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恐慌淹沒理智
再也回不去十年前那個張狂的翩翩少年,遲翊宸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大人。
沉著冷靜,卻又霸道不講理,專權獨斷,明明麵貌跟以前還有相似之處,隻不過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但是他的性格卻完全變了個樣。
想想也是,誰能一成不變?更何況是在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之後。
站在遲翊宸麵前,穆少恭突然覺得有些乏力,他勉強撐起笑容。再次輕問,“那麽現在,你打算讓我怎麽做?是要殺人,還是自殺?”
“我若是有意要讓你死,就不會留你到現在了。”遲翊宸的語氣依舊冷漠,看著保鏢將那個沉甸甸的行李箱拖出房間,另外幾個保鏢則負責清理地毯,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從以前他就一直覺得穆少恭這個人很可疑,好像掌控了一切,卻又裝作不知情。
他們一定認識,隻不過遲翊宸一時間沒有想起來罷了。
背過身麵向落地窗,玻璃窗倒映出遲翊宸的模樣--宛若白玉般精致的臉龐冷若冰霜,微抬的眼眸中,閃爍著慍怒,還有不可名狀的情緒。
流轉的目光將眼底的陰鬱藏起,透過玻璃窗看外麵的繁榮世界,黑夜罩不住繁榮,燈紅酒綠,喧鬧的街角,歡聲笑語蕩心神。
“我早就調查過你,但一無所獲,穆少恭並非你真名,至於你的真實身份是誰,我也不在乎,而我在意的不過是你所知道的一切,你很清楚我跟簡溪都遺忘的那段記憶。”
冷靜地分析,就好像他根本就對他害死了簡溪腹中胎兒這件事絲毫不知情。
為了能毫不費力地達到目的,他也是真能隱忍,穆少恭沉著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反正現在無論什麽,隻要聽他的話照做就是了。
他跟遲翊宸不同,他還是會愧疚,行屍走肉地活著。
不明白遲翊宸是怎麽做到從容麵對自己的骨肉被迫害至死的事實,他倒寧願他會衝上來憤怒地罵他,揍他一頓,這樣他心裏也會好受一些。
這樣的人,真的那麽愛簡溪嗎?還是說他不過是以自己的利益為重?
抬眸看他,穆少恭輕笑,“所以呢?你要怎麽樣?”
“告訴我十年前發生了什麽,還有我跟笙兒到底什麽關係,認識的前因後果,全都告訴我,還有我選擇性忘卻的,究竟是什麽事情?我知道是車禍但我要的是事情全過程。”
一提到十年前的那場車禍,遲翊宸就難以抑製湧上心頭的痛苦,緊蹙眉頭,緊抿的薄唇微微發白。
他實在有些撐不下去了,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偏偏最重要的那部分,他卻忘得一幹二淨?
就算是傷痛也好,他還是想要憶起簡溪過去的模樣。
一定跟現在的倔強不一樣,猶記得她溫柔的笑,一次次地包容他的任性,予取予求,從來不曾有怨言,也不願意看著他為她傷心。
就算他們過去不是戀人也好,這些都不重要。
隻要能想起她的模樣,知曉她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就已經足夠了。
卻不想穆少恭突然沉下臉,厲聲拒絕,“不可以,你要殺了我都行,但就是這一點,絕對不可以,我沒辦法幫你,你最好也不要想起來。”
就讓他把錯誤終結在這裏,之前動的那些歪念頭已經讓簡溪受到這麽深的傷害,他不能一錯再錯,簡溪也不能再受過去的牽絆了。
他也沒有資格再保護她,所以幹脆就放手讓她往前奔跑吧,別再回頭。
反正回首,也盡是不堪的回憶罷了。
沒想到穆少恭的反應如此誇張,遲翊宸定定地瞪著他,腦海裏浮現數天前,他主動約他談這件事情,原來男人翻臉也跟翻書一樣快。
突然變卦,肯定是因為內容有什麽不可以被知道的事情。
特別若是讓簡溪知道了,會讓她受到二次傷害,所以穆少恭才會果斷拒絕。
“我答應你,我不會讓簡溪知道,也不會改變對她的態度,記憶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你隻要告訴我,我就當聽一個故事都行,甚至,我也不會問你到底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還有你的真實身份,這樣可以了吧。”
越發冷漠的語氣,攥緊的拳頭預示著他已經到了極限,這是遲翊宸下的最後通牒,如果沒有能力幫他,那他也不會留下一個罪人免得髒了他的眼。
天知道他為了忍住殺了他的衝動花了多少精力,最想把他碎屍萬段的人不單隻有簡溪。
怒火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穆少恭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畢竟是他自己承諾過的。
隻是他不想告訴他,也是為了他好。
當初已經決定好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卻不想居然動了這種歪念頭,現在他醒了,遲翊宸反而對這件事執著起來。
大概這就是躲不過的劫吧。
沉默片刻,穆少恭才收回視線,低眉垂眼間,他歎了口氣,語氣淡然,“我可以答應你,但不是現在就告訴你,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一下,等你確定之後,再來告訴我答案吧。”
“嘁。”遲翊宸嗤了一聲,對他的話不屑一顧。
但現在,好像也隻能這樣了。
在穆少恭預備轉身離開房間時,遲翊宸突然衝上來,不動聲色地朝他臉上打了一拳,悶響過後,他擦破了嘴角,鮮血順著嘴角滑了下來。
穆少恭低著頭,抬起手用手背擦掉流到下巴的鮮血,一抬頭,遲翊宸又往他另一邊臉打了一拳,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猛地抓住他的領子,提起膝蓋猛擊他的腹部,遲翊宸幾乎發了狠勁,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出來——不,還遠遠不夠,就算把他碎屍萬段,也還是不夠。
他第一次那麽期待一個新生命的降臨,卻被穆少恭硬生生地毀了希望,該死的家夥!
猛踢數下之後,遲翊宸有些發喘,將手從他領子上放開,然後輕笑,深邃的瞳孔中,徹骨的冷。
“雖然我恨不能殺了你,但現在你還有用處,所以我會留著你,你可以走了。”冷冷地說完,遲翊宸甩了甩手,背過身去看向窗外的繁榮世界,一如往常地繁榮。
即使被打到臉頰淤青,嘴角被擦破,穆少恭還是淡定地輕笑著,始終低著頭,隨便他怎麽打,他都不還手,就像一個不會回應的木頭人。
其實他一直在等,等他這麽做,他還覺得奇怪,為什麽他對他的態度如此客氣?
原來,隻是一直在忍耐。
“太好了,還以為你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我看著都覺得憋悶,現在你終於出手了,好高興。”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穆少恭抱住頭,精致臉龐上掛著笑容。
笑著笑著,也不明白為什麽,他的眼淚就下來了。從意識到自己出生在什麽樣的一個環境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哭過了。
但是此刻他的心卻疼得快要窒息,就像被人抓住心髒,瘋狂地跳動著,想要證明自己還是活著的。
如何才能消除心裏頭的愧疚,這恐怕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忍住抽氣的聲音,穆少恭直起身來,轉身慢慢地離開了房間,他沒有關門,留下一條細縫,被穿堂風吹開,冷風灌了進來,窗外又開始下雨。
果然,遲翊宸早就說過了,他最討厭的就是夏天。
陰晴不定,又讓人浮躁,就像將自己置於一個沒有氧氣的魚缸中,恐慌淹沒理智,最後死於一片寧靜之中。
厭惡這種感覺,要是能跳過夏天就好了。
而與此同時,遠在百裏之外的東郊富人區,一幢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別墅裏,簡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還在等某人回來。
說起來,今天比平時都要晚。
“應該是為了工作吧,也好。”她呢喃著,將頭靠在沙發背上,仰著臉看著天花板,把話接下去,“不能總是讓他為了我而耽誤自己的事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盡管這麽安慰自己,還是掩飾不了她的落寞。
飯菜熱了又涼,傭人總算看不過眼,從廚房走出來,遠遠地朝簡溪喊,“少奶奶,要不您先吃飯吧,晚點我讓廚子再給少爺做一份。”
開什麽國際玩笑?她都等了這麽久,當然要堅持下去了,不然顯得她多傻。
“不用了,我上樓休息,什麽時候翊宸回來了,你就什麽時候來叫我。”扯著嗓子回頭喊,簡溪一邊站起身來,慢慢地上樓,步伐很輕。
她的神情始終沒有變化,除了呆愣就是心不在焉。
其實她已經振作了很多,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遲翊宸,總不能讓他整天都看著行屍走肉的樣子,那樣他遲早會跟她離婚。
更何況遲瑾年知道之後,出乎意料地竟然沒有給她施加壓力,還答應她暫時不會告訴簡嘉,這也讓她安心很多。
另外,遲翊宸似乎也不怎麽在意這個孩子,從未見他說起這件事,平時也跟個沒事人似的繼續工作,當然對她是越來越放縱了,幾乎是予取予求。
還好他不在意,不然給了他念想,又讓他失望,她會愧疚一輩子。
沉思著,不知不覺上了樓,兩邊長廊都沒有人,唯有穿堂風在呼嘯,外麵開始刮風下雨,暴雨正在京城肆虐著,然而遠處的鬧市區還是一片繁榮景象。
不知怎麽的,簡溪的腳突然像灌了鉛似的,步伐越發沉重,就像是在阻止她立馬回房間。
她想她可以在過道上慢慢地走,一間間地串門。
隻是莫名其妙地這麽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