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故人邀
意外肯定是意外的,但驚喜,不存在的。
鍾寒露愕然無比,望著摘下掩飾露出真麵目的男人:“你沒走?”
林立搖著手指頭,活生生一副贏了就得意的小人嘴臉:“不不不,中秋節我還是回了家的,隻不過你希望我走的時候,我沒走。”
“為什麽?”
鍾寒露問出第二個問題。
本來林立懶得費心解釋什麽,但恍惚間,他其實有些同情這個女人,雖然美豔皮囊羅刹心腸,但說到底,當年下嫁給一無是處的劉富強,就是遇人不淑。
“一開始你講的故事我就不太相信,或許你認為,憑你的姿色和挑逗,我肯定被你耍得團團轉,把命給你都舍得,不過說實話,我是沒達到柳下惠的境界,卻也絕不是個靠下半身思考的牲口。”
“嗬嗬。”
鍾寒露笑得愈發淒涼,身為女人,她最自信的就是這副不算被歲月摧殘得太慘的身段,以及那張臉。
或者說,一個被劉宗強荒廢了二十餘年青春的女人,能夠倚仗的,也就隻剩下那點姿色了。
林立單手背在腰間,眼神深邃無情:“話說回來,當時我其實是真的很願意幫你一把,不圖回報那種,如果非要說,就是幫楚荷脫離困境的時候,捎帶手幫襯你,可你沒有珍惜,千不該萬不該,你騙了我更耍了我。”
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劉宗強的遺產後,鍾寒露還在做更大的夢,慫恿劉徹繼續打攪楚荷。
欲念,真的是無窮無盡的。
鍾寒露眼裏有光芒在顫抖,這似乎是意料中的回答,但又比意料之外更讓她難以接受:“就這麽簡單?”
林立攤攤手,不憤怒不慨然,事實就是這麽簡單。
“區區恒領房產,不值得我繞過一座城來爭搶,對我而言,讓你付出代價才是目的,而拿下恒領房產不會虧本,僅此而已。”
說完這番話,林大少不太紳士地推開擋路的女人,帶著楚荷進了電梯,那邊收稅的人已經久等了。
鍾寒露呆愣愣站在原地,幾個小時的跨度,中午前呼後擁的女人,此時落寞得如同全世界的棄子。
到頭來,機關算盡太聰明,什麽也沒得到。
兩天後璀璨人生元城分店盛大開業,衝著楚家的麵子,也衝著林家的麵子,曾經數度將楚荷拒之門外的大亨富豪,全都帶著笑臉和大禮前來道賀。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圓滑是大多數人的處世信條,林立不會看不起這些人,楚荷更是見怪不怪,左右逢源一派和氣。
說到底,璀璨人生日後要仰仗的就是這些土豪,做生意,自然不能把大主顧得罪幹淨。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說起來容易,能做到的都不是簡單人。
……
劉徹被林立擺了一道,原本說好,他掣肘鍾寒露,讓這女人失去資金來源,等恒領房產公司到手,依然返還給劉家,然而事實是林立把恒領房產拍下,已經過去好幾天,還安之若素沒有要歸還的意思。
他很生氣,但沒敢去要。
猖狂是一碼事,沒腦子是另一碼事,這位喪父之後又把繼母趕出家門的紈絝,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林氏集團是什麽噸位,他清楚得很。
官府拍賣,價高者得,林立走的都是合法程序,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要回來,隻能忍痛吃下這個悶虧。
而林立在元城等了兩天,明白劉大少爺還未無腦到他想要的境界,便與楚荷同路回了唐城,至此,整件事情大概便算是結束了。
“林少,您這是做什麽?”
陳強看著桌上好幾本資產轉讓書,眉頭皺的很深。
那是元城恒領房產及其附屬產業的轉讓書,林立買回來並不打算自己打理,也不準備納入林氏集團。
“送給你。”
“林少,虧了那棟樓我的確很受打擊,但這些東西,我一樣都不能要。”陳強把這種行為當成是施舍,或者說好聽點,叫實實在在拿錢安慰。
“我陳強不是什麽有原則的人,見了便宜不占都對不起生活,但那是對外人,林少您對我有恩,我更拿您當真心的朋友,好意我心領,東西就算了。”他說道。
“怎麽,跟我客氣?”林立歪著腦袋。
“不是客氣,真正的朋友之間,貴在交心,你對我仗義我不能不仗義。”陳強說道。
江湖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叫他一聲大老粗沒錯,但粗人有粗人的智慧,受老大賞識得到重用,把這份產業給他管理,與直接送給他,這是兩個概念。
誰的便宜都能占,朋友的便宜半點沾不得,他混了這麽多年,全靠這點道義撐著,所以他拒絕得很堅定。
林立歎息道:“你還真別忙著說不接受的話,這玩意兒不是我送給你的,你應該也知道,幾個億的東西,林氏集團的家底再厚,也不可能拿出來送人玩。”
陳強心說那你圖個啥?被這幾下繞彎子繞得有點發懵,苦著臉道:“林少,您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有什麽玄機快直說吧。”
“這是我賠給你的。”
“賠?”
林立癟癟嘴,還是向陳強吐露了實情,把自己與青雲世家的糾葛簡單略過,但尋仇滋事的道理講得清晰,說一千道一萬,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陳強和大樓裏各家商戶,便是那池子裏的魚。
“我闖的禍反而害了你,希望你別往心裏去。”林立歉意誠懇。
“嗨!鬧半天敢情是這麽回事!”
鬱悶了好久的陳強卻突然開朗起來,連著拍了幾下大腿,愁雲慘霧瞬時間煙消雲散,“沒事林少,你才是真的別往心裏去!”
這下輪到林立搞不清楚狀況了:“怎麽說?”
陳強哈哈大笑道:“難得跟你同進退一回,咱走江湖講的就是個義氣,甭說兩肋插刀,能替你扛回雷,我這氣受得不他娘的冤枉!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個兒走背字了,正好趕上倒黴呢!”
林立愕然半晌,勉強理解到對方的邏輯,莫名其妙的,整得氣氛還有點煽情了。但交情歸交情,那麽大一筆損失,他決計不可能讓陳強生吞吃虧。
好說歹說,陳強愣是不肯把資產轉讓書收下,林立便假裝不再強送,第二天趁陳強出門,偷偷跑人家裏去,給人家老婆做思想工作。
某些時候女人比男人好說話,況且還有陳意涵這個小叛徒幫忙,恒領房產終究還是送進了陳強手中。
事情做到這一步,陳強也知道再推回去就顯得矯情了,隻好把女兒哄出家門,自己守著老婆大醉了一場。
“當年跟著楊家人混,楊老爺子很有管人的智慧,但做到最好,也就能說個禮賢下士。林立不一樣,他壓根兒沒拿我當奴才,這份情,我陳強一輩子記他的好!”
鐵骨柔情,曾經威名赫赫的瘋虎,此時躺在妻子腿上,說著隻屬於倆人的悄悄話。興許酒醉的人情緒都格外脆弱,幾十歲的男人眼角居然掛著淚珠。
女人拿手指替丈夫撣了撣眼角,略略低著頭,眼中是那神智都有些不清醒的醉醺醺臉龐,以及無限的溫柔和寵溺,像是看著一個孩子。
她隻是微笑著並不說話。
……
……
丹朱仍然獨自守在毒蟲遍布的廠房區裏,也就是修真者,才能受得住這麽長時間的孤獨。
知道大長老喜歡喝酒,林立這次來又抱了一箱子茅台,當然,沒忘記大長老上回念叨的下酒菜,花生米醬牛肉豬耳朵擺了一堆,不使筷子,直接拿手拈著吃。
“凡間的酒,再貴也是俗物啊!”
丹朱吹著瓶子,不禁有些懷念五毒教那汪靈泉釀的百毒酒,可惜,靈泉被林立拿去煉丹了,供不應求。
“有的喝就不錯了,身在凡間,想什麽瓊漿玉露。”林立沒好氣道。
“倒也在理兒。”
丹朱少見的沒有回嘴,深以為然,修真者釀的東西凡人喝了可以延年益壽,凡人的酒喝了卻要短命,本質上就有雲泥之別。話鋒一轉,丹朱問道:“這裏的事都差不多了,接下來打算走哪一步?”
林立不覺得突兀意外,他來,就是為了找丹朱聊聊這個事。
“我想動身去龍虎山了。”
“想通了?”
林立向天拋起一粒鹽花生,伸嘴接住,嚼得嘎嘣兒響,下咽後說道:“從來就沒想不通,沒空而已。在修真界裏,我始終還是勢單力薄,一個小小的青雲世家,我可以無視,但我無視不了他們帶來的麻煩,借借養丹廬的屋簷避雨,是個好辦法。”
身體恢複年輕的大長老,心態也漸漸年輕起來,學著動作扔起一粒花生米,然後準確落進嘴裏,瀟灑利落:
“能這麽想最好,老夫算是把你小子看透了,天生招禍的狗屁命格,也隻有龍虎山那尊大廟藏得住你,放心吧,唐城這一畝三分地,老夫替你守著,每次回來別忘了帶壺墨婆大腳九成。”
林立猶豫片刻,放下酒瓶抬起眼,很認真地看過去,說道:“我想的是,你跟我一同上山。”
青年妖異的臉怔了怔,隨即歸複如常,談笑風生道:“老家夥想收你做徒弟,我跟著去了算怎麽回事兒?你且上山吧,這個光老夫沾不上,單論輩分算,離陽那老小子頂多跟老子平輩,難不成你還想讓老夫拜他為師不成?不像話。”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平淡,用的是最正常的語氣和神態,但這恰恰是不正常的地方。
林立很清楚他的脾氣秉性,乖僻得很也張狂得很,真的正常的話,他這時候應該滿臉不可一世。
“不是讓你拜師,是離陽長老邀你相見,說想會會故人。”林立說道。
兩天前他在元城收到一封神識寫的信,來自龍虎山天師府,離陽長老親筆,寥寥幾句的意思,是通過七十二小山門爭奪張角墓,得知了丹朱的蹤跡,然後很想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