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兩招以內
士可殺，不可辱。
東瀛人打光易大師的點數之後，分明有停手的機會，卻佯裝收招不及，將已經輸掉的對手踢出場外。
這一腳踹得很重，雖然那位易大師憑借身手穩住步伐，不至於趴地上摔個狗啃屎，但多少還是有點狼狽。
“靠！”
“這犢子過分了啊！”
“嗎的弄他！”
大洪拳門的徒弟們一個個氣得不行，師父在台上被侮辱了，他們在台下自然坐不住，吆五喝六的便想往上衝。
在這群年輕人手裏吃過虧的保安見勢不妙，迫於職責在身，硬著頭皮擋在前方。規矩不能壞，他們必須阻攔，哪怕惹得這些身份斐然的二世祖不高興，也得攔。
“讓開。”
沈半夏衝在最前麵，表麵上並不怒容滿麵，但焦急的心情大概是最沉重的。
“不能讓。”
唯一不鼻青臉腫的保安頭子立場堅定，大事有大人物扛著，規矩以內，二世祖們找麻煩也頂多找到他們公司，而剩下的小事，應該他們這類跑腿的小人物辦好，否則懈怠的後果便會落在自己頭上。
情況與之前不同了，他們現在有兩不相幫的機會，所以比起丟了這份優越的工作而言，挨頓打其實不算什麽，至少他們盡忠職守了——攔不住是能力有限，不去攔是工作態度有問題。
“動手。”
沈半夏平淡出聲，好聽的聲音依舊好聽，隻是不像跟林立聊天時那麽熱情可愛了。
早就想動手的男生們就等著這句話，醞釀已久的大洪拳十分水平施展，幾個本就打不過的小保安，自是招架不住。此時其他地方的保安也趕忙衝了過來，不明白情況，隻以為是暴亂，警棍電槍都往身上招呼，局麵很快發生反轉。
男生們終究功夫不夠精湛，一個打兩個或許沒問題，以一敵十還是太困難了點，何況電槍這種東西，戳一下就可以讓人無法動彈。
隻有沈半夏這個女生還安然無恙，保安頭子害怕她的身份，萬一來頭潑天的大，那自己惹到的麻煩也潑天的大，公司能量再強，無可奈何時也隻能棄卒保帥。
“林少，您幫忙勸勸。”他望向坐在位置上閉目望天的林立，雖然後者現在連往此處看一眼都懶得，但他先前似乎看到，林立跟這位貴家小姐相談甚歡，似乎發生過的矛盾都平息了。
林立怠惰地睜開眼，回望過去，問道：“喊我做啥？”
“勸勸。”
保安頭子苦著臉，之前兩邊劍拔弩張的時候，自己可是站在林大少那邊的，心裏期待憑借這一丟丟情分，能值得林大少動動嘴。
“不勸，那東瀛鬼子有意羞辱，人家的徒弟上去揍他怎麽了？我反正覺得沒有問題。”林立淡而無味的聲音傳來。
沈半夏得到未婚夫精神上的支持，總算熱情沒有白費，對林立的觀感無疑好上加好，轉頭看向保安頭子：“還不讓開？”
“讓她上來。”
東瀛武士拿著蹩腳的華夏語喊道：“師父都如此不堪一擊，我可以替他管教徒弟。”
“半夏，和你師弟們下去！”
易大師麵目鐵青地命令道，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有幾斤幾兩，他心裏最清楚，即便群起而攻之，沈半夏加幾個男生，也不夠這東瀛人三拳兩腳的，到時候泄憤泄不了，反而落個輸不起的醜態，最下乘。
“懦夫，一百多年了，華夏人還是這麽懦弱，如果在我們東瀛，就算打不過，我們的武士道精神也會讓我們奮不顧身，而且你們華夏的功夫，太爛了！”東瀛人站在原地揶揄起來，雖然吐字含糊不清，但話裏那種讓人聽了怒不可遏的東西，並沒有因此而減少。
易大師濃眉緊鎖，不卑不亢道：“你隻是在比賽上贏了，不要太過張狂，我的實力在普通人中算是不錯，但華夏武功的真正高手，都在專心領悟武學，不屑拋頭露麵，更不會像你們武士道一樣靠著踢館，踐踏他人來找存在感。”
奇妙的是這麽長的一段話，東瀛武士竟然都聽懂了，冷漠且自負地抱著手：“我來之前就調查過，你已經是唐城最強的格鬥家，你已經輸給我了，還借口說有真正的高手。”
“你！”
易大師真的很憤怒，氣的不是對方的詆毀，而是自己武功沒練到家，輸給誰都可以，偏偏輸給了這樣的人。
東瀛武士冷聲道：“我就在這裏等著，最好有你說的那種高手，但我認為不會有，你們華夏人就是這樣，不敢承認自己弱小，所有事情都喜歡找塊假大空的遮羞布。”
靠，詞匯量還挺足！
林立摸摸鼻頭如是想著，繼而起身，不緊不慢地來到沈半夏身畔。
“想報仇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回去好好坐著吧，你師父都輸了，難道你覺得憑你們幾個加起來，能比你師父強？”
“我不！”
“想問題理智點，今天他侮辱了你師父，你們上去挨頓揍於事無補，人家隻會說華夏人以多欺少都打不過，自己露怯可以，別丟了整個華夏的臉。”
“……”
不知道是真想明白了，還是骨子裏的順從，轉移到了未來的丈夫身上，沈半夏躊躇片刻，望了望場中，還是心有不甘地走回座位方向。
易大師眼中隱有歎息，輸的滋味不難受，難受的是在這種時候輸。
林立朝保安頭子揚了揚下巴，保安頭子立馬明白了意思，讓手下將兩名被電槍麻痹掉的男生扶回去，而他自己也是緩緩回到座位上。
看著他轉身，觀眾席上的人們心底閃過失望，大多數人眼中驟然明亮的光芒，又瞬間晦暗，然後是一種自覺可笑的情緒，泛濫在上千人之間。
說到底，林立打贏幾個年歲尚淺的同齡人，並不算是多高的本事，而他們居然已經到了要把希冀，寄托在一個二十歲男生身上的地步，這種希望本身就是荒誕的。
正如易劍連說的那樣，即便有功夫精深的超然高手，人家壓根兒也不會出來拋頭露麵，所以他們盼著一個超級高手站出來，替唐城乃至華夏功夫挽回顏麵的念頭，注定隻能是個夢想。
“幫我看著點東西。”
回到座位旁的林立並沒有坐下，而是脫掉了外套，整整齊齊折好放在椅子上，接著拿出手機取下手表，扭頭向賽場走去。
“你要幹嘛？”
“教小鬼子做人。”
……
……
場麵騷動起來，源頭是那道步伐始終懶散的少年身姿。
他竟然真的去了！
當觀眾們發現，自己本以為已經落空的荒謬希冀，竟然夢想成真的時候，內心極度不平靜，但轉而又開始擔憂。
易大師六歲習武，到如今三十幾個年頭的造詣，尚且被取下累贅的東瀛武士吊著打，這位少年滿打滿算超不過二十三歲，就算從娘胎裏開始練，根基也還差了些。
“加油！輸了也沒關係，起碼讓小鬼子知道，我們華夏人是有骨氣的！”——
於是有第一位觀眾站起來，為勇敢的年輕人加油打氣，而在他心裏，已經做好的繼林立被打敗之後，成為上場的第二個挑戰者的準備。
去他嗎的麵子，挨頓打哪怕折掉幾根肋骨，也要把尊嚴拿回來。
“莫虛兄弟，倒下你一個，還有我們，老子們沒練過武功，但是有血性！”
接著是第二位呐喊者，很快便有了第三位第四位，排山倒海的聲浪，甚至超過了為易大師加油的陣勢，從鄰近幾城來的觀眾，也加入了助威的陣營。
這不是一座城池的名譽得失，而是整個民族和華夏功夫的尊嚴，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輸人可以，但不能輸陣。
“小友當心，他的拳頭重，別讓自己傷得太狠。”
易大師麵有隱憂的提醒道，他並不認為少年郎有打贏東瀛武士的實力，年少輕狂血氣方剛罷了。
林立點了點頭沒有答話，隻靜靜看向胸肌很發達的武士：“你先動手還是我先動手？”
東瀛武士冷哼一聲，道：“華夏小鬼頭，我很佩服你的勇氣，比那群隻懂張嘴喊的懦夫強多了，看在你年紀小，讓你先出手。”
林立緩緩抬起右手，左手背負在腰間：“沒必要，我不想別人說我欺負你，讓你一隻手，我不挪地方，兩招之內打到我這隻手以外的地方，就算你贏，同樣，兩招之內你不倒下，也算你贏。而如果兩招之內你倒下了，就給我跪在這兒一直到比賽全部結束。”
場間嘩然——
主持人也是真會搞事情，故意把話筒遞到林立嘴邊，通過現場演唱會級別的音響設備，將這番話轉達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人們的情緒不由變得複雜起來，有的人希望林立說這番話全憑實力和底氣，但更多的人憂心忡忡，懷疑這位少年大概是患了臆想症。
“師姐，你這未婚夫腦子不會有毛病吧？”陰柔男生原本已經接受了現實，但此刻忽然又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沈半夏雙手捧著小臉蛋，腦殘粉似的望著台上不強壯卻堅挺的少年背影，不符合性格的往回懟了一句：“別瞎說，你腦子才有毛病，我們家林立這叫自信。”
“你們家？”
看著少女恨不得馬上嫁入林家的樣子，陰柔男生詫異，原來師姐的芳心這麽容易俘獲的嗎？
“對，就是我們家，以後你再說林立壞話，我就揍你！”
未婚夫被人詆毀，沈半夏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懊惱，甜蜜的懊惱。而這並非蠻不講理的護犢子，她此前雖然不曾留意過新聞，不曉得未婚夫的長相，但事跡總歸是聽聞過一些的，據說收割李家在北城區的灰色產業時，那裏原有的混混凝聚起來，就連整個麒麟幫都束手無策，自己的未婚夫從外地回鄉後，卻是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動亂。
此等壯舉，或許光憑智慧與心計便可做到，說明不了林立的武力，但至少能說明，林立不會是一個草率行事且盲目吹牛皮的人。
想著想著，沈半夏有些期盼，何時何日，能以正式的準林家少夫人身份，站在少年的身旁。
“唉呀，我的未婚夫真是越看越帥，什麽時候才能正式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