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殺雲
化神巔峰的修士，夷陵六位師兄妹能算其中頂尖拔萃的佼佼者，能使他們產生懼怕這種情緒的，世上隻有一種存在可以做到——
渡劫期！
林立至今刻意掩藏著破升大境的氣勢，舉手投足偶有流露，卻並不足以震懾夷陵六怪的心神，須彌山上那頭終於成形的巨獸，則不然。
那是一頭變體黃色長毛的獸類，形似猿猴，脖子周圍卻布滿著深厚的鬃毛，四肢著地，鬼麵獠牙，長尾不是普通的尾巴，而是一條青鱗三角蛇。
那股彌漫開的氣勢不止有渡劫以上的味道，更有獸類全無理智的狂躁，昭示著，任何低階生命出現在它視線中，都隻會遇到一種結果。
死亡。
區別在於被它吃掉後經曆一係列消化變成糞便，或者被吃飽了肚子的它撕成碎片，於荒野無全屍。
“這不是北海劍宗的底蘊。”
遊艇上尚能保持冷靜的唯有林立自己，盯著那頭似猿非猿、雙目血紅的怪物，說道：“末流宗門不可能擁有渡劫期以上的護宗仙獸，換言之，他們如果有一頭這樣的仙獸，起碼也該達到藏雲閣那種檔次。”
“看樣子，其本體應是妖域絕種的蟒尾巨猿，別說洪荒異獸，洪荒遺種都算不上，身上的洪荒氣息從何而來不用想也知道了吧？”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們現在有頭渡劫期的異獸攔路！”夷陵的獨眼老大情緒有些暴躁，恨恨地盯著山腳那頭拔地而起的龐然大物，咬牙道：“這群道貌岸然的混蛋，可比我們這些外道狠多了啊！強加洪荒氣息，連護宗仙獸都舍得斷送！”
非洪荒血脈的妖獸，若被強行灌入洪荒氣息，必定陷入暴走，且壽元會急速耗盡，最終經脈爆裂而亡。但那種血腥代價換來的實力拔升同樣異常恐怖，目前蟒尾猿的境界大抵停留在渡劫前期頂峰，但實際戰力，各方麵決計都足以秒殺渡過二重劫的人類修士。
人不狠站不穩，看來北海劍宗與須彌山主宗為了不讓外人分享石墓的收獲，也是痛下了一番決心。
“作孽啊~”
安特辦異能者裏有位年齡稍長的領隊，中年模樣，看著那片燃燒山火的密林，神色盡顯複雜和悲憫。
常年混跡生死惡戰的修羅場，他們對待生命的態度十分冷靜，甚至在普通人看來有些變鈦，但親眼見到那種近乎死神對螻蟻的碾壓，心中震顫仍是難以平複。
五千散修，即便逃得夠快，今日此地這一刻，也注定要死傷過半，或者……全滅！
獨眼修士祭出飛行法寶準備跑路，疾走幾步，別過頭焦躁問道：“給個準話，那天在海底渡劫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林立笑得有些玩味：“即便是我，我也未必幹得過那大家夥啊！”
“我們替你出了這麽多力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你總不能再耍我們一次！”獨眼看到那副笑臉又不禁心生許多憤怒。
林立憊懶的聳聳肩，無賴模樣，說道：“那既然你這麽看得起我，我就去試試唄，不過那玩意兒沾染了洪荒氣息，我估計也特麽夠嗆，你們防著點別讓人對我放冷箭吧。”
說完，他腳下升起微風，整個人便那麽不借任何倚仗地飄了起來，背負雙手飛向千米外的寬廣山峰。
夷陵的六人不約而同地怔了怔，預料到是一回事，當真實見到那人不憑法寶橫渡飛行的時候，心頭的震撼又是另一回事。
這才幾天？一個化神巔峰就活生生成了貨真價實的渡劫期強者，此等天賦，屬實容易讓看著這個過程的人感到無力。
天才一朝悟道，勝卻庸人百載苦修，修真路上的不公平，想來時而使人犯愁。
……
……
林立須臾間便來到巨獸所在的那片天空，俯目望去，樹林間已然擺滿殘缺不全的屍首，剩餘活命的散修也都驚慌逃竄著，難得此時還能保持頭腦驚醒，各自分路朝著不同方向奔命，避免讓蟒尾猿一巴掌拍出個一網打盡。
景象自然是淒慘的，鮮血橫流，山道上呈規則擺放歪斜的石料，盡數染紅，自上而下地流淌著。
人血似水，這種場麵無論見過多少次，林立都發從心底裏感到厭煩。
造就此般煉獄的巨獸，兩條後腿撐著身軀豎立起來，前肢拍打著胸脯，姿態狂野而暴躁。
噓~
林立淩身於低空，衝著它吹了聲口哨。
一身黃毛的龐大猿猴似乎感受到同等級生物的挑釁，暴躁中更添了幾分憤怒，腥紅眼眸抬起來仰向頭頂，鼻孔裏忽地衝出兩道白煙。
“畜牲，欺負些打不過你的人類多沒意思，我來陪你過兩招？”林立笑道。
失去靈智的巨獸隻剩殘忍的本能，口吐人言的本領自然也是沒了，便沒有半句回答，兩條老樹般的粗壯臂膀翻飛，直接想用巴掌拍死漂浮半空的渺小對手。
大概是掌心肉團太厚的緣故，兩隻手掌觸碰的聲音並不似人類鼓掌時候的響亮，反而極致低沉，一如它的吼聲帶著些許的頹靡意味。
蟒尾猿的血脈天賦為神識攻擊，原來抵達渡劫大境界後，竟連肉身攻擊也能裹挾如此多的負麵情緒。
掌腹相接處蕩開陣陣空間漣漪，象征著其中蘊含的強大力量。
駕馭法寶趕到近處的夷陵老大眼中閃過一抹駭然，這種強度的力道，即使是純肢體攻擊不用妖元，恐怕也足以碾碎同境界人類修士的防禦。
當代人間最驚才絕豔的天才，就這麽隕落了？
“畜牲，蠻力還挺大，但是打不中我沒什麽卵用的啊！”
輕鬆的話語在距離巴掌僅僅十米的低空響起，林立不知用怎麽樣的方式避開了蟒尾猿的合掌，甚至還換了身衣服。
都市的襯衫牛仔褲換成了一襲月白色長袍，上麵精致繡滿流雲與瑩蟲。
江陰城龍虎山輩分高過掌教天師的瑩白碎雲袍！
道袍不僅僅是一件衣服，還象征著特地的宗門與身份，林立要用天師府小師叔的身份來參與這場戰鬥，是好是壞抑或有何用意，旁人不得而知，也無從猜想。
夷陵那位獨眼老大窮極目力，死死盯住林立的足底，本來小眾的奢侈品皮鞋，此刻變成了舒適透氣的千層底黑布鞋：“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
……
北海劍宗最深處的幽穀內，掌門以及各大長老自然又很快接收到了外麵的消息。
以秘法灌注洪荒之氣的護宗仙獸輕易地便阻擋住了散修進山的步伐，並且殺得五千餘人奔命不及，但千不願萬不甘的意外還是出現了，那個意外，也正如他們所預見的那樣，就是龍虎山那位不安分的寶貝小師叔。
“無妨。”
摒退報信的弟子，年老的掌門開始安定穀內所有人的心思，盡管他自己也充滿忐忑，但麵上風雨不驚，道：“他在海底才渡過第一重劫，短短不到十日，那層境界的力量想必都尚未熟稔，護宗仙獸卻在洪荒氣息下浸淫整整半年，已有匹敵渡劫中期的戰力，他鬧不出變故！”
眾長老沉默不語，並未附和。
二十五歲就跨過那道逼死了萬千修士的天塹邁入渡劫境界，這麽個家夥，還有什麽意外搞不出來？
最燒腦的問題還在於，那位可是離陽大師的親傳弟子，無論如何，現在純陽子的身份還屬於龍虎山的掌教張懷庸，他的小師叔，即便當真敵不過蟒尾猿，萬一被不受控製的護宗仙獸給玩得一命嗚呼，到時候還能指望天師府跟你講道理？
古往今來近三千年的道門恩怨，無時無刻不在以鮮血論證著一個道理：天師府的人最講道理，但也最不講道理。
所以不管林立是否能夠力敵蟒尾猿，結果對於北海劍宗都非常糟糕，因為須彌山肯定打不過龍虎山。
這些問題誰都能想到，北海劍宗那位三百歲的掌門如何考慮不到？
沉思片刻，他隻好再度將目光投向那位老翁，對方這次沒有勸說什麽，而是直接拒絕了掌門的希望：“老朽不過去過一次唐城，與林立交談不過十句，勸退，絕無可能。”
掌門聞言微惘，是啊，若真能攀得上交情，這場名為散修鬧事實則為林立背後出了四成功勞的動亂，或許根本就不會出現。反過來說，當初石墓開啟無數古代法寶現世，北海劍宗為了悶聲發財愣是把自家的黑鍋往林立腦袋上扣，這事兒就辦得頂不厚道。
橫直眉毛下矍鑠的雙眼看著淬靈泉上方的樸實棺材，老掌門有一萬分的不舍，為了這份不舍，便不得不做出一些割舍。
漸漸地，心裏流淌出了愈發濃烈的狠意，拇指套著的玉環被夾碎，老掌門寒聲道：“既然無法勸退，那就請龍虎山小師叔福澤須彌山吧！”
老翁眉心一跳。
其餘十餘位長老同時跪地，祈求道：“掌門三思！”
太平道的傳承固然重要，但相比宗門延續，孰重孰輕根本無須過多考量，宗門都滅頂了，古代傳承留給誰來享受？徒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年過三百的掌門卻毅然決然：“恰逢今年龍虎山天師的道門純陽子做到頭了，武當那邊蠢蠢欲動，我須彌山的意見他們必會爭取，林立今日非死不可！屆時與一個死人辯道理，龍虎山豈能逆著整個道門徇私枉法！”
十餘名北海劍宗長老依舊跪地不起，這是場豪賭，勝算並不高，說得赤裸殘忍些，贏麵小的可憐。
掌門瘋了，他們不能陪著掌門一起瘋，畢竟北海劍宗從來都不能代表整座須彌山，怕隻怕竭盡全力為主宗謀取的利益，換來的卻隻能是被當成棄卒做一群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