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萬魂縊馬坡
荒石山也許是太久沒有生靈存在,失去了植物的根系固定,甚至就連泥土也很難固定,在長久的風沙侵蝕下,斑駁的石頭高高聳出地表,宛如一顆顆詭異難言的頭顱,在眼下荒涼的地界之中,更讓人顯得毛骨悚然。
眾人沿著土道繼續向前走著,任憑狂風與砂礫在身旁呼嘯而過。
驀然眼前出現了一道悠長石坡,嶙峋石坡上俱是深深淺淺的窩,深的有一尺之多,淺的也有兩寸,實在難以想象是何種力量造就如此奇觀。
不過世間也是留下有關於此地的傳說,也許正是應了『閑者閑心,茶餘多心』,至今此地三十裡外的凡界還有人知曉這個傳說。
相傳久遠之前,此地原是山清水秀,山上仙草靈果層疊,山下神水聖雨不斷,正是一處極佳的風水寶地。
一天,一名將軍領著數萬的大軍駐紮此山之中,就在這石道之中休息。
兵家時常操練,乃是衝鋒陷陣的資本,若是只知道飽暖舒適,只怕在站場之上挺不過幾個照面。
山下的人們時常能聽到戰馬鐵蹄與石坡撞擊發出的脆響,成千上萬隻戰馬一起操練,聲勢宛如雷霆暴走,千里轟鳴。
然而有一天,滔天的戰馬聲卻是突然消失,宛若以前的聲音只是一場幻夢。
緊接著,山上的靈木草植一夜枯萎,原本一座生機勃勃的靈山就這樣變成了鬼山;山下的神河的水也變得污穢不堪,發出陣陣或酸臭或血腥的氣味,最後索性便枯竭斷流了。
人們忍受不住心中的好奇,便相約上山查探情況。
可山上什麼的都沒有,唯一有些人為痕迹的,便是這條布滿深淺窩子的斑駁石坡。
有老人家吟說:
魂魄歸天去,
戰馬縊身亡,
事事隨風寄,
唯留坡淺長。
此次之後,此山無名,此中唯有,萬魂縊馬坡。
天澤踏上石道,細細望去,甚至還能看到石窩之中的蹄鐵印記,只不過在無盡歲月的侵蝕下,已經只剩下一個馬蹄雛形罷了。
柳蘇晴蹲下身說道:「夫君,此地的石窩之中竟然沒有絲毫積水與塵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天澤聞言,這才注意到這點:「對呀,即便是此地終年無雨水,可塵土卻要留下的一些,為何石窩之中不見絲毫的塵土?」
此時,不遠處的趙家三兄弟高聲喊道:「你們快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天澤抬眼望去,趙大手中竟是舉著一塊衣角,竟是之前龐文軒所穿的衣服。雖然其上沾染了些許灰塵,但依舊能夠確定,一定是在不久前留下的。
天澤拿過衣角,神情愈加緊張,嘀咕道:「莫非他已經知道此地有解除十方汲怨的神物?」
柳蘇晴反駁道:「可是學長失蹤之時,十方汲怨並沒有現世。會不會是學長之前在姬玉騏身邊的時候,打聽到姬玉騏要施展此陣,並得知的破除此陣的方法,所以提前來到此處那道破除十方汲怨的令牌?」
「不好說,也許……」
話未說完,腳下萬魂縊馬坡竟是猛然一震抖動,深淺不一的石窩也變得更加柔軟起來,宛如一張張不斷開合的大口,一如膠體一般不斷的隆起,撕咬著眾人的身軀。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趙家三兄弟急忙拿出乾坤圈,向怪嘴中砸去,可觸及的一瞬間,卻是猶如砸在軟趴趴的棉花上一般,根本不起一點作用。
天澤費盡全力施展御空武技,可根本無法擺脫石嘴的拉扯,只能任由身軀緩緩被拉入石坡之中。
天澤隨即抓住一旁的柳蘇晴,奮力一拉,將其拉入懷中,這是下意識的作為。
漸漸,五人被石嘴吞入,萬魂縊馬坡又恢復了原狀,只是地面之上又多了幾條衣角,微風輕拂,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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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沒入黑暗之中,只覺得周身被刺骨的冰寒包圍,恍若裸身置於三九之時的冰天雪地,使人瑟瑟冷顫。
天澤與柳蘇晴相擁,倒是能相互取暖些許。但趙家三兄弟就不同,皆是單兵作戰,眼下周遭根本沒有空間施展靈氣化火,只能依靠著自身的體溫堅持著。
不過了過久,眾人身軀猛然失重,重重墜落在地。
天澤關鍵時刻將自己作成柳蘇晴的緩衝,這才沒讓柳蘇晴受到衝擊傷害,而天澤憑藉著龍軀也無恙。
趙家三兄弟,依舊很慘,眼下正捂著屁股哀嚎呢!
「這什麼鬼地方啊!摔死老子了!」
天澤沒有搭理三兄弟,而是與柳蘇晴一起探查此處的情況。反正以他們的修為也只是一些挫傷而已,運使靈氣稍稍走通血氣便可以很快治癒,並不是重大的傷痛。
經探查,此處乃是一方人為開採的石洞,石壁之上依舊留有明顯刀劈斧砍的痕迹。
天澤將一把月華石扔向四周,洞中頓時恍若白晝明亮,只是高處依舊是黑黝黝的,宛如仰望極致的暗夜。
此時,趙家三兄弟終於緩和了些許,雖然口中依舊有哎呦著,但至少能後走動了。
趙二起身的一瞬間,右手掌似乎按在一灘稀軟之物上,頓時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
「哥哥弟弟,我想我可能中招了!你們有水嗎?我想洗手……」
趙大看向凝鎖眉頭的趙二,疑惑道:「中什麼招了?」
趙二撇著臉說道:「鬆鬆軟軟的,像是狗屎。」
「胡說八道!此地乃是死域,只怕多少年都每人進來過,何來狗屎一說!」
趙大說著上前將趙二的手抓起,卻是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
微微側身,讓月華石的光亮找到血腥源頭,入目竟是一灘微微凝固的血水。
「血?」
眾人聞聲尋來,地上確實是一灘血液,而且從凝固的程度來看,應該有一段時間。
天澤沿著血跡蔓延的的地方走去,成串的血跡在地上蔓延出一道悠長的紅珠簾串,並且血跡越來越明顯,也越加濕潤。
此時天澤看向遠處的拐角,一隻腳靜靜的橫在那裡,一動不動,其上沾染了許多的灰塵,遠遠望去如同一隻未上彩的泥塑。
而趙大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龐文軒的腳。
之前在南劍熙的家中,趙家三兄弟與龐文軒一同來蹭飯,結果為了一隻肉餅鬧得不可開交,即使那肉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吃,兩人仍是掰扯出了一番長篇大論。
龐文軒說著什麼孔融讓梨,趙家三兄弟應該懂事,但趙家三兄弟卻是扔出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表明自己比龐文軒小一百多歲,自然是要讓著自己。
兩人爭執不下,最後還是龐文軒賞了每人屁股蛋一記絕情腳,這才得到了『美味』的肉餅。
趙大一眼便認出這雙頭鑲瓊珠的鞋子,正是龐文軒所有。
眾人急忙跑了上去。
只見龐文軒滿身是血的倚在牆角,身上的氣息極度不穩定,彷彿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天澤急忙拿出厄冥幽棺,抱起昏迷的龐文軒一共進入厄冥幽棺之中療傷。
柳蘇晴自然知道厄冥幽棺為外人治傷的時候需要天澤一同進入,所以並沒有說什麼,轉身靜靜盤坐在一處,等待天澤。
然而趙家三兄弟就沒見過這種詭異的器物。
三兄弟圍著外溢黑氣的厄冥幽棺,又是輕嗅,又是撫摸,又是拿臉頰往上蹭,像極了第一次進程的農人,稀奇得很。
趙大輕輕的叩了兩下棺蓋,頭也不轉的向柳蘇晴問道:「蘇晴啊!這好冒著黑氣的棺材是什麼東西啊!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他施展。」
柳蘇晴本欲解釋,但一股股滾滾黑氣自館中飛出,靜靜的化成人形,正是鴉,見此,柳蘇晴丟給趙大一個眼神,示意他向身後看去。
趙大不知所以然的轉過身來,正好與鴉鼻尖對鼻尖,忙不迭的後退兩步,保持距離。
「哪裡來的老頭?差點嚇死我!」
話雖如此輕鬆,但趙大手中的乾坤圈已然提起,趙二與趙三身上的靈氣也隱隱波動,隨時準備出手。
鴉淡淡看了一眼三兄弟,說道:「自己人!莫要慌張,天澤是我的主人。」
趙家三兄弟聞言,看了一眼身後靜坐的柳蘇晴,這才收起手中的乾坤圈,笑著說道:「我們怎麼可能緊張呢?笑話啊!」
「你們都一起說同樣的話,還不是慌張嗎?」
「不是,這是習慣。」
如趙家三兄弟所言,三人同時說話是習慣,改不了,打娘胎里出來就是此般,即便是餓了哇哇大哭也是一起哭,不多方才的慌張倒是真的。
趙大上前細細打量著鴉,說道:「你是人是鬼?怎會突然出現的?」
鴉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這個問題已經很久沒人問過,上一次,還是在數千年之前。
鴉指了指厄冥幽棺,「我在此中,他們療傷。」
直白的回答令趙家三兄弟有些不知所措,本以為這人一直悶在棺材里憋了一肚子的話,沒想到竟是一個冰坨子。
此時,地面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抖動,並非是如之前的那般大幅度劇烈,而是屬於那種短距離頻繁搖晃的異感。
趙二下意識的御空浮起幾尺高,生怕腳下再次出現如之前那般恐怖的巨口,將自己吞入下一層未知的迷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