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從前現在
陳海石就是林立心目中那種徹徹底底的文化人，滿肚子都是文化，別說血腥場麵，恐怕從小到大架都沒打過幾回。
他從錦袋中拿出一粒青色丹丸遞過去，低等藥物，並不是丹藥，隻有化濁提神的作用，但能抵消嘔吐感。
“上回你老子一掌把人頭拍碎，腦漿橫飛的，也沒見你這麽狼狽。”林立看得頗有意趣，畢竟眼前這位典型的成熟男人，露出這般不淡定的模樣可是少見。
“咳咳！”
陳海石服下青色藥丸，頓時好受了些，撫著心口說道：“那時候沒吃東西，忍得住。”
林立話鋒一轉：“你覺得張宵這個人，能用麽？我是指完全信任。”
“能用。”
陳海石不假思索，從桌上拿了紙巾擦嘴，然後說道：“你隻要確信破軍兄弟值得完全信任，這就夠了。”
林立點點頭，事倒的確是這麽個事兒，自己與張宵之間本就沒有必然聯係，而完全信任張宵這件事，應該由蕭破軍來斟酌，並不是他該操心的。
“老男人就是看得通透！”
“晚安。”
陳海石起身走向臥室，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丁點醪糟在胃裏發酵過的特殊酸爽味兒，一如以往的淡然冷漠氣質。
林立目送著大侄子離開，自己坐在客廳拿著那隻裝有眼球的盒子端詳許久，然後便也回房，衝了個涼水澡上床打坐，一夜無話。
翌日，偌大一棟別墅人去樓空，陳海石兄妹按時到萬都中心上班，傭人們今天也是休息日，而白紫芫早就熟悉了鎣山的環境，獨自出門散步。
陳青玄悄摸鑽進林立的房間，手裏抱著個黃銅八卦盤，跟做賊似的輕手輕腳。
“老弟？”
林立睜開眼睛，略有疑惑：“怎麽了老哥？”
“怎麽了？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咧！”
陳青玄手指戳得銅盤清脆作響。
“明明你這次去北方，死劫的小劫已經消災了，咋的又橫生枝節，冒出另外一個虛晃劫數來？”
“虛晃劫數？”林立一臉懵比，自己對奇門術數還算有個大概了解，卻從來沒聽過這麽個專用名詞。
“可以是善報，也可能是惡報。”陳青玄微微凝重，解釋道：“善報便是潑天大造化，惡報就萬劫不複，不過你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哦~”
林立恍然大悟，想了想，不就是招惹白帝這檔子事嘛。
現在白帝對他這個人界散修的態度尚不明了，加上前些日子有忤逆聖意之嫌，這種運氣自然算是好壞參半，可善可惡。
“管他呢！”
林某人大大咧咧地揮手，大不了近幾年都別再去青丘就是了，等自己重回渡劫期，憑借黃帝外經厚積薄發越往後越彪悍的聖法，縱使得罪整座白帝城又如何。
“唉！”
見他如此風輕雲淡，不知內情的陳青玄便不好提點什麽，也沒多餘的壽元敢在今年再開一卦，隻好歎息著走出臥室，到門口時回過身來：“剛認識你那會兒，我算過你是上好的紫薇重陽命格，一輩子三起三落做貴人，咋消失十年杳無音信，回來就成煞星了咧，滿身的災禍風雲。”
林立無奈的聳聳肩報以一笑，人的命，本來就跌宕無常。
……
……
少有的悠閑時光，林立出門陪著陽群芳逛了半上午街，肚子餓了，便到林影的餐廳吃上一頓小資小浪漫的西餐。
“林先生，您可愛的陽大小姐要去訓練了，你要不要一起？”陽群芳向林立伸出雙手要抱抱，同時發出邀請。
香軟入懷，感受了片刻少女清淡的體香，林立說道：“我是很想去的。”
“有但是嗎？”懷中的女生軟糯問道。
“有。”
林立回答得耿直。
“行吧！”
馬尾辮仰起臉龐，表情裏略有些遺憾，不過笑容淺淡溫暖，一如她的姓氏般陽光開朗。
將小女朋友送到跆拳道社團，倆人約定好下午一起回家，林立便順著林蔭小路出了學校，隔著街道用眼神挑逗了一下對麵曼陀羅餐廳的林影，然後撥通了張宵的電話。
“那件事我可以交給你去辦，具體有些細節，我寫在紙上已經派人給你送過來了，今晚之前製定好計劃，一定要漂亮且利落。”
“一網打盡？”電話那頭的張宵征詢道，音色還是那麽嘶啞，並不好聽。
“對，但我還有個附加條件。”
“講。”
“收起你的暴戾嗜好，少生殺孽，那些人盡量多留活口，可以收進麒麟幫擴充人手，兵不血刃最好。”林立說道。
那邊張宵沉默幾秒後答應下來。
通話到此結束，對麵林影從餐廳裏走過來，站在林立身旁，當年隨身帶著口水巾的小妹妹，已是青春時尚的漂亮大姑娘。
“立哥哥現在真是忙啊，從外地回來，大家等著給你擺洗塵宴都等了兩天了呢。”俏麗女孩語氣故作幽怨。
林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還像小時候一樣，柔聲道：“長大了。”
其中雙關的意思，林影聽懂了，黛眉微蹙——兩個人都長大了，不可能再和小時候一樣，什麽都不操心，隻管揮霍祖業。
“是的。”
她微微低下頭，將被揉亂的頭發捋順。
“行了回去吧，這風挺割人的，我也該去安排今晚的活動了。”林立把人家剛剛捋幹淨的頭發再次揉亂，帶點惡作劇的笑容。
“我看著哥哥走。”
林影眯著眼睛，小臉盛滿了乖巧。
“好。”
林立素來也不是矯情的性子，鋼鐵直男般轉身就走。
這裏離要去的地方很近，所以他並沒有打出，準備步行過去。
林影捏著雙手，靜靜站在原地，望著那道清瘦背影遠去，直至消失在公路的轉彎處，眼神卻始終停留在那裏舍不得收回。
“是啊，我們都長大了呢。”
不知心思處於何種情緒，她輕喃著重複林立剛才的話語。
隨著年齡的增長歲月的流逝，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會改變，比如以前她被林立摸亂了頭發，根本不知道那樣子不好看，也不會去將它捋順；比如以前的林立是個好胖好胖的大胖子，隻有她願意隻要一根棒棒糖就跟他玩，現在瘦了也帥了，身邊有了那麽多漂亮又優秀的女生。
比如……從前的自己隻想當他的妹妹，現在卻有些貪心了。
許久之後，她終於把留戀裝進心頭，眼眸低垂，仿佛有絲絲悵然掛在眉睫。
“嗬，林影啊，你可姓林啊！”
她有時候會慶幸自己的姓氏，沒有這個姓氏，此生或許便遇不上這麽一個人，但有時候，這個姓氏又有些累贅。
滿心雜亂思緒，林影還是把頭上的短發扒拉整齊，朝對麵自己的餐廳走去，嘴裏輕聲哼著歌：
“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叉——”
興許是心事過於沉重，她隻顧著呆呆看著腳下光滑的柏油路，腦袋裏想著幾乎為自己量身定製的幾句歌詞，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一輛五菱宏光，正全速疾馳而來。
砰！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林影倒在了血泊裏。
……
林立進了一間學林路的酒吧，有過一麵之緣被他提拔起來的新經理忙迎上前，張口就是老大前老大後叫個不停。
“別叫老大，我聽不習慣，實在怕不恭敬，就喊哥吧。”林立擺了擺手，不想搞江湖大佬那套，粗俗。
“好的林哥！”
新領班立即改口。
林立問道：“學校放假了不回家看看麽？陳強沒給你安排時間的話，我去跟他說，回去玩一個禮拜再來，陪陪父母。”
“不用了林哥，我家離得近，真想回去半個小時高鐵就到了，再說現在幫派裏有事，我肯定得留在唐城啊！”學生模樣的領班四下望了望，現在是大白天，酒吧裏沒幾個客人，便放心大膽地朝林立湊近了，說道：“林哥，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您是不知道北城那幫人有多狂，這幾天都跑到學林路咱們的場子借酒撒瘋了，幫裏弟兄傷了七七八八，硬是沒轍啊！”
“幸好，您昨兒一回來，聽說去北城踢了場子，咱這片昨晚上那叫個太平！”
說著他倒了一杯朗姆酒遞到林立麵前。
“出了點意外，否則輪不著我回來，不過北城那幫螞蚱也蹦不了多久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林立還是不太這種味道。
他的口味還停留在小時候混跡夜場那段時間，喜歡喝度數低的甜酒。
“看你對這些事這麽感興趣，不如今晚上跟張宵他們一起去砸場子？”林立放下酒杯問道。
“好啊！”
學生領班答應得不要太爽快，年輕小男生沒幾個不向往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活，無奈林立囑咐過，酒吧裏有人鬧事有專門的內保解決，根本不讓他插手，其實他早就想親自參與一下黑幫火拚了。
“好你個二大爺！”
林立抬頭，一巴掌不輕不重打在他腦袋上：“你特麽隨時記著，自己還是個學生，好好給老子念書！”
領班捂著腦袋有些委屈：“念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啊！”
林立刮了刮鼻尖，說道：“聽說你家裏條件不錯，以後能有挺風光的人生，當混混不是你該走的路，懂不？別以為那些傻吊多了不起，等人到中年了，九成的都得後悔，混成角兒的少得很。”
領班繼續揉著腦袋，也不說對也不說不對。
林立揚起手想再給丫一巴掌把他打清醒，褲兜裏的手機卻適時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