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疑點
林立心裏像是被貓撓了一樣難受,又酸又疼。
小時候不懂事,是唐城裏的頭號大紈絝,是人都隻能遷就著他,敢怒而不敢言,他也從來沒感到過歉疚。
直到林震天開始資助韓玉,空蕩蕩的屋子裏,終於多出了一個姐姐,林立內心其實是十分珍惜的,就好像上天知道自己沒有母愛,所以送了一位大幾歲的女孩子來他身邊。
可惜本性難改,他始終那麽囂張,暗地裏看見韓玉數度抹淚,隻能噘著嘴對自己無可奈何。
當然可以慢慢學乖,可在小孩子的世界裏,自己從小霸王變成聽話的鼻涕蟲,是一件很沒麵子的事。
好在韓玉性子溫婉如水,命運的淒苦都嚐過了,尖牙利嘴的毛孩子自然也能百般忍讓。而那毛孩子大概也是漸漸玩熟悉了,雖然依舊跋扈非常,但好歹是收斂了許多。
隔三天兩頭地吵吵嘴,毫無血緣的姐弟,關係卻日漸親近,而林立也曾為了韓玉,跟來自京都的熊孩子鬥毆鬥得鼻青臉腫。
不過從開始到最後,溫柔這樣的字眼,從來不曾在林立對韓玉的態度裏出現。
“姐,我會對她好的,也會拚了命的對你好,你別這樣。”二十歲的林立突然很委屈。
他好久之前就以為,天道昭彰太上忘情,踏入修真者的門檻,自己眼裏便隻有愛恨生殺,再不會冒出凡人的瑣碎情感。
原來他錯了,修真者也不過隻是眼界高些的凡人罷了。
“我這次回來以後,都沒對你凶過了,萬事都聽你的,生怕你受委屈不高興,還不夠溫柔嗎?”
“……”
“好啦好啦,小立現在這麽乖,是姐說錯話了,你不會在那邊哭吧?”韓玉也心酸,聽著電話裏的聲音自責不已。
始料不及的是,蠻橫不講理的弟弟,遠行之後歸來,莫名其妙變成玻璃心了,於是隻好哭笑不得的哄著。
姐姐哄弟弟,天經地義的家常。
時間仿佛驀地穿越回十年間,林立頓時紅了老臉,旁邊戴著耳機跟爺爺匯報情況的馬尾辮,拿眼神輕撫而過,很茫然。
韓玉過後,接踵而至的陳強、林影、徐建義,在張全英帶領下,幾個徒弟也紛紛鬥膽,對著師父連恭喜帶消遣,那局勢讓林立都有了幻覺,以為自己不是秀了個恩愛,而是結了個婚,剛剛完成人生大事。
“你爺爺的,八方來賀的節奏啊!”他盯著愣生生被耗完電量無力關機的手機,感覺壓力極重。
剛剛衝到能開機,蕭破軍的電話便恰逢其時又打過來了,林立無奈地看了一眼還在跟爺爺沒玩沒了絮叨的馬尾辮,咬了咬牙接通:“你不會也要來跟我道喜吧?”
在林立的認知裏,蕭破軍心性早就被殺伐磨得冰冷,對男歡女愛的風流韻事素來不感興趣。
“不是。”
蕭破軍還是那麽低沉且渾厚的性感嗓音,充滿男人味。
“那是?”林立大概料到了,而那邊也不出意外的,說了那句話。
“我想親自跟你確認一下,現在看來是真的了,不過我要提醒你,別三心二意,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林立笑了笑,問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人麽?”
“你不像那種人,所以我隻是站在韓玉發小的立場上,象征性的提醒一句,不是警告。”
蕭破軍說道,其實心平氣和。
身上有殺氣的男人,講話未必有殺氣。
“而且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如果真有做負心漢的意思,我警告了也沒用,但我還是願意拚著去死,也要咬掉你一塊肉。”
“你他嗎這是威脅!”
“不耽誤你柔情蜜意了,海石大哥還等著給你打電話,就先這樣吧,拜拜。”
“等等!你現在講電話都知道說拜拜了?”
林立記得蕭破軍最早的時候,掛電話從來不會打招呼,他們掰了很久,對方也隻是偶爾記起,會說句再見。
然而他的驚喜石沉大海,蕭破軍做事向來幹淨利索,掛人電話也是如此,回答他的隻有陣陣忙音。
音樂鈴聲隨後而至,陳海石也打過來了,不拋世故地寒暄,問了幾句談戀愛滋味如何,林立實話回答,對麵則傳來一聲年輕真好。
之後,按陳海石的作風,自然又是繁長的利弊得失,好壞算是把先前就差張燈結彩的喜慶氣氛吹散了。
唐城之事都在掌握當中,風雲集團的產業已經吞下八成,其餘兩成性質特殊,以合資的形式,掛進了林氏集團旗下幾家空包公司裏。
“然後要做的,就是把李建成和李玄明奪權時,分離出李家的地盤給收回來。後天破軍就動身去薩城了,等他一到,你抓緊回唐城,時間不等人。”
陳海石就如同林家的管家姥姥,什麽事都要操心,許多方麵都能做主決策,但始終不是真正做主的角色。
羊群不能沒有頭羊,唐城林氏,同樣不可一日無主。
林立深知其中的輕重,沒猶豫便允諾下來,接著看向床邊。
陽群芳終於跟老爺子聊完了私房話,稀罕的乖巧,坐在邊上安靜等他。
“十二點了,困不困?”
“嗯,有點困了。”陽群芳小心翼翼點頭,麵頰泛著顯眼的紅暈。
林立說道:“困了怎麽不去睡?”
“啊?”
“困了就去睡吧。”
“我、我去哪裏睡?”
“隔壁房間啊,左邊這間。”林立伸手給她指著方向,困惑道:“我記得你好像不是路癡來著。”
陽群芳咬著下唇,嬌滴滴的模樣滿含躊躇,不確定的問道:“你的意思是,分開睡嗎?”
林立默然,無言以對。
他以為自己不拘泥與世俗,沒曾想天外有天,今天倒是遇上高手了。
果然接受過美帝主義的熏陶,都比東方人較為開放?
“這才剛牽過手,頭天就大被同眠,是不是太快了點?”
陽群芳施施然起身,囁嚅道:“我以為你想呢。”
林立:“???”
……
逍遙仙宗的功法不存在童子身一說,幾時摘掉雛兒的帽子,對林立而言都無所謂。他隻是單純,單純的不願意過早脫掉陽群芳的衣服——骨子裏他仍然傳統。
帶著陽群芳去隔壁房間,少女表情複雜,有幾分如蒙大赦,又似乎不情不願。
林立沒時間猜女孩的心事,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先前得令去調取監控錄像的麒麟幫管事,正立在那兒等他。
十幾個鏡頭,管事和幾名草鞋逐幀逐幀地找,找了兩天,終於在幾分鍾之前,把前天接觸過鄒古的幾個人全找齊了,然後截取片段送來自家老大這裏。
“排查的話很簡單,那天隻有三個人離鄒古比較近,有身體接觸的,就是他的女助理了。”管事說道。
林立看完視頻,又點開另一個文件,也是監控錄像,內容是之前接觸過戲服的,邊看邊問道:“這兩天有沒有攔住誰?”
“有。”
管事立馬回答道。
“組裏有個住旁邊賓館的配角,當天晚上想來酒店,說是想快活快活,讓我們給攆回去了,後來也確實從外麵叫了個女的,不過按照老大的吩咐,那女的我們沒放。”
“幹得不錯。”
林立盯著電腦小小誇讚了一句,對這名話不多做事卻踏實的手下,他的看法有幾分欣賞。
從唐城過來的麒麟幫成員有限,他們也隻能做到這麽多了,更細致入微的,屬實力有不逮。
“我叫你們找的東西,找著了嗎?”林立又問道。
管事從兜裏拿出個木質小瓶遞過去:“昨天從垃圾堆裏翻出來的,是賓館那邊,但誰扔的就不知道了。”
林立看完第二段視頻,接觸過鄒古戲服的人也隻有三個,其中有個是道具組的人,很正常;另外就是鄒古的助理小淩,替自家藝人取衣裳,乍想想貌似也沒有疑點。
最後一人,應該是個群眾演員,磕著瓜子從旁邊經過,手掌若隱若現的,好像不經意碰到了那件衣服。
最可疑的,自然便是小淩跟群演了。
身為鄒古的助理,小淩在兩段視頻中都有登場,其實順理成章,但她也是最有機會把蠱蟲放在鄒古身上的人。
至於群演,片場有規定,群演不準四處亂逛,而他偏偏出現在服裝組的地頭。
“觀察了沒有?”林立指著定格畫麵上那名男群演,顯而易見,這是最值得重點懷疑的對象。
對於女助理小淩,林立基本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倘若真是她的話,這兩天照顧著鄒古幾乎寸步不離,她有無數的機會,把鄒古悄無聲息地弄死。
“盯了,一直很正常,跟別的群眾演員都差不多。”管事回道,意料之中。
“把他帶過來,我要盤問。”
林立目光低沉,直覺告訴他,蟲子八成就是那名群演放的,但下降頭的人,卻未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