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三年拜師
天師府所在占地極廣,建築自然奇多,在此處待了兩天,林立別說逛完一半,連每處建築的名兒都沒聽完。
他所知道的地方,大略便是從靈芝園轉過敕書閣,也就是旅遊指示牌上的私第一片。而從私第後廳西廂房登梯穿牆而上,是一處簡陋但寬敞的房頂陽台,正是道門有名的觀星台,供以曆代天師在此觀察南星北鬥,測定天機。
白天沒有星辰可觀,所以觀星台上應該是無人的,然而今天青天白日之下,觀星台卻站著好幾個人。
掌教天師張懷庸與教習院首座午長老並肩而立,旁邊站著幾位同等年歲的道人,道袍款式大同小異,是天師府諸院裏執權的長老們。
林立赫然在列,不過沒跟幾位長者站在一塊兒,而是獨自立在台子左側靠邊的位置。
觀星台正中間擺著張紅木桌案,上置黃符鈴鐺香蠟紙錢,桌旁一胖一瘦兩名祭酒道人,靜立不動,在等待著某人或者某事。
日上三竿時分,離陽長老一襲濃墨色道袍遲來,特意梳洗了發型,滿頭茫茫霜發銀白幹淨,發髻束得端端正正。
“開始吧。”
掌教天師張懷庸揮了揮袍袖,兩名祭酒道士會意,各自從桌案上拿過一隻黃銅鈴鐺搖晃起來,鈴聲清脆悅耳。
林立看想老鄧頭,對方給了他個眼神,於是二人雙雙踱步行至桌案後方,四隻腳尖排列準齊,距離桌子不多不少兩尺之距。
祭酒道士搖著鈴鐺嘴裏咕嚕念叨,幾十秒後同時止聲,將銅鈴按在桌上,朝中間發力一推,都撞上桌案中間的一麵倒扣的八卦鏡。
力度之巧,兩隻銅鈴正好從八卦鏡前後掠過,摩擦的力道令鏡子旋轉起來,趁勢翻飛鏡麵朝天,角度不偏不倚對著天心的太陽,反射出灼眼的光芒。
再說那兩隻銅鈴,掠過八卦鏡後繼續滑行,到了桌子的兩端又被胖瘦祭酒抓入手中,等於是他們的鈴鐺互相交換了一下。
拾起鈴鐺的祭酒道士繼續晃著左右手,嘴裏低聲吟唱陣陣有詞,這次念了能有一分多鍾,嗡嗡嗡的聲音戛然而止。
眾人目光齊刷刷挪到離陽長老身上,老鄧頭象征性地整理幾下衣冠,邁步上前。
“煌煌天恩,蒼蒼眾生,正一派曆代先賢祖師在上!”
頌了一號,離陽長老攤開掌心,黃符紙堆上一柄桃木劍倏忽飛進手中,然後持劍踏七星舞了十來招,劍尖插進八卦鏡背麵,往上一挑。
鏡子受力拋飛而起,在空中旋轉了許多圈,但無論怎麽旋,它始終都保持在一條軌跡上,正對原本在桌上擺放的位置。
天光倒映於鏡中,投出一道光柱,隨著鏡麵旋轉,那道光柱也不停轉著圈,掃過離陽長老與林立的身體和臉龐。
啪!
輕微的接觸聲,八卦鏡落回桃木劍尖,老人握著劍柄平穩的將其歸回原位。
啪!
又一聲輕響,劍尖朝天,離陽長老左手沾過米酒的雙指碰上劍身,緩緩向上劃去,鎖眉閉目低吟念咒。
啪!
咒語念完第三聲響動,桃木劍打到桌麵上兩張橫放的黃符,朱砂作墨勾勒,符文龍飛鳳舞。
滿桌錢紙被這一拍之威震得漫天飄散,離陽長老舉劍,兩張黃符就那麽粘在劍身上,送到蠟燭火苗上,很快燃燒成灰。
“恭送正一一脈曆代天師!”
胖瘦兩位祭酒道人齊聲喊道,代表著禮成。
老鄧頭把桃木劍橫著放回明黃桌布上,屏息凝神片刻後睜眼,說道:“林立,從此刻起,你便是我鄧離陽的弟子,是為天師道第三十八代傳人!”
這是一場詔告天地及龍虎山先輩祖師的拜師禮,儀式鄭重嚴肅,但事實上,林立什麽也沒做,就隻是在離陽長老背後站了一會兒,便混到個在天師府極高的輩分。
第三十八代弟子,聽起來好像沒什麽特別,但要知道,當代掌教天師張懷庸,與午首座在內的這幾位長老,都屬於天師道一脈第三十九代傳人,周寒衣那輩則是第四十代,近些年入門的弟子還要再往下算,是第四十一代。
所以說有時候托關係走後門,還是很有用處的,拜了個輩分極高的長老作師父,自己的輩分也水漲船高。
“師父在上。”
林立俯身施禮答拜,心裏美滋滋簡直不提了,跪肯定是不會跪的,正一派好就好在規矩少,拜師可以不跪天地師。
諸多禮節完畢,掌教天師親自送來一套皎白道袍,可以不穿,但是天師府門人身份的象征。
剛拜進人家門下,又在人家的地頭上,不穿人家的製服似乎不太合適,林立想了想,接過道袍直接套在身上穿了起來,別說,還挺合身,林大少覺得自己又帥了幾分,戾氣都被衝淡不少。
“見過小師叔。”
張懷庸等人拱手齊聲喊道,儀式之前,林立是小他們近百歲的晚輩,儀式過後,林立仍然年少,卻成了他們的長輩。
“誒!免禮免禮,你們這樣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大少裝得臉皮很薄的樣子,擺著手,臉上的賤笑卻怎麽也藏不住。
按照禮數,拜師儀式向天發詔後還有最後一個環節,離陽長老要親手為自己的徒弟結發束冠,不過林立現在這發型,別說束冠,給他梳梳頭發都沒得梳,隻好就此作罷,提前結束。
至此,林立便是天師府的一員了,掌教天師與幾名長老,恭送著師叔祖與小師叔兩人回到養丹廬,然後吩咐膳房晚上做頓大席慶祝,接著各自散去。
路上林立扮相還算恭敬,等進到廂房裏,外頭幾名老師侄走遠後,立馬不分尊卑起來,攀著離陽長老的肩膀:“老鄧頭,這回你可占著我便宜了啊,一聲師父聽得可還舒暢?”
離陽長老沉著表情鬱悶無比:“要不是你小子拿著話柄,老夫怎會行如此荒唐之事!真是愧對我那駕鶴西遊的師父喲!”
明著他是收了林立為徒,可實際上他在觀星台不過做了做樣子,詔天時念的不是通賢咒,燒的黃符也不是師徒表,整套流程走下來,嚴格說他與林立其實連名義師徒都不算。
但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離陽長老在天師府素來深居簡出,沒什麽好名聲卻也沒什麽壞名聲,眾弟子隻當他是值得尊崇的師叔祖,一旦林立嘴上沒個把風的,將他當年度凡塵劫尋花問柳的事跡說出去,那可就晚節不保了。
於是倆人昨日約法三章,林立隻要龍虎山天師道傳人的身份,不作真的天師府弟子,而代價,便是往後的日子裏,他要在天師府待夠三年,並且不能學習正一派的任何法術,哪怕最低級的龍虎吐息。
這都無關緊要,畢竟林立本來也沒想過,要占龍虎山便宜借機偷師什麽的。不過要在山上待夠三年,他對唐城還是不大放心,而丹朱下山後的去向也成謎,走的時候並未托老鄧頭給自己留話,所以在開始三年之期以前,他得先回家瞅瞅。
……
與離陽長老、青雲見心道了別,林立穿著道袍往山下而去,別人都是上山容易下山難,他這裏則不然,戴著太上長老親傳弟子的玉佩,守山大陣毫無阻礙,化神期的境界鼎盛,一路身輕如燕。
路過茶寮跟小二哥打了個招呼,這家掌櫃的已經出關,對青雲見心頗為關心,得知那位姑娘身體魂魄痊愈,算是放下了心。
走到上清鎮,林氏集團的直升機等候多時,坐著飛機,四個多鍾頭便趕回了唐城。
“丹朱沒回這裏?”
鎣山上樓王別墅的家中,並沒有莫雲天的身影,林立拉著白紫芫到一旁詢問。
“他用蠱蟲捎了句話過來,說要去故地重遊,而且那具軀殼的記憶裏,好像是這幾天莫家有什麽事情,以後畢竟要用那個身份,他打算過去看一下。”白紫芫說道。
“這樣也好,隻要還能聯係上就行。”
林立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丹朱在山上跟離陽長老聊了什麽,還沒上山的時候就怪怪的,聊完更是話都沒留一句就拍屁股走人了,實在不正常。
這天他見了很多人,萬都中心運籌帷幄的陳海石、王陵就不談了,陳青玄得知老弟已經成為天師府的人,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龍虎山確實樹大好乘涼,憂的是又要三年見不到自己的金蘭兄弟。
陳強沒在元城,組織著人手去元城,接手恒領房產了。他的手段,林立從來都不擔心,元城經濟落後,沒有楊家沈家這樣的白道大勢力,即使劉徹想使陰招,想必陳強也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正好那邊還有楚荷的璀璨人生分店,彼此能夠相互照應,穩妥得很。
晚上在曼陀羅餐廳擺了一大桌,眾人齊聚,算是正式給林立踐行,氣氛略顯沉悶。
上次與這類似的場景,還是林立去刺殺李世傑的時候,極可能有去無回,於是難免有些悲壯,但此番要去的是龍虎山,風水寶地,康莊大道,氣氛也如此沉悶似乎不像話,但林立心裏清楚,縈繞在空氣裏的情緒叫離愁。
想弄死他的人從來不少,舍不得他的人也有很多。不舍流露得最明顯的,是韓玉和陽群芳。
童養媳姐姐曆來貼心,看林立成了光頭,秋天又涼,特意挽著林立到商場挑了好幾頂帽子給他,然後善解人意地沒占用餘下的時間,讓林立有時間去陪陪小女朋友。
馬尾少女依舊綁著馬尾辮,坐在別墅花園的涼椅上,倚著心上人的肩膀,幽幽歎息:“三年啊,等你回來我都從學校畢業了~”
“時間寬裕得很,沒事我就回來找你耍一耍。”
林立不怎麽會安慰人,隻能挑好聽的說。
“一不小心就異地戀了,話說我放長假的時候,可以來你那裏玩的吧?”平時光彩照人的開朗姑娘,此時道不盡的惆悵。
“當然可以,天師府是旅遊區,你天天在那兒都行。”林立說道,這個倒是沒哄人,天師府裏有專門的客房,可以供特殊身份的遊人長住。
送完小女朋友回家,林立朝自己家別墅走去,後院門口遇到楚荷,手裏提著個紙質禮品袋。
“送我的?”
“嗯,拿回去再拆開吧。”
“謝謝。”
“不客氣。”
楚荷還要去店裏開個員工會議,璀璨人生離鎣山不遠,沒讓林立送。回到臥室,林立打開禮品盒,看到裏麵的東西無奈地笑了。
又是頂帽子,牛仔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