餘。
極力催動本命靈寶繞引柔紅，發揮其以柔克剛的長處，欲求將那猙獰的彎刀長武帶向側旁。
想到那吸蝕勁力，陳枝花不由加大靈力輸出，以求靈寶威能在被吸蝕消減後依然達到想要的效果。
“無知。”黑袍人冷笑一聲，彎刀長武直接斬斷無數血紅絲線，在陳枝花前胸開了一道斜長傷口。
陳枝花悶聲後撤，體內靈力朝傷口處洶湧流去，努力化解那股吸蝕力道。
“法則……”陳枝花凝眉呢喃，繼而高聲怒道：“道友！當真要在凡俗界毫不收斂的鬥法嗎！無視通法令，道友是想神形俱滅？”
“神情俱滅？”黑袍人想起冤魂海上遭遇的龍族青年，仰頭厲聲長吼：“死——”
黑袍人的靈域徒然擴張，一直擴張到觸碰著頤園的古靈力大陣，毀滅法則影響地靈力，致使這一方地的靈力規則都在向黑袍人偏轉，古靈力大陣內，空下起血雨。
滴到古靈力大陣上，不時有靈光明滅閃爍，滴到陳枝花的護身靈盾上，不時響起如同油炸的聲音，細密血雨偶有幾滴直接侵透陳枝花的護身靈盾，直將那襲朱紅蟒袍侵蝕腐爛。
“唉……”一聲長歎聲喟然響起，一道燦金長劍虛影跨越空間，徑直將黑袍人貫穿。
空間出現波紋漣漪，皇袍加身的消瘦身影顯出身形，一雙如隱明滅星河的丹鳳眸子透過半張寒鐵麵具，冰冷凝視向黑袍人，當今子李煜唐淩空踏虛，身上除去仙道靈壓，更有莫名氣韻自成循環，語調平靜得一如波瀾不驚的萬載寒潭：“退，還是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