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雪中沸酒 念故人
心魔誓言已發,天澤信手一揮,黑色劍龍隨風飄散,彷彿方才的一切只是幻境。
但走月極其狼狽的模樣卻在提醒著眾人,那是真實的過往。
走月龐大的身軀艱難的走到玉憐心的身邊,口中輕輕吞出一團濁氣,漸漸恢復成人形。
玉憐心見狀,一把將陳平安拋向四恨翎子生的懷中,又拿出一根紅色玉簡扔與四恨翎子生,說道:「紅袖天機鎖的解法就在其中,接下來請你解除先斬后應吧!」
四恨翎子生聞言,右手虛空一抓,一道紅色的暴虐力量被四恨翎子生從玉憐心的體內抓出。力量初現,爆發出陣陣的塵浪衝擊,可見它在玉憐心體內造成何種痛苦。
玉憐心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力量已經消散,身軀也恢復了些許力量,幽幽站起身來說道:「待他日歸來,天荒之主一定會讓整個天方大陸戰慄!」
四恨翎子生背著陳平安頭也不回,冷冷說道:「下一次,天荒之主扛不住他的一劍!」說罷便與天澤縱身離開獸封溟疆。
澤天客棧
四恨翎子生正以玉憐心所教之法,解開陳平安身上的紅袖天機鎖。
紅袖天機鎖乃是玉憐心最強的封印術,可封禁人體七百二十個穴位,其中主封五十個經外奇穴與三十六個死穴,此外並封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
一旦被此術封印,任你大羅神仙也抵不過一介凡俗武夫。
由於所要解封的穴位與經絡是在太多,天澤便悄然離去,只留下四恨翎子生在房中繼續為陳平安解除封印。
櫃檯之前,林允與方緇期正在商量未來商會的計劃。
天澤走下樓,說道:「夜已深寂,客棧也已關門謝客,你們怎麼還不休息?」
林允走出櫃檯,恭敬道:「公子,我們正在商量以後商會的計劃。」
天澤點點頭,在一張桌子前落座,抬手示意讓兩人坐下談。
兩人落座,林允繼而講道:「公子,破心城雖然已經成了一個新興大城,但我們若是要做大做強便不能偏安一隅,必須要外出吸納人才,成為自己的羽翼。」
天澤點點頭:「不錯,那你們可有計劃?」
林允說道:「已有計劃,但是仍沒有找到商會靠山。本想著以林百蒼與沈烽燼作為靠山,但如今與緇期想了想還是將其排除在外。」
常言道:乘風借勢高且遠,腳踏雄山目及天。
靠山一定要找可以長久依附的勢力,如林百蒼這等金丹境的修士與宗門,只能成為合作關係,至於成為靠山顯然實力尚且還不夠格。
天澤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便取出一張紙,寫上「昇心」兩字,其後又書上自己的目的,而後交予林允,說道:「你拿著這張紙條,將其交予劍皇凌天的宗主御夢主,屆時她自會助你。」
林允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天澤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允兒,你先前一直待在四海商會,可曾聽聞過東靈宗的消息?」
林允搖搖頭,不過一旁的方緇期卻是有了反應。
「公子,我知道一些!東靈宗自從數月之前發生血河從山頂流下的詭異事件之後,便一直緊閉宗門,整座山終日被黑氣籠罩,外人無法探明其中情況。」
天澤聞言推測,既然東靈宗一直沒有動靜,那便表示羽君已經被極善心念重創,還沒有準備好發動大規模的戰爭。
回想當時極善心念一劍將羽君劈得縮回金蛋中,想必一時半會也不會出現檯面之上,最多也只是派些小雜魚大鬧一番。
想至此處,天澤的心稍稍安定。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早些回房休息吧!」
「是,公子!」
翌日清晨,天澤拿著飯菜前來查看四恨翎子生與陳平安的情況。
此時,四恨翎子生剛剛解封陳平安最後的一個死穴,靈氣消耗巨大,幾欲踉蹌跌倒。
天澤急忙上前扶住四恨翎子生,讓其坐穩,而後又將陳平安安置休息,說道:「好友,沒事吧?」
四恨翎子生輕輕推抹著前額,說道:「沒事,只是消耗了太多的體力,休息一下就好了。」
天澤輕嘆一聲,取出食盒中的飯菜:「吃一些飯菜再休息吧。」
四恨翎子生淡笑道:「我發現了一個問題,你似乎很喜歡吃飯,而且每天至少吃兩次。要知道以你的修為十幾天不進食也沒事,你怎這般貪吃?」
天澤聞言,取出一雙筷子,輕輕夾起一塊肥美的河豚肉送進口中,細細品道:「修鍊之人,逆的是凡,求的是真,可並非是要拋棄自己的本性。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才是人。若是只有餓到極致了才吃,困則以靈氣提神而醒,那豈不是非人哉,談何人之大道,只怕時日一久,這顆心就不再是人心了。」
四恨翎子生也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精闢的見解,笑道:「依好友之言,我初為人,自是要做常人所為之事。」說罷便一口一口的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如此才躺下休息。
天澤收起食盒,轉身離開房間。
關上房門的一瞬間,一直孤冷的心似乎又柔軟了一分。
「這就是兄弟情義嗎?」
天澤笑笑轉身離去。
凡間有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破心城雖然沒有詩中所描繪奇幻般的景緻,但數日間氣溫驟降正應驗今日的當下。
下雪了!
澤天客棧樓頂,天澤施展靈氣隔絕出一方無風之地。
地面上鋪上一層絨毯,小菜齊備,燒酒正沸。天澤倒了兩杯酒,一杯替著一杯飲下,似是兩個人在對酌一般。
就這樣,一個人緩緩的喝著兩杯熱酒,賞著眼前的雪景。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也是天澤入修真界由來第一次看到的雪。
天澤又是一杯熱酒飲下,看著空空的酒杯,自言道:「你在那邊可還好嗎?可曾入得輪迴?今日的雪景很漂亮……」
天澤一句句的重複著,似是在和一個無法對言的人交流。
外面的雪很大,如同蓬鬆的鵝絨一般,在狂風中紛紛撒撒的跌落,迷茫著世人的眼睛與直覺。
僅僅半個時辰,雪已經有一尺多厚,舉目所見,一幅粉妝玉砌的精美花捲,雖然顏色有些單調,但是卻透露著極致的純凈。
「公子。」
天澤尋聲望去,卻是林允捧著一件黑色的絨袍站在外面。
天澤破開一道靈氣缺口:「進來吧。」
林允走上前來,將黑色絨袍放到天澤面前,說道:「公子,往後天氣寒冷,這件黑色絨袍是火木貂中極少數的黑色貂絨所制,看著單薄些許,實則穿在身上十分暖和,希望公子能夠收下。」
天澤也不推辭,最近確實有些漸冷。
天澤站起身來試穿,結果出乎意料的合身:「此絨袍合身極了,如同量身定製一般,允兒,火木狐多為紅色或黃色,黑色極其難尋,你是從何處尋得此絨袍?」
林允笑道:「這皮料是我數天前在店裡的一位客人手中買到的,我目測了公子的身材製作,沒想到竟然如此合身,也不枉允兒勞苦。」
天澤坐下身來,說道:「這些碎事以後不用再做了,當初我們有言在先,你雖然種有奴玉,但我不會強迫你什麼,你不用為我如此操勞。」
林允點點頭,說道:「我只是想在公子臨走之際送一件禮物,算是報答。」
天澤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賞雪吧。」
「是,公子。」
林允為天澤斟一杯酒,而後靜靜的守在天澤的身旁,看著這場綿延整個天地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