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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鎮魂氣

  房間裏,殷武的情況比下午看起來嚴重了無數倍,一間臥室儼然變成加護病房,各種儀器擺在那裏,原本陰狠氣質的年輕人,渾身都插著管子。


  “林公子,您……可有把握?”


  中年男人選擇性的無視了林立雲淡風輕的表情,聽那口吻透著如履薄冰的心寒。


  林立抬手,示意他閉嘴,轉而麵向鄧荼蘼:“我說能救那自然能救,鄧二少,幫我安撫下病人家屬的情緒。”


  身為未來最有可能接過家主衣缽的年輕人,鄧荼蘼不缺一顆活泛的心,當即意會所謂的安撫是什麽意思,便笑悠悠別過臉看著殷武的父親:“叔叔,咱倆聊聊?”


  男人心裏咯噔一下,想著到底還是避不開,這時又聽林立頤指氣使的聲音響起:“有我自己在這兒就夠了,別的人有點礙手礙腳。”


  守著儀器那名醫生聽了就想發火,他好歹是商城最頂級的私人醫生,在醫學界的地位雖然比不上舉國聞名的老前輩,卻怎麽也不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能指點的,何況這小子出口哪是普通的狂妄?


  礙手礙腳,這種詞匯從來隻有從他嘴裏對別人說。


  然而那位背景深厚無比的殷先生,竟然認同了,歎著氣對他說道:“戴醫生,請你和助手暫時離開吧。”


  他頓時火氣更大了,如果有形狀的話,絕對不止冒出三丈高:“殷先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治病救人的,您愛子心切我能理解,但越是急切就越要保持理智,病急亂投醫是大忌。”


  “請你出去。”


  殷家男人的臉色逐漸深沉。


  戴醫生皺了皺眉:“我出去可以,不過貴公子的身體,待會兒要是被這赤腳醫生搞出什麽毛病,您可別怨我看護不周到。”


  “滾!”


  不敢對林立和鄧荼蘼發泄的怒火終於找到發泄口,說出句重話,男人心裏好受多了。接著他看到林立的表情隱隱不悅,再無半句廢話,直接讓保鏢把人轟走。


  姓戴的醫生隻好悻悻的帶著幾個助手閃人,再自持身份,他也沒到以為自己能跟殷家人平等對話的程度,那不叫傲,叫蠢。


  “林少,房間騰幹淨了,勞煩了。”重新壓抑怒氣,殷家男人恭恭敬敬朝林立鞠了一躬,盡管別人打了兒子還要跟人道謝確實憋屈,但殷武後半生能否安穩活命,可能就是對方念頭轉變之間,再大的苦也得藏在獨自裏漚爛。


  還是那句話,願意不願意可信不可信的都不重要,診金已經給了而且要不回來,買定離手,賭贏賭輸都沒有反悔的機會。


  關上房門,男人心底暗暗歎息,暫時得了點清靜,又得應付鄧家傳說中的鬼才少爺,一天天的每個消停。


  “叔叔,您是子衡的叔叔,就是我的叔叔,咱找個環境優美的地兒聊天吧?”鄧荼蘼嘴上喊得不要太親熱,眼中卻是顯而不藏的意味深長。


  ……


  ……


  林立緩步走到躺著半死病人的床邊,十六枚銀針夾在指間。


  “賤命一條,原來還真值點錢。”


  看著枕頭上腫脹如皮球的一顆大腦袋,他不禁想起了晚飯桌上的那幾張資產轉讓合同,粗略估算,價值在十三到十五個億之間,當爹的為了救兒子,可算是把棺材本都搭進來了。而那還隻是殷家男人假公濟私的額外所得,這條人命真正的利潤,等鄧荼蘼做完撫慰病人家屬的工作才會顯現,是無法用簡單的一串數字來估量的。


  林立看了看床頭邊上的生命體征儀器,心跳並無大的異常,周身器官也沒有明顯衰竭跡象,這就是問題所在。


  下午他扔出的太師椅,看似隨手,實則運入了幾絲真元,準確砸到殷武臉上,最初隻會造成使人昏迷的腦震蕩,不過當真元侵入大腦後,很快便會導致西醫概念上的腦死亡。


  當然,是假的,也就是所謂的表象死亡。林立對於真元的掌控極為細致,否則人生不能複生,即使他也不可能完全有能力將生死一線的人從鬼門關拉回來,不過解掉自己做的手腳,又是信手拈來。


  銀針自風池落穴,從膻中收尾,十六處大小穴位依稀往外散發著靈氣,乃是將腦中作祟的真元疏散。


  針尾微微顫動,半個小時才漸漸停住。


  林立並出劍指戳中殷武眉心,黃帝外經真元溫和度入,治愈著後者頭骨被太師椅砸出的幾道裂痕。


  “嗯?”


  他忽然從對方腦袋裏發現了一樣有趣的事物,是團色澤偏暗的朦朧氣霧,氤氳在腦皮層,從後腦勺牽成一條絲線,歸入泥丸宮的識海。


  這東西看上去對人似乎是無害的,可畢竟有些詭異。正常人腦子裏,要麽是天賦聰穎那種有著淡嫋的先天靈息,要麽就是空無一物,而這氣霧可不像是先天靈息。


  林立思索了許久,才從以前的見聞記憶裏找到了類似的,貌似是鎮魂氣流。


  鎮魂之術,摻夾在法術或術法裏,大抵都是用於鎮壓陰魂邪祟,用在活人身上的很罕見,不過也有。殷武腦子裏這種,威力並不強橫,作用無非也就是影響智力以及心性,籠統的說,就是使人變得蒙昧。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林立細細感應,那道鎮魂氣流存在於腦海中的年份,基本與殷武本身的年紀相契合,也就意味著,自殷武出生之日起,腦子裏就被種入了能讓人變笨的詛咒。


  事情變得愈發有意思了,他沒多管閑事做好人,任由氣流在殷武腦中盤亙,愈合了頭骨的裂紋便收回劍指,拔出十六根針消過毒洗了手,離開臥室。


  殷家男人與鄧荼蘼就坐在不遠處的回廊,見他出門,男人三步並作兩步迎上來,神情間除了凝重就是急切。


  “性命無虞,也不會有後遺症。”


  施壓得輕重合度,過猶不及,林立先給打了針定心劑,指著房內說道:“那些儀器可以撤了,再有個半分鍾,令公子就會醒來,要是不放心殷先生可以進去瞧瞧。”


  殷家男人沒在這回事上客套,緘默著走進房間,恰好趕上殷武蘇醒,父子倆看著彼此,一時間相顧無言。


  殷武自然不敢對林立囂張,深知自己是如何撿回一條命的,目光極為複雜。


  “問句題外話,殷先生或者殷家,以前可有得罪過什麽高人?”


  林立向前打破這對父子的安靜,他想知道,殷武腦袋裏的鎮魂氣流是怎麽來的。出生便給人種下影響智力的術法,這種手段與斷人子孫差異不大。


  殷家男人怔了一下,回道:“殷家在世俗的地位還是不算低了,跟修真人士也勉強井水不犯河水,偶有交集,都是友好交易,林少應該是我們得罪過的最高的高人了。”


  林立知道刨不出什麽根底,便扭頭問鄧荼蘼:“安撫工作做得如何了?”


  鄧荼蘼不答,笑著望向殷家男人,後者猶豫片刻,臉色越發凝重,然後說道:“殷家這些後輩一個比一個難成大器,子衡當家做主,能力應是足夠,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兒家家的,家族裏反對的聲音少不了。”


  林立笑道:“這就不勞殷先生操心了,後續的我們會想辦法,要的,隻是殷先生給個態度。”


  男人看了看床上剛剛蘇醒的兒子,點頭道:“我願意擁戴子衡成為家主。”


  “很好。”


  “但我不是很理解林少的做法,殷家跟林家的仇,理應無法善了,倘若想立個傀儡家主方便操縱,恕我直言,子衡是小輩裏頭最像樣的,不適合站到那個位置。”


  林立看了眼鄧荼蘼,笑道:“殷先生看待問題的角度,太過保守,傀儡的位置上,不見得隻能坐個廢物。”


  殷家男人這次沉默了很長時間,像是苦思冥想,最後輕歎道:“我想我明白了。”


  ……


  ……


  回到莊園已經淩晨兩點鍾,鄧荼蘼平時作息規律,早就困得不行,便打著哈欠直接回屋睡覺了,林立洗完澡則坐在床上琢磨了半個時辰,給家裏發了條短信才鋪好陣圖進入修煉。


  真元在氣海凝練到極為渾厚,那片汪洋的上方濃霧氤氳,隱有電弧雷光乍現。


  “此間事了,得趕緊找時間渡劫了啊!”


  觀著體內世界難以抑製的質變升華,林大少不禁發出一聲苦笑,以前是恨不得屁股上點把火猛衝境界,如今大境界的提升近在咫尺,卻要費力壓製著遲遲不能邁過那個門檻,渡劫期的強大誘惑,忍受起來著實不容易。


  淩晨一大早,電話從唐城打來。


  “怎麽著老哥,五點多就睡不著了?”本就留著精神等來電的林立第一時間便接起手機。


  那頭陳青玄訴苦道:“越上年紀,瞌睡就少了,昨天海石又帶回來那種丹藥,我說我身體挺棒,他還非得讓我吃,這不?更睡不著覺了。”


  林立寬慰道:“丹藥該吃還得吃,人家花錢還未必求得到一粒,你可就別嫌棄了,延年益壽長些,咱哥倆往後再喝酒的機會也多些。”


  陳青玄對此倒是瀟灑,道:“人死球朝天,老弟啊,我這一輩子活得不虧心也不糟心,能活多久是多久吧。”


  林立其實最怕的就是這種話題,八百年的壽命,比多少烏龜王八蛋還活得長,無可避免的就要看著親人故友塵歸塵土歸土,便有意不談,轉了話鋒說道:“我發那條短信看了吧?玄學上老哥的造詣比我高,能給解釋解釋不?”


  陳青玄明白老弟避諱生生死死的事情,自然略過,說道:“照你的說法,殷家恐怕被人動過祖宅的風水,我聽說多年前殷家出了點不為人知的變故,後來家主殷南庚就遷到小黃山下的別院去了,那就別院的風水和格局,就是我那朋友給做的。”


  算命獅子與斷命菩薩,華夏玄術界當年並駕齊驅的雙雄,倆人過命的交情,而斷命菩薩大約二十年前大改作風為殷家選新宅風水做格局的過往,林立也有所耳聞,“意思是,斷命菩薩當時受了威脅,在風水和格局上暗地做了手腳?”


  “我至今找不到斷命菩薩的行蹤,也隻能是猜猜,不過按你的描述,當今的殷家怕是後繼無人頹勢顯得厲害,不是斷子絕孫局,便傷不著多少陰德,但其實結果差不離,這等精妙聰明,像極了斷命菩薩的手段。”陳青玄說道,“你白天可以再找機會瞧瞧殷家別的後輩,二十歲以下的,如若腦子裏都有你說的鎮魂氣流,便是八九不離十了。”


  林立點點頭,如此說來,二十年前的一樁舊事,倒在今時今日給了自己莫大的助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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