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煩擾

  寬敞的總裁辦公室裏,大理石桌麵倒映出男人的模樣——眉頭緊蹙,銳利如鷹眼般的眼神望著前方,緊抿的嘴角微微發白。


  遲翊宸失了神,第一次覺得工作是那麽索然無味,讓人想要逃離,這種想法可謂是第一次,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昨晚徹夜未眠,拚了命地去想穆少恭所說的故事中那塊空缺的地方。


  一定有哪裏出錯了,但是他卻不知道。


  生平最厭惡的就是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偏偏他就是想不起來,隻能朦朦朧朧地察覺到某些東西的存在。


  那個人跟薛笙兒還有他之間一定還發生了什麽事。


  而更奇怪的是,穆少恭似乎早就看透那塊空缺能帶來的影響,所以才拒絕回答他。


  他到底知道了什麽?

  難不成真的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以至於到最後,他連閉眼的時間都沒有,一絲光線劃破黑夜,將黑暗驅散,天亮了,而身邊始終是空的。


  簡溪不在也好,免得他一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又要將所有情緒都宣泄在她身上。


  但是他真的沒想到,簡溪會願意留在那裏。


  薛柒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遲翊宸已經在公司裏,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簡溪再留宿的事情。


  不是因為相信薛柒的為人,而純粹是害怕簡溪在他身邊會受到傷害。


  誰知道他這隻獵豹會不會突然爆發。


  煩躁不安——遲翊宸很清楚他現在的狀態,握住鋼筆的修長手指有些發涼,筆頭停留在紙上一動不動,直至墨水淋濕紙張,留下一大塊汙漬,他才回過神來,收回筆。


  這種狀態太糟糕了,他必須得找個方法排解壓力,不然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影響工作。


  即使心惶惶不安,但他還是表現出乎人意料的冷靜——撥通特助克麗絲的電話,他說話時的語氣淡然,“幫我推到早上到中午的所有行程,我有私事要處理。”


  “可是……”不給特助說下去的機會,遲翊宸就掛斷了電話,他決定要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


  站起身來走到衣架前,將西裝外套取下轉而穿上,他整理袖口,眼神卻不自覺地瞥見右手無名指上的鑽戒,他的心裏滋生出某種異樣的想法。


  他到底是怎麽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回憶,我都不會放開你的,簡溪。”他對著鑽戒喃喃,而那枚戒指也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像是回應。


  遲翊宸動身離開公司,他的去處永遠隻能有一個--那就是繆以衡開的酒吧。


  趕到那裏的時候,時間正好十點鍾,正是客人最少的時候,不像晚上時那麽吵鬧,一推開門,慵懶的藍調就流瀉出來,室內昏暗的光線也讓人的心平靜下來。


  遲翊宸是酒吧裏的VIP,一進門就有侍者迎上來替他接過西裝外套,並引他到吧台上坐下,他剛坐下,眼神正好落在酒保的手上,包了繃帶,雖然不是特別明顯但還是能看得出來。


  這本來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他腦海中卻浮現一副畫麵--男人的手指上纏了繃帶,繃帶上還帶著斑駁的血跡,淺藍色的袖口上也沾上了鮮血。


  “抱歉,可能要等我傷好了才能帶你們去看向日葵了,我這樣開車不方便。”他說,語氣帶著愧疚。


  不知道是為遲翊宸還是為簡溪。


  那畫麵隻是一閃而過,很快遲翊宸又回到現實中,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定了定神,閉上眼睛,“兩杯加冰塊的威士忌,還有把繆以衡叫出來。”


  “是。”酒保回應,一邊朝旁邊的侍者使了個眼色,侍者旋即會意,轉身朝著員工休息室走去--一般繆以衡喝醉了就會跑去霸占休息室。


  過了一會兒,休息室的門就應聲而開,繆以衡笑得邪魅,眼角微微挑起,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喲,我還以為是來討債的呢,沒想到是你啊。”


  他純屬是調侃,作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繆家的長孫,就算他再怎麽奢侈浪費,都不可能欠下一身債。


  “看來我不打電話是對的,你還真的在這裏,不去上班就不怕被取代了嗎?”遲翊宸對他的調侃無動於衷,他握住威士忌,冰涼的觸感讓他的指尖發涼。


  有時候隻能借助外界才能讓自己煩躁的心冷靜下來,當然這種“有時候”極少見。


  明明都一個年紀,一個是總裁,一個在家族企業中擔任總經理,遲翊宸為了工作奔忙,繆以衡卻夜夜笙歌,還有閑情逸致投資酒吧,天天混在酒吧裏泡妞。


  這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不過遲翊宸可不羨慕他這種生活。


  在豪門中,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代表著回報,繆家現在的第一繼承人已經從繆以衡順位給他堂弟,就算他以後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注定一生都被別人所操縱。


  這就是頹廢的代價。


  遲翊宸偶爾露出來的輕蔑眼神有時會讓繆以衡有些煩躁,但他始終裝作若無其事,笑得沒心沒肺,“話不能這麽說嘛,我也有去上班啊,隻是這幾天又沒我什麽事。”


  而且他也沒資格說他吧,現在他還不是一樣坐在這裏喝悶酒。


  接過遲翊宸遞過來的酒杯,繆以衡晃了晃杯中的威士忌,冰塊碰撞的聲音很好聽,淡黃色的表麵倒映出他的模樣--一個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


  遲翊宸會在上班時間來喝悶酒肯定是有心事,而且絕對不會是工作上的事情。


  這樣一來,也就隻能跟簡溪有關了。


  “那凶巴巴的女人又哪裏惹你了?”說著調侃人的話,繆以衡收斂笑容,總算正經起來。


  酒吧裏除了優雅的藍調響徹在耳畔,周圍就隻剩下他們的聲音,當然如果仔細聽,還能時不時從包廂中聽到女人的呢喃聲,很難聽清楚。


  原以為會百發百中,卻沒想到遲翊宸竟然搖頭,他不是為了簡溪煩惱。


  臥槽,那還能有什麽事情能讓他們的大總裁煩躁?

  “喂,你該不會是出軌了吧?雖然作為男人有喜新厭舊的時候也是正常,但你確定簡溪知道了不會把你切成肉片嗎?”繆以衡話音剛落,就收到某人刀片似的眼神,他趕緊捂住嘴,乖乖噤聲。


  遲翊宸沒空跟他開玩笑,他現在快要炸毛了,卻不得不因為理智而忍耐著。


  仰著臉將威士忌一飲而盡,他將酒杯重重地放在大理石桌麵上,碰撞出清脆的響聲,酒杯底部旋即裂開,殘餘的酒精溢了出來,沾濕了他的手指,玻璃碎片劃開他的無名指。


  他低頭冷冷地看著血液從破口中慢慢溢了出來,他的心如同一潭死水,疼痛並不能叫他皺了眉頭。


  很好,就是要用疼痛來讓他清醒一下。


  直到血液浸染那枚鑽戒,將散發著光芒的珠光掩蓋,一切都變成血紅色,他才抬眸,看著愣了神的酒保,輕啟薄唇,從口中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拿條幹淨的手巾給我。”


  “是……”酒保猶豫著從抽屜中抽出手巾遞給他,再將破碎的杯子掃下來,天知道他剛剛到底是用了多少力氣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種壓抑而又恐怖的行為總算讓繆以衡意識到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還好他也沒有作出什麽過分的舉動,不然流血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不敢拍他肩膀安慰他,繆以衡悻悻地轉過頭默默地喝酒,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瞥向遲翊宸——他還在用手巾擦拭那枚鑽戒,而不是傷口。


  直到看到那枚鑽戒重新煥發出原本應有的光芒,遲翊宸才用已經染紅了一大片的手巾綁住傷口,他也不明白劃痕並不深,但為什麽會流了這麽多血。


  他的神情始終淡定,甚至不曾皺過眉頭,好像從一開始就料到了這種局麵似的。


  定神,他終於願意開口,語氣並不令人驚奇,依舊淡如止水。


  “我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想要跟我玩捉迷藏,就算是記憶也一樣,那段記憶很重要,但是我卻想不出來,若是能想起來,說不定我也不會如此煩躁。”


  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他抬起受傷的手對酒保作了手勢,示意他再上一杯威士忌——當然,這次他可不會再拿自己的手來開玩笑了,那本來就隻是意外。


  但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心裏真的有傷害自己的想法,而這不過是正好隨了他的意罷了。


  疼痛是能讓人清醒過來的最好良藥。


  再來就是酒精跟煙霧了。


  繆以衡不作聲,遲翊宸也不期待他能發表任何有實質性的看法,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想我的推斷是不會錯的,我跟簡溪還有我哥之間一定有一個人做錯了什麽事情,所以才會被施以那樣的警告。”


  雖然很失敗,但不得不承認這一條結論竟然是他想了一個晚上的結果。


  眼瞎的人都看得出來穆少恭喜歡簡溪,而且拚了命地保護她,既然如此,那他刻意隱瞞的事情也一定是為了保護簡溪不受傷害。


  但這不一定就能指責簡溪就是做錯事的那個人,畢竟無論是誰的錯,對簡溪來說都會是一種傷害。


  因為屆時硝煙一定會波及到她身上。


  “話說你指的哥哥是誰?遲青峰還是遲兆鄴啊?”繆以衡無話可說,又不甘心就這麽沉默著,便努力找機會搭話。


  卻不想這正好刺中了遲翊宸的痛處,他的嘴角沉了下來。


  “遲安澈,我死了十年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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