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青黃不接
林大少和鄧二少讓傭人抬了張長椅在屋簷底下,夏天的氣溫漸漸燥熱了,商城在西南方更是如此,不過滿滿一卡車的冰塊圍在庭院各處,鋪張的嫌疑雖然避免不了,環境卻是真的很舒適。
此時林立翹著二郎腿抖著腳尖,眼神落在院子中央的殷勤身上,滿麵春風有十分商人應有的奸詐,笑問道:“如何,我之前提的條件,殷公子考慮好了?”
前戲做得夠足,已經丟了尊嚴和傲氣的殷勤自然無須再撬嘴巴,略顯怯懦道:“林少的條件我都答應,我所擁有的殷家各集團的股份,都算在個人名下,可以全部寫在合同書上割讓。”
“那南邊的礦產?”
“除了靈石礦我沒有權限,普通礦產做手腳很簡單,林少怎麽說我照做就是,隻有一個條件,化工廠裏我要挑四個人帶走。”
殷勤儼然放棄任何形式的抵抗,他自然有火氣,能傾瀉的地方不多,所以半小時前搶完饅頭還打了他的四個人,他清清楚楚地將他們的模樣記在了心裏。
林立從姓李的保安那兒得知了對方在工廠的遭遇,也就了解對方泄恨的心思,說道:“殷公子付出這麽多,要找小人報個仇,我當然得成全。我想問,還需不需要除那四人以外的對象?”
殷勤一怔,立刻縮著脖子放低了腦袋,回道:“不用。”
他不聰明未必就非得很蠢才行,控製室裏守門的保安朝他扔扳手、讓他下跪,姓李的保安拿槍懟他,但都沒有再做別的事刻意為難,反而有些收人差遣不情不願的感覺,他怎麽會猜不出半點貓膩?
殷勤確信,隻要自己敢說需要,今天興許能活著走出院子,卻絕對不會很舒坦。他已經吃苦吃怕了,隻想趕緊回家,吹著空調吃一整桌好飯好菜,再躺到軟軟的床上美滋滋睡個安穩覺。
“小李是吧?殷公子說的那四個不開眼的家夥,你應該知道是誰,提出來送到府上去。”林立對守候在院門外的保安喊道,後者恭敬點點頭,然後開著車往工廠方向回去。
殷勤感恩戴德連說了好幾聲感謝,繼而主動說出要簽合同的事,都這麽配合了,林立當然不會閑得慌再跟他客套,早就起草好的幾張合同從屁股底下拿出來,再接過鄧荼蘼遞來的鋼筆,整整齊齊放到腳前邊的地沿邊上。
殷勤神色從容走至近前,匍匐著拿起筆,直接簽了自己的名字在上頭,也沒看合同裏條款寫著什麽,接著又退回原本站的地方。
林立撿起紙筆,將鋼筆還給鄧荼蘼,瞟了瞟各頁紙張的簽名,別說,這少爺字兒還寫得挺漂亮,明顯是專門練過。
“嗯,好字,橫是橫撇是撇捺是捺的。”他不禁拿自己的字跡跟這個比了一下,結論是悲傷的,再抬眼望向前方呆若木雞的殷家少爺,“殷公子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不留客了,家裏也拿不出啥好東西招待。”
殷勤心扉豁然開朗,終於,終於可以走了!
“那,我就先不打擾了,林少鄧少再見。”
“再見。”
殷勤又說了聲謝謝,轉身失魂落魄走出庭院,心情複雜喜憂參半,好歹是逃出生天不必受磨難了,可這次失去的東西也太多太多,往後的日子如若沒有轉機出現,自己八成隻能吃父輩留下的老本了,雖說家底厚實得不像話,但隻出不進,難免有坐吃山空的隱患。
離開別院步行出百來米遠,殷家少爺驀地停下腳步,望著腳下向遠方延伸並不寬闊的公路,他的心情不由變得更複雜了。
是的,林立沒那麽客氣還派車送他回家,他的手機早前也弄壞了,身無分文,從這裏走著去城區,不走到晚上是想都別想。
……
……
林立笑如菊花燦爛,手指彈著打印紙的邊緣,啪啪的。別小看這幾張質地偏硬的紙張,裏頭承載的,可是相當於前段時間林氏集團從散戶手裏收購的所有殷家股份加起來,價值絕對不是幾十個億那麽簡單。
殷家的新生代,被斷命菩薩做的風水局基本全毀了,鎮魂氣雖然不至於把人變成癡呆兒,不過就殷武殷勤之流,在家族遭遇巨大動蕩時,完全拿不出扶大廈之將傾的希望。偏偏殷南庚同輩的兄弟又都英年早逝,家業落到這些難成大器的混混二世祖手裏,就成了可以被對手占據的天大的便宜。
柿子專挑軟的捏,殷家則有大堆的軟柿子。
“你說如果別的殷家子弟也都這麽容易收拾,那咱該多省事?”林立看著早就沒人的院門,優哉遊哉說道。
鄧荼蘼靠著椅背笑得意興闌珊:“會如你所願的,我調查過了,殷家這些年輕人,除開殷子衡和她姐姐殷子脩,其他的實在很一般。”
“真這麽有信心?可別亂吹牛比,當心吹爆了不好收場。”林立饒有興致調侃道。
鄧荼蘼朝殷勤剛才站的地方努了努嘴:“事實你不都親眼見到了麽?拾掇這種段位的對手,輕鬆加愉快,我到現在都還不大敢相信你知道麽,堂堂殷家,幾百年的香火傳承,到如今竟然後繼無人到這種程度。就算你不跳出來橫刀立馬招災引禍,這個家族估計也頂多還能再撐五十年就得日薄西山。”
殷勤能變得這麽乖巧聽話,正是由他鄧二少親手促成,化工廠裏的煎熬,保安的摔扳手怒喝下跪,以及拿槍頂著殷勤讓他自己把車開回絕地,都是鄧二少事先寫好的劇情,細想起來屬實不算手段高明,但實用性就是這麽強,有目共睹。
同樣生在枝繁葉茂脈係龐大的家族,鄧荼蘼對付起這些智力不如他的名門闊少,似乎頗有心得。
林立珍寶似的收起合同書,說道:“那後麵的殷家少爺,就都交給你來辦了,既然已經做好調查,那下一個目標是哪個倒黴蛋?”
鄧荼蘼思索片刻,回道:“殷德。”
“這家人取名字可真有意思!”林立嘖嘖稱奇,風涼得很。
三天後,那位名叫殷德的年輕嫡係少爺,嚴格按照劇本所寫進入鄧家別院,時間是下午兩點多,與鄧荼蘼預料中的出入隻差著幾分鍾。
交割結束後,林立手中握有的股份已經與殷家部分邊緣化宗親持平。沒有拖泥帶水,來自鄧荼蘼的魔爪立刻又伸向了另一位殷家少爺。
時間晃晃悠悠,到了這年的夏至,偏南的商城天氣熱到爆炸,整座城的氣氛對某些人而言也是如火如荼。
林立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在老家的時候有陳海石當智囊王陵精幹專業,移步商城,又碰上個鬼才人精一般的鄧荼蘼,依舊是隻出力不出智慧的簡便格局,而鄧荼蘼的手腕,用到殷家的子弟身上屢試不爽,搞定七個殷家嫡係弱鳥之後,他手中持有殷家旗下各大企業的綜合股份,已經爬升到第二的位置,足以撼動殷南庚這個病垂垂的家主。
事情進展比林立預料中順利太多,等明天第八個冤大頭少爺進了鄧家別院,殷南庚的交椅就隻等著退位讓賢了。
“我怎麽感覺自己跟上班一樣?”
午後陪殷子衡喝完下午茶的鄧荼蘼回到家中,喝著蜂蜜水臉上卻沒有甜蜜蜜的表情。
過去的兩個月時間裏,他每天都幾乎過著重樣的生活,基本是白天早上出門,找殷子衡培養情調,要麽是閑雅玩耍,或者以曖昧好友的身份跟她到公務場合打打醬油,回來後便著手從殷家的少爺們當中尋摸獵物定製計劃,這種兩點一線的生活,對於生性酷愛瀟灑的鄧二少來說,以前簡直想都沒想過,現在則是十足的煎熬。
對此林立隻能厚著臉皮訕訕發笑:“我以為你甘之如飴沒覺得有問題呢。”
“屁的沒問題!我不好意思說你就拿我當傻子整!”鄧荼蘼直接翻了個超級大白眼。
林立繼續無恥,勸慰道:“上班可沒你這麽輕鬆,你看你每天除了睡覺八小時,剩下的十六個鍾頭,十二個都在泡妹子,隻用兩個小時做事,還剩兩個小時享受所剩不多的單身時光隨便玩,我要是有你那麽聰明的腦子,我都想跟你換換。”
喝完蜂蜜水消掉整天日曬的火氣,鄧荼蘼憊懶地往沙發上一躺便不想動了,對眼前這個賤人的誇獎完全不買賬:“少跟我玩捧人戴高帽那套,您麵前我可不敢說聰明,我整天就倆小時閑著,你有多清閑別以為我沒看見。不是我說,你這真有點過分了,若不是殷子衡要哄著給你當內應打掩護,你巴不得我起床到睡覺都蹲家裏給你出餿主意吧?”
林立摳摳臉頰,被戳穿了不要臉的如意算盤,雖然沒臉紅,但也是無言以對不好再拿人當傻子玩。
鄧荼蘼仰著臉對天花板不高興了會兒,斂去稚氣心思正色道:“今天殷子衡說了個挺重要的事兒,殷南庚快撐不住了,她大姐殷子脩,也就是你以前的義兄的老婆,行為開始活泛起來,那意思想把殷傲扶上去,你怎麽打算?”
“她怎麽打算?”林立反問道,夏天確實是個容易死人的季候,他之前也盤算過,當殷家各方失守的消息傳進加護病房,殷南庚那把老骨頭會罷工出狀況,而老頭西去之後,殷子建擺明了廢物一個,這些年又被殷傲籠絡吃得死死的,那麽有資格且有能力接過位置的人選,便隻能是殷傲和殷子衡這對姐夫小姨子之間斡旋出來。
鄧荼蘼今天大概真的跑累了,有氣無力道:“能怎麽想?再恨也是自己的家,她有勵精圖治的心,不會忍受大權旁落的,但是也猜到你有反悔的可能,說穿了,當初你沒讓她脫衣服,殷傲就還是比她容易掌控。”
林立俯身撐在沙發靠背上摩挲著嘴唇,對著茶幾上的一壺水陷入了思考。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其實從殷子衡第一次來鄧家別院,他就開始權衡了,到現在也沒拿準主意到底在那對女婿和親女兒裏怎麽抉擇,但眼下事到臨頭,必須得做個最終的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