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約定
末法時代，不僅修真門派凋敝，妖族也是隨著地球靈氣日漸虧虛而式微——建國後動物不許成精，並不是隨口說的玩笑話，因為動物已經失去修煉成精的先決條件。
存留繁衍下來的，隻有依靠強大血脈得以延續的先天妖族，譬如妲己娘娘的後裔，九尾天狐。
作為當世碩果僅存的兩大妖王之一，白帝壽辰不隻是妖界的大事，一樣也是人類修真界的盛會，屆時幾大名山古刹，都會派出門人前往青丘賀壽。
“名義上是白帝的生辰，其實近百年來，已經演變成妖人兩界暗中較勁的盛典，六月初九白帝壽辰，九月十四青帝壽辰，說得好聽點，就是一場和平切磋交流的比試。”
丹朱向林立解說著其中的含義，相處這麽久，他也算看出來了，林立是個堪稱天才的修真者，卻似乎對修真者道上這些規矩一竅不通。
“人界修真門派也會派高手過去？那我還怕個錘子！”
林立聽完頓時坦蕩蕩，他就是擔心到了青丘被白家狐狸精下黑手，但如果是丹朱說的那種情況，即便白帝恐怕也無法隨心所欲。
那些修真者盡管不認識自己，不過大家畢竟都是人類，麵對外族總該同仇敵愾，萬一出現什麽事情，他們便是林立的底氣。
“龍虎山不是有個養丹苑的老頭子想收你當關門弟子麽？加上昆侖山、武當山，何況感業寺的大和尚肯定要到場，那幫榆木腦袋成天把慈悲濟世掛在嘴邊，勢必會護著你，慫個什麽勁？”
丹朱語氣間鄙夷盡顯，有些老神在在的意思：“再者說了，去青丘這回事，本身就不是你想的刀山火海，你唯一要悠著點的，就是百鬼門的嘍囉，那群驢草的可不講道義，一個不當心，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林立又在腦中思緒盤旋幾番，做好決定，六月初九隨小九一同趕赴青丘。順道，也去跟龍虎山的門人通個氣兒，反正一直想去沒去成，別讓養丹苑那位長老等得心涼就尷尬了。
……
“你個臭小子，有了新歡忘了爹也就罷了，連你姐姐也忘了？”
“哪有哪有，這不是忙嘛，下火車剛回家就給您老人家打過來了，問候您聖體可還安康？”
“滾！”
打發好了九尾狐，林立才終於順利給林震天打去了電話，那邊沒什麽好態度，接起電話就開罵，中氣十足，一如既往的脾氣暴躁且說話粗糙。
平常時候，林立都是頂多隔一天就要往美國打電話請安，畢竟在唐城，萬事都有陳海石經手操心，他隻管做最關鍵位置的一塊樞紐，而去了薩城，他就宛如包工頭，上上下下都要親自打點操勞，剩下點時間全用來打坐修煉了，屬實擠不出多餘的功夫問候老爹和可愛可敬的姐姐。
“好不容易等到蕭破軍呢，那家夥也是個掃把星，人剛到，薩城就暴雪封城了，連著幾天都沒信號，真不是我不記掛您跟我姐。”
“行了，這話你和玉兒說去，破軍要是聽到，能被你個小王八蛋氣的吐血。”林震天裝出不耐煩的意思，其實父子分離十年，他比誰都想和林立多說上幾句，可惜男人間的感情，總是萬般隱晦的。
“我小王八蛋，您不就是老王八蛋麽，別罵自己啊！”
“老子要不是王八蛋，怎麽能生出你這麽個玩意兒來？”
“行吧，您說的有道理。”
林立咧著嘴笑得會心，轉而正色，說道：“想問您個事，十幾年前爺爺給我訂了樁婚事，您有印象沒有？”
林震天說道：“你爺爺那老沒正形的，我當年娶你媽的時候，他連問都沒問一聲，會給你這孫子提前說媳婦兒，想得還挺美！隻有你老子我才關心你，給你找了玉兒這麽個又懂事又聰明還漂亮的大閨女，老子真有先見！”
“呃……”
林立略替九泉下的老爺子抱屈，數十年功名利祿歸土，就留下這麽個不敬不孝的兒子。不過再不敬不孝，老爺子的兒子畢竟也是自己的爸，他隻能寄希望於自己更不敬不孝，好在往後為爺爺找回點場子。
言歸正傳，他並不覺得顧玲瓏說的消息摻假，一戳就破的謊言沒有意義，他更不認為唐城之內，還能找出第二個人盡皆知的林家，而且人家的公子也叫林立。
“指腹為婚，您再仔細回憶回憶？”
林震天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似的：“還真有，十幾年前的事兒了，我爹你爺爺當年在江南有個患難之交，兩人商量著就把婚事定下了。不過那都八字沒一撇的事，那位老爺子的兒媳婦當時胎尚在腹中，生男生女都不確定。”
“人家生了個女兒。”
林立知道這就算信息對上了，可不就是江南人麽？
“那戶人家姓顧對不對？”
“……”
林震天還沒老糊塗，又是沉吟半晌，回過神來：“當年顧家在江南一帶也是豪門，相比我林家在唐城的盛況，其實不分高低。不過他們家的生意，說起來不太幹淨，後來顧家老爺子覺得造孽太多，良心發現了，就變賣所有家當，全族遷去了塞外，山高水遠的，我們兩家的走動也就少了，等你爺爺翹辮子了，聯係就徹底斷了。”
“算算時間，顧家遷去塞北，正巧是跟你訂婚那閨女出生前後，興許顧家老爺子想為子孫後代，攢點陰德吧。”
“這次顧家上門，來的是哪些人，長輩還是晚輩？”
林立說道：“晚輩，就那姑娘自己，在火車上遇見了，名叫顧玲瓏。”
“那還真是挺有緣分，顧玲瓏，名字也不錯，我那顧兄弟比我會給孩子取名。”林震天嗓門莫名放低了些，不再叫天囂地。
“那閨女脾氣秉性如何？”
“還好。”
林立琢磨了幾番措辭，最終選了這個詞匯，“婉約柔和，典型江南水鄉的小家碧玉，倒是沒帶太多嬌生慣養的習氣。”
電話那邊的林震天說道：“這個正常，聽說顧家去了塞外不久，那閨女就被昆侖山上一個高手看入眼了，年幼時就上了山習武練功夫，想想應當沒在家裏享太多嬌貴。”
“這個……長得怎麽樣？”
“還好，不到傾國傾城，百人之姿還是有的，看著乖巧，挺惹人憐的。”林立答道。
“能看上不？”林震天問道，言語來回閃爍，問題的關鍵終究還是在這兒。
林立沉默了，對於娃娃親、聯姻這類事物，他雖出身富貴，但腦海中自小並無概念，短時間內也是拿不定主意。
林震天說道：“你爺爺一輩子不作空頭許諾，言出必行，給你定親表麵上玩笑調侃一筆帶過，想必其實是深思熟慮的，而且這是老爺子的承諾，也是未完成的願望，臨走前還惦記著叫我別忘了。”
林立依然緘口不言語，不曉得如何回應。
遠在大洋彼岸的林震天卻咬咬牙，說道：“說一千道一萬，這事還是你們小輩的姻緣，看得順眼就成，看不順眼拉倒。倘若你和顧家閨女兩廂情願，不必顧忌，倘若你瞧不上她，抑或人家對你無感，那就好吃好喝伺候幾天，訂張機票把人送回塞北。”
……
……
知曉林立竟然有個未婚妻之後，陽群芳對顧玲瓏的態度開始朦朧，仍然有說有笑，卻給人心不在焉的感覺。
好閨蜜都可以因為男人翻臉，何況兩女相識不過一段火車旅程的時間，遠未到掏心掏肺的程度，於是在陽群芳的世界裏，這個看上去很好相處的女生，從可以交朋友的關係，瞬間轉換成了情敵。
午後，陳碧柔從公司正常下班，回到湯臣一品。
她原本也是和林立有婚約在身，不過一男一女始終沒擦出什麽火花，加上認識的時間更長，所以馬尾辮眼中的陳碧柔，自然要比顧玲瓏還可愛，雖然也未曾冷落顧玲瓏，但很明顯她們倆要親密得多。
其後回來的是陳青玄，老頭子進了門，也不找他的小兄弟，拿著個鐵八卦戴了副老花鏡，就坐在窗台旁自顧自冥思苦想。
九尾狐難得不找人折騰，安安靜靜蕩在前庭的秋千上，望著院外道路兩邊的行行梧桐樹，似乎在發呆，與平常雲泥之別的兩種模樣。
這一呆，就呆到了晚上。
陳海石手頭上工作還是很繁忙，抽空早回來了一次，也是夜裏十點才到家。
傭人備好滿桌酒菜，當是為林立和馬尾辮接風，林影一如小時候黏著哥哥的女孩，坐在林立左側。
陽錦秋老爺子自然也是過來了，喜氣洋洋，跟陳青玄推杯換盞，老弟兄倆喝得不亦樂乎，最後都是麵色紅潤地離席。
陳青玄早早睡下，陽群芳戀戀不舍陪著陽錦秋回自家別墅，小九則在林立的授意下，強行拽著林影聊著莫名其妙的話題。
當家的男人跟做主的男人進了地下室。
“我記得你從來不在家裏喝酒的。”林立說道。
陳海石搖晃著腦袋喝了口醒酒茶，顯然有些不勝酒力：“喝酒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