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十七道流火
林道友為何不動？
坪畔修士們心中存著上千個相同的疑惑。
此時席卷的不是蜃妖血統的本命撕天爪，沒有無所遁形的結界，縱使威力強悍，憑借林立那種身法，也應當有回旋的餘地。
可是他紋絲不動。
難道一如赫連留雷無法再燃燒真血，林道友也到了強弩之末了？
楚逐流不那麽認為，柳鳴更不那麽認為。
他們曾經並肩作戰過，後者更與林立有過拚死搏殺，險些同歸於盡，這讓他比旁人更了解林立幾分。
林立不會亂說大話，隻有覺得自己能贏的時候，才會口出狂言，那種有底氣的叫囂，聽習慣了一聽便懂。
如果連施展身法的真元都沒了，他哪來的底氣？
“這廝又有陰招。”
柳鳴冷冷啐道，語氣十分不屑。
在認識林立以前，他對決的大都是正統修士，卑鄙也多數體現在心計上，戰法變來變去也就那麽幾種，換湯不換藥。
而林立讓他知道了怎麽將奸詐融化在戰鬥風格裏，不僅僅是片麵的耍陰招放冷箭，而是感覺他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動腦子。
和這樣的人鬥法，柳鳴深知其中的痛苦，但他並不承認林立很聰明，在他心目中對林立更為妥帖的形容，應該是：人在陽光下，心在影子裏。
……
……
百獸坪這片空間，充斥著一股極為神奇的力量，無論泥土被翻得多麽鬆散，很快便會重新凝實。
那些草被撕天爪撕得蕩然無存，草根都沒了，隻剩下一股越發清淡的草香味。依照常理，要等到第二年，泥裏再次有了草種，開春時才會再度破土而出，至盛夏時，依舊茂盛。
但僅僅過去了幾分鍾，百獸坪又已經綠草如茵，從開墾出來的莊稼地變回了草坪。
這種程度的生命力是非常受修士鍾愛的，因為生命力旺盛的地方，往往靈氣比之別處更為充裕。
修行黃帝外經的林立，則格外喜歡百獸坪。
濃鬱的生命氣息自足底踴躍鑽入，淌進四肢百骸，多重的傷勢都能很快愈合，就像這些綠草的長勢一樣。
隻要不能徹底斷絕他的生機，那麽他站在這片草地上，便是金剛不壞之身。
“剛剛好。”
林立凝視著前方奔湧而來的妖力刀鋒，數量不多，就一道，但足以摧毀渡劫期以下所有的防禦法術，包括他的金龜訣。
蜃妖屹立妖域，占據皇族以外最大門閥的地位，自然有其實力與道理，當然有時候，實力便是最大的道理。
凶橫殺來的巨大刀鋒衝勢極猛，大概算是蜃妖家族如此強盛的道理之一，其他部落的同齡妖怪麵臨這等殺意，九成都得死，但也並非完全無解，畢竟赫連留雷選擇的時機不太好。
至少林立現在就能立刻想到兩種對策，要麽以大聖法對轟，或者憑速度避開。
兩種方法都不錯，不過他沒用任何一種，隻是微微抬起手掌，瞬間握緊：“散！”
倏忽——
氣勢洶洶的藍黑色刀鋒突然停滯，像是電影正精彩的片段被人按了暫停；然後又突然消失，像是從來就沒出現過似的。
它消失之前，刀彎處離林立的胸膛隻有不足半公分遠近。
咻！
妖力刀鋒隱沒在空氣裏，後麵又瞬間有十七道暗器射來，幽光閃閃。
林立手臂揮動，將暗器悉數捉住捏在手中，攤開手掌看去，全是他那柄黑刀的碎片，終究還是不堪巨量妖力的灌注被毀掉了。
“你輸了。”
他抬頭望向赫連留雷。
後者緩緩落回草坪，雙掌籠罩著青藍相間的光芒，說道：“蜃妖一族的傳承術法，可不止那一招。”
雙掌擊出，光芒脫手化為兩頭異獸奔行，貌似麒麟卻又不是麒麟，高有四丈左右，林立站在前方顯得特別渺小，感覺兩頭異獸動動蹄子都能將他踩踏成肉渣。
他的應對方式還是抬手握拳，然後異獸與剛才的刀鋒有了一模一樣的結局，瞬間消失不見。
“再來！”
赫連留雷顯然不蠢，早便察覺自己踩進了陷阱，而且是不知不覺間。於是第三招蜃妖家族絕學醞釀於掌中，想要借此瞧出些端倪。
總要知道自己中的陷阱是什麽，或者在那兒。
“沒必要再來了。”
十七道黑刀碎片呈扇形排列於林立身前，裹著九極裂炎斬的火焰，林立揮手，將它們以飛刀的方式打還回去。
仲春夜色中，十七道流火疾射。
唰唰唰唰！
飛刀擊中赫連留雷，猛烈的衝力直接打斷了他的施法姿勢，整個身軀被帶著倒飛出兩千米，最終釘在了草坪邊的一根獸紋柱上。
……
……
經曆了兩秒的寂靜過後，修士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嘩然。從赫連留雷砍出那道刀鋒開始，到現在這一幕，中間發生的事情都是什麽鬼？
蜃妖除血脈妖術外最強的家傳妖法屁動靜都沒掀起，這麽一招看似沒多少威力的飛刀，居然特麽是勝負手？
雖說很希望林立能贏，但許多脾氣烈的修士還是有罵髒話的衝動。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被釘在柱子上，赫連留雷氣急敗壞地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林立並不睬他，而是兀自坐在草叢裏，施展水係法術將滿身汙血洗了個幹淨。
“這？”
“他身上這麽白？”
“道友請離我遠一點。”
“啊呸！我的意思是他身上怎麽這麽幹淨？”
“嚇我一跳，不過話說回來，他之前連中那麽多的妖法，身上竟一處傷痕也不曾留下，確實稀奇。”
“對啊，嘖嘖！這身白肉！”
“滾！”
“真的很白啊~”
“滾！”
林立一直就是眾人的焦點，此刻無疑更受盡矚目，盡管隱秘部位有草叢遮掩，不過上半身卻坦蕩蕩露在人們眼前。
他的體形很健康，不瘦骨嶙峋，也沒有過分壯碩的腱子肉，重要的是皮膚真的很白，又白又滑，猶如初生不久的嬰兒一般，就是很多女人見了也要羨慕不已。
這自然得益於黃帝外經催發出的特殊真元，無時無刻不在洗髓伐骨，即使辟穀後也沒少吃俗世間的五穀雜糧，但他這副身軀，可以套用白雲觀那位天才的名字來形容，清透無垢。
他的真元在未引導為法術的平常狀態下，本身便帶有治愈功效，而腳下這片土地，又莫名其妙的生機無限，兩項加持下的他，幾乎是隻要一息尚存，就能無限滿血的變鈦體質。
那些傷，早在赫連留雷飛天醞釀祖傳妖法的同時，就已經徹底痊愈了。
也正是仗著這種體質，他才能在真元空乏的狀態，硬生生引誘對手拿妖法轟自己，進而一步步跳入自己挖好的坑裏。
“你總算感覺到了，被算計的滋味如何？”
洗淨身子換好衣服，林立走到赫連留雷麵前，一邊笑吟吟，一邊掰得手指頭咵咵作響。
“敢玩碎老子的刀，反了你了！”
笑臉變猙獰，林立為銅馬將軍和諸位道友表演了一把，什麽叫翻臉比翻書還快，然後揮拳對著柱子上無力反抗的蜃妖瘋狂毆打。
拳打腳踢足足持續了五六分鍾，即使拳腳上隻附著了淡微的真元，疾風驟雨下來，妖族強橫的肉身還是破了，赫連留雷嘴裏不停往外嘔血。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敗者受屈辱很正常，赫連留雷對自己現在的處境，似乎看得很開，隻是執著地問著那個問題。
他不明白，自己燃燒真血換來的撕天爪，打不死這隻生命力頑強的蟑螂也就罷了，為何後來的兩道家傳秘法還能憑空消失呢？
見他娘的鬼了！？
林立笑了笑，說道：“這個倒是可以告訴你。”
然後他伸出雙手，結出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印，低喊一聲“解！”
百獸坪上空煥發點點明黃光芒，聚點成線，勾勒出一座細節無數堪稱龐大的陣法。
“我用身法斷斷續續藏匿將近兩個時辰，就是為了布置這座法陣，困仙陣你該聽過吧？”
但凡布陣，事後總會留下痕跡，瞞也瞞不住，林立索性和盤托出，反正一切已經結束，瞞著也沒什麽卵用了。
“你放屁！”
赫連留雷吼道：“你區區化身中期，能布出你大爺的困仙陣！”
啪！
林立掄圓了膀子一巴掌抽在這位青秀營將軍臉上，然後麵帶羞澀，訕訕笑道：“哎呀，簡化版嘛，裝個比何必拆穿，你這個人真不會做人。”
“呸！人家壓根兒就是妖！”
海延勳從悲古傷今的情懷中緩過神來，遠遠啐了一句。
“即使你提前布好陣，憑你這點修為，陣法決計不可能將我族秘法完全化掉。”赫連留雷隻迫切想知道自己敗在哪裏，與這個問題相比，鬥嘴皮子不重要，甚至被打臉羞辱也不重要。
嗜戰成癡大概說的便是這種人……妖。
“巧得很，這個問題也可以回答你。”林立微笑道。
“但老子偏偏不說，你咬我啊！”
“混賬！”
赫連留雷怒了，想給這賤皮子結結實實來上一拳，可惜他掙脫不了十七道飛刀的禁錮。
不過好在怒的並不是隻有他一個，百獸坪周圍的吃瓜修士也怒了：
“說！”
“別吊胃口了，趕緊說！”
“快說，不說我打死…嗯，我們聯手打死你！”
“別墨跡了快說啊，急死人了！”
繼昨日靈契決鬥之後，林立再一次惹了眾怒，還是一樣的地點，還是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