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記憶慢慢複蘇
以前薛瑾汐微笑的時候,眼睛總是閃爍著精明的光芒,像是在算計著什麽似的,但是現在,這種光芒黯淡下來,她看上去跟普通人無異。
“我累了,就這麽簡單。”她收斂笑容,撐在桌子上的手肘微微發顫,抓著小湯匙攪動著杯中的咖啡。
她終究還是意識到了,遲翊宸身邊沒有她的位置,他根本就不曾正眼看過她,哪怕一刻都沒有。
是時候,她也該退出這場戰役,可以說本來就沒什麽在乎她了。
所以她決定退出了,以薛瑾汐的身份活著。
說實話,簡溪著實驚訝,但她還不至於愚蠢到去勸她不要放棄的地步。
無法明白她的想法,耗費那麽大勁去爭取的,到頭來她居然第一個說放棄了。
想說些什麽,但是還來不及,服務員就走過來詢問,簡溪匆匆忙忙地點了黑咖啡,扭頭才回應她的話,“所以你也原諒我了?”
“那怎麽可能?我還是很討厭你,所以現在來懲罰你了。”薛瑾汐說著,冷笑一聲,一邊將手中的盒子推到她麵前,並將鑰匙丟給她。
可能現在簡溪還聽不懂她說的話,但等她看了日記,她自然會明白話中的含義。
毫無疑問,薛瑾汐看過這其中的內容了,並且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一瞬間,簡溪突然有些猶豫,說不定接下這本日記,就等於是接下一個大麻煩,她已經受夠了麻煩,可顯然過去對她來說依舊是蠱惑。
最終,她還是將那個盒子連著鑰匙一起收進背包中。
不經意地抬眸,卻發現薛瑾汐始終苦笑著看她,把她嚇了一跳,撫著心口,狐疑地詢問,“你該不會受到刺激之後就開始喜歡女人了吧?”
話音未落,薛瑾汐的臉色就開始鐵青,她這才放心下來。
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發現,那個眼神不是厭惡或者喜歡,而單純是憐憫,或者說是在等著看好戲。
簡溪刻意避開了。
她不想因為別人的想法而幹擾到自己的判斷。
半響,薛瑾汐總算開口,她的神情嚴肅,跟以前假惺惺的溫柔截然不同,“等以後,你就會明白了,我在可憐你,這就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其實我也羨慕你,得到了遲翊宸的寵愛,我花了那麽多年都沒能得到他的回眸。”她自顧自呃地說著,目光流轉,“你知道為什麽我會突然想通了嗎?”
作為一個好聽眾,簡溪果斷地搖了搖頭。
果不其然,這樣才會有後文——被薛柒囚禁的那些個日子裏,她曾嚐試過求救遲翊宸,而薛柒也說了隻要遲翊宸願意,他就放了她。
然而他卻壓根就不接她的電話,她最終隻能放棄。
直到最後,精神差點崩潰,薛柒才讓人將她帶出去,那時候她就突然想通了,不是遲翊宸不值得她愛,而是她早就已經沒有愛人的權利了。
薛瑾汐這個名字始終是個麵具,一旦戴上去就再也摘不下來。
現在她已經摘不下來了。
薛瑾汐說得很匆忙,因為她還有通告要趕,一說完就趕緊起身準備離開,在她經過簡溪身邊時,簡溪拉住了她,並仰著臉望向她,“在什麽情況下你會再動回到遲翊宸身邊的念頭?”
“如果你不在,我就回去。”她倒是不客氣,直話直說。
不過簡溪才不會給她這種機會,她會一輩子死賴在遲翊宸身邊,就算他趕她出去,她也絕對不走。
因此可以說薛瑾汐也不抱太大希望。
愛到一個人到深處還得不到任何回應,再大的希望都會變成絕望。
走出咖啡館,沉重的背包讓她心情緊張,就像是背包中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似的,她躡手躡腳,左顧右盼地回到車內,先將冷氣開了。
把盒子從背包中拿出來,她用鑰匙開了鎖——薛瑾汐居然真的沒有欺騙她,日記本靜靜地躺在盒子中。
棗紅色的皮質封麵已經陳舊,翻開時,從裏麵不斷飛出來灰塵,簡溪揉了揉鼻子。
發黃的紙張,中間一部分的紙張已經發皺,而且也已經被鮮血染紅,根本看不清字跡,這倒是沒什麽可惜,她就是不明白哪裏來那麽多血。
該不會是她的血液吧?
這不是沒有可能,但再多的想法都不過是臆測,簡溪越發緊張,她知道沒有辦法再拖延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發瘋。
手止不住地顫抖,盡管如此,簡溪還是翻開正文。
所謂可怕的故事,其實不過是一些平淡的事情,清秀的文字,述說著殘忍的事故。
記載於簡溪十五歲那年,初春時節,薛夫人的青春年華漸漸消逝,她的仇恨卻與日俱增,所有的壓力全都發泄在孩子身上。
畢竟她本人沒有孩子。
隻是生活中的瑣碎小事,有時候隻是吃飯,薛夫人都能長篇大論,將簡溪一個無心的動作無限放大,並開始謾罵。
早在簡溪孩童時代,薛夫人對她的虐待就不曾地停止過,然而她也未曾後悔或者愧疚過,日記中多處提到“如果那孩子死了真好。”
可以說在她的日記中,簡溪就是個不被祝福的孩子,是厄運也是詛咒。
在人前對她倒是很友善,但是兩個人相處的時候,薛夫人總是想著法子對年幼的簡溪大發脾氣,甚至是歇斯底裏,而這種情況多數在於她呼喚母親的時候。
就算智力不好,也應該很難看不出來薛夫人不是她的生身母親。
偏生她跟薛夫人在一起的時間又是那麽多,年幼的簡溪隻能忍耐,一直到十五歲的夏天,她似乎發現了薛夫人有寫日記的習慣。
“那孩子發現我在寫日記,似乎很驚訝,她說她不懂我,說不定日記能讓她明白我的心情,她真是傻,日記中全都是侮辱她的話,我不給她看也是大發慈悲。”日記截止在這裏,斷開了。
後麵的紙張已經被血液染紅,現在血液已經發黑,更加不可能看出來。
但是這也沒什麽障礙,因為恰好中間這部分被血液染紅的紙張都是空白,沒有明顯的痕跡,也就是說,那時候的簡溪很有可能偷走了薛夫人的這本日記。
簡溪的手不停顫抖,甚至無力托住本子,隻得放在大腿上,她一頁一頁地放下翻,直到空白的頁麵重又出現清秀的字跡,並且沒有被血液汙染。
這裏的字跡顏色跟前麵的截然不同,顯然是在重新拿回日記本後才開始作文,而那個時間,簡溪已經發生車禍了,於是好幾篇的日記都是在詛咒簡溪趕緊離開這世上。
一直到快到底了,薛夫人才突然話鋒一轉,說到簡溪的祖母也就是薛嶽鵬的妻子,她嘲笑老夫人太愚蠢,居然真的聽信她的話,將簡溪送到郊外一個破舊的別墅,任由簡溪自生自滅。
隻是後來簡溪失蹤了,這是意想不到的。
不過老夫人認為即使逃出去,簡溪的傷勢那麽嚴重也不可能走很遠,她們就當作孩子已經死了,這件事總算結束。
“那孩子終於死了,沒有什麽能夠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太高興了,即使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這個回報還是值得的。”說到這裏,日記本已經到了尾部。
大概是因為經常翻動的緣故,日記本的邊緣已經裂開,就快要散架。
原來薛夫人還會時不時翻動一下,當作她這輩子做的最快活的事情,她期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簡溪,不,薛笙兒終於死了。
殘忍的人!
丟開日記本,趴在方向盤上,她渾身無力,無法說話,也無法動彈,連哭泣都覺得累,隻覺得空虛,像是靈魂被抽空了似的。
但在下一秒,又有什麽東西撞進她的身體中,盈滿她的心。
所有關於過去的記憶,包括遲安澈還有遲翊宸,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傭人的麵孔還有說的話,都在一瞬間湧上心頭,記憶的枷鎖終於被打開。
遲安澈微笑著對她伸出手的時候,正是她最孤苦伶仃的時候,那年她不過十二歲,而他也隻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而她跟遲翊宸認識是在她十四歲那年,與他交往時她已經十五歲。
那時她也一並認識了遲瑾年跟遲兆鄴以及遲青峰,遲青峰那時還不是老實人的模樣,給人感覺很狡猾,事實證明她的感覺是沒錯的。
因為她親眼看到了遲青峰對遲安澈的悍馬跑車動了手腳,她躲在暗處,看著他用懷著仇恨的眼神注視著那輛車,然後又突然將眼神轉向她,“笙兒?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啊,我不過剛剛來。”簡溪始終不懂得撒謊,隻能編造一個蹩腳的理由,然後匆忙離開,那個時候她跟遲安澈和遲翊宸還住在莊園裏。
而遲青峰以讓遲安澈替他辦事為由,想讓他駕駛這輛車,簡溪將一切看在眼裏,她開始阻撓事情的發生,因此才會突然變得很任性。
因為遲安澈的車有兩輛,一輛用於上班,一輛則是用於帶著他們出去遊玩。
她以為隻要讓他避開那輛悍馬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是發生了車禍。
並且可笑的是,在車禍發生前,她手上捧著的正是薛夫人的日記本,那時她脖頸上還戴著寶石墜鏈,然而等她蘇醒時,這兩樣東西都失蹤了。
如此說來,遲青峰對她有敵意也很正常。
怕就怕他現在想要殺了她!
這種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緊接著胃裏就開始翻江倒海,簡溪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再也承受不住,迅速推開車門,蹲在路邊不停嘔吐。
她不知道人的欲念竟會是如此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