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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頑抗

  林立這回跟頭栽得挺大,萬萬沒想到,在城西船塢等著他的,是一名渡了二重劫的超級高手,更萬萬沒想到,這高手居然跟丹朱有仇,而且看起來還是不共戴天的那種。


  細想想,自己被周清竹當誘餌釣過來,本身並不是張雲馬對自己多恨,而是自己其實也是個誘餌,為了釣丹朱。


  這是拿蚯蚓釣了個蝦米,又準備用蝦米釣鯉魚?

  “你既然與掌教天師同輩,算年歲,也頂多百歲出頭,丹朱卻已活了幾百年,隔著這麽大的代溝,你跟他能有什麽化不開的仇?”林立問道。


  以張雲馬之言,他已經尋覓丹朱五十年有餘——五十年,放在凡人身上,稍微短命點的就是一輩子了,而張雲馬雖是渡劫期修士,到如今百歲的年齡,卻也是半輩子多了,這份仇得深重到何種程度?殺父奪妻?


  兩樣林立都覺得不現實,張雲馬的爹可是龍虎山前代天師,放眼世間,誰人殺得?

  奪妻也不咋可能,林立剛才說的,倆人中間差著至少三百年的代溝,怎麽挑老婆,丹朱眼裏張雲馬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伢子,怎麽挑老婆也不該挑到一塊兒去。


  “殺父之仇殺妻之恨!”


  張雲馬冷哼一聲,臉上頓時布滿了森寒。


  林立驚得身子不禁一抖,剛剛在心裏推翻的揣測,接踵便被證實了,屬實有點打臉。但相比打臉的尷尬,他更在乎的是,丹朱當年竟真的殺掉了龍虎山的天師!

  “別逗!我遇上他的時候,他也不過化神期的修為,殺龍虎山掌教天師,夢裏啊?”


  “這就是那條老狗聰明的地方,回五毒教後便自毀根基,否則以他的修為,再如何也藏不住那股臭氣!”張雲馬眼中怨毒之色濃鬱。


  林立相信他沒必要說謊,可還是更願意懷疑:“他若如你所言,殺了道門領袖,五毒教必遭道門圍攻,又如何能活到今日?五毒教也是維持到前幾個月,他們掌門自取滅亡才山門崩塌。何況我曾經與他一同去過天師府,沒有一個人對他喊打喊殺。”


  “嗬嗬。”


  張雲馬的情緒短時間內變幻很頻繁,剛才還又毒又怨,此時卻又是換作了滿麵悲涼,淒然一笑:“當年弑我父上,那群白眼狼也是幫手,他們遇見丹朱也隻會裝作認不出,又怎會與曾經的同盟者刀劍相向!”


  話及此處,身旁價值昂貴的金絲楠木桌,被他生生捏出了五道手指印。


  “還有個秘密,你肯定到現在都沒半點聽聞吧?”他再度凝眸盯著林立,悲愴中多了一份挺可憐的玩味。


  林立卻顯得漫不經心:“那你說唄。”


  “你不想知道?”


  “你愛說不說。”


  張雲馬的表情又變回陰鷙,一字一頓道:“你可知,宰了你,我一樣有辦法找到現在的丹朱?”


  “所以呢?”


  林立聳聳肩,大改之前認慫裝乖的模樣。


  “所以你最好聽話一點,既然能入那群白眼狼的眼,你起碼應該不笨,也就應該知道,化神期在渡劫期眼皮子底下,少耍小聰明便是最大的聰明。”張雲馬威脅道,傻子都能看出來,林立的心思現在有點活泛。


  “哦,好嘛,那你講嘛。”


  林立又乖了回去,靜靜縮在牆角,像隻人畜無害的貓。


  張雲馬對這種表現還算滿意,陰鷙散了許多,玩味重新濃鬱,道:“龍虎山為什麽放任丹朱?因為他也是天師府太上長老的其中之一,輩分比你師父鄧離陽還高。當然,這不是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僅是如此,我犯不上拿出來跟你說。巧的是,你關在瓶子裏當奴仆使喚過一段日子的老狗,是你的師公!”


  林立眼神微變。


  “哈哈哈!”


  張雲馬忽然仰天大笑,道:“你沒會錯意,丹朱那條老狗,是鄧離陽的師父,正一道三十七代祖師級別的老古董了,最後卻廢棄一身浩然正氣的修為,轉投他徒子徒孫口中齷齪下流的五毒教,自己也成了個濫殺無辜的邪派中人,你說,有沒有意思!?”


  “我可查得很清楚,他這五十年來殺的人,可比我當初為了萬血蠱殺的流寇多多了!最好笑的是,基本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頭百姓!”


  林立眉頭皺得很緊,濫殺無辜在他眼裏不算罪孽,他隻是覺得有古怪,自己所認識的丹朱,的確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頭,可當年,竟然是老鄧頭的師父?


  “閑話說完了,現在,你該給那條老狗打電話了。”


  張雲馬變臉速度極快,剛才還笑得戲謔且奸詐,卻又瞬間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橫著眉毛瞪著眼睛,令人費解,那樣的神情怎麽會出現在這樣一副斯文儒雅的麵孔上,仿佛要吞人一般。


  猛虎擇人而噬,大抵便是他此刻這般模樣。


  林立覺得此人多半有精神上的疾病,跟瘋子打交道是最難的,但他不得不與之斡旋。聳了聳肩,問道:“既然他已經成了五毒教的大長老,濫殺無辜都做得出來,你又如何確定,他接了電話會以身犯險過來營救我呢?要知道,他現在隻有化神中期的境界,修的又都是五毒教的下等法術,連我都打不過,來了就是找死。他那種人,顯然樂於死道友不死貧道。”


  張雲馬冷笑:“你以為我為什麽不直接抓你,卻要多此一舉地把那個女娃娃擄走?”


  林立眼神微眯,並不說話,但不代表他沒聽懂對方話裏的深意。


  觀其人先觀其友,林立曾經有段時間與丹朱形影不離,而丹朱也曾在唐城北區助陣林立,各種細節看來,倆人如今當然已經成了朋友。


  至於丹朱奪舍莫雲天的事,莫家至今蒙在鼓裏,卻瞞不過渡劫期的毒辣眼力。


  既然林立都肯為了個其實不太相幹的周清竹赴險,隻為萍水相逢的交集,丹朱對朋友恐怕也不會太過於絕情。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條老狗在龍虎山待了多少年,在五毒教又才待幾年?虛偽的大義凜然裝得久了,我就不信,他能徹底脫掉那張惡心的麵具!”張雲馬越說越氣憤,許是又想起了記掛至今的往事,身旁的名貴木桌再度遭殃,這次直接被掰掉了一角。


  林立窩在牆角問道:“那萬一我今天沒來救那個女的,你又能怎麽辦?”


  “我自然有的是辦法,少廢話,快點給那老狗打電話!”


  張雲馬忍耐了足足五十年,今日終於找到宣泄口,便很難在壓抑回去,看起來甚至心神有些失常。怒喝間陡然爆發出一股氣勢,並無實質性的真元,隻一陣氣流化風席卷,本來豪華亮堂的辦公室,轉瞬便成了淩亂不堪的敗壞景象。


  林立運起金龜訣,倒勉強抵擋住了這股氣勢形成的風,身後的磚泥牆則可憐得多,直接被轟塌了。


  這就是化神期與渡劫期最直觀的差距,林立在一樓的時候,要出招才能打垮一麵牆,而到了張雲馬,人家卻是隻需要釋放些氣息,根本連真元都沒動用。


  這樣的差距,足以令人絕望,從而失去任何一絲負隅頑抗的念想。


  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從來都不是聰明之舉,隻有悲壯或者搞笑,談何容易?


  “好好好!我打,我這就打!”


  林立終究也屈服了,一隻手捂著心口,另一隻手伸進褲兜裏掏手機,而後表情驟然猙獰:“我打你大爺!”


  左手從褲兜裏掏出來的並不是手機,他身上也根本沒有手機,那是一把銀針,蓄著巨量真元如雨綿綿刺向張雲馬,去勢甚急。


  這點小手段對付同等境界的修士,尚還有偷襲成功的可能性,在渡劫期麵前使用,無論明著暗著光明正大還是趁其不備,都隻能貽笑大方。


  但總歸可以為林立爭取一些時間,他要的不多,半次呼吸就夠。


  脖子上的項鏈吊墜刹那間光明大作,內裏承載著林立氣海半數的真元,緊隨銀針之後,放射出一道劍芒。


  這枚來自至交好友的劍晶與林立十二分的契合,若是供以足量的真元,可以發出那位劍修生前全力一擊的威能,同樣是二重劫,林立相信那位好友的一擊,秒殺張雲馬應當不成問題。


  但他放棄了那個念頭,因為太過冒險,張雲馬好歹是前代天師的親兒子,鬼知道會不會留有什麽絕強的保命底牌。


  自己都有,人家憑什麽沒有?

  因此自然劍果的攻擊,與那百多枚銀針的作用無二,亦是為了爭取一點點時間。


  林立將大招放在了離陽長老給的盒子裏,盒中總共四樣儲藏,第一樣是蘊含海量靈氣的金丹,回複真元有奇效,但此時無用;第二樣則是一座相位傳送陣,片刻便能回到龍虎山的超級傳送陣,但是一次性的,黑白兩顆珠子都已經廢了。


  他用的是盒子裏的第三樣物件,也是顆珠子,晶瑩剔透,健身球大小,看著與玻璃珠沒什麽區別,唯一有特點的,是剔透珠子中間有著一個很美妙的圖案。


  林立早前便研究過珠子裏紅色的圖案,那也是一座陣法,而且名氣比相位傳送陣大了百倍不止——


  確切地說,應該是此陣的名聲,比相位傳送陣凶了百倍不止。


  林立對陣法研究頗深,少有不認得的陣圖,而玻璃珠裏的陣圖,更是每個研究陣法的人都該認識的。


  那是凶名昭著的上古四大殺陣之一:都天神煞大陣!

  當然,真正的都天神煞大陣,需要上古十二祖巫發動凝聚盤古真身,威能甚至可以摧毀大地厚土,玻璃球裏的屬於後期簡化版,由十二都天神煞旗發動,以秘法容於納器之中,不過威力同樣不可小覷。


  即便弄不死渡了二重劫的強者,也要令其丟掉半條命。


  在地球這種末法時代的氛圍之下,這顆玻璃球稱得上至寶中的至尊寶了,離陽長老對林立,真心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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