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百年過客 再見白華
黑夜之中,天澤獨自走在街道,任憑身邊儘是喧嚷熱鬧的歡樂人群,可自己心中卻只有無盡的疑惑與痛苦。
「悠墮皇山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的腦海之中關於它的記憶變得如此模糊,甚至連怎麼通過命格之關都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夢?」
天澤入神的走著,沒有在意身邊的一切變化,再回首時,街道之上已是冷冷清清。
「今晚要在何處過夜呢?」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街道旁傳來一陣擊竹聲,不由吸引了天澤的好奇。
順著聲音而去,天澤在一顆柳樹后看到一個算命的攤位,但那椅上做的卻是一名年歲僅有七八的孩童,手中拿著兩截竹筒,正一下下的敲擊著。
天澤疑惑的問道:「小孩,你的家人呢?天色已晚,怎還不回家?」
孩童抬眼看向天澤,用雌雄莫辨的聲音說道:「天色既深,那為何閣下卻不回家呢?」
天澤想著反正自己正惆悵呢,索性便與這小孩聊聊。
天澤坐下道:「你既然坐在此處,想必定然會算命了。」
「那是自然!」孩童將臉龐仰得老高,顯得極其得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為我算上一算吧。」
「不行!」
「為什麼?」
「我算命很貴的,只怕你負擔不起。」
天澤笑笑道:「負擔不起?說,要多少靈石?」
孩童神秘兮兮的說道:「靈石是俗物,不值不值,世間最珍貴的歲月的痕迹。」
天澤不解:「此話怎講?」
孩童說道:「天下的靈石皆是一般無二,於我如同石頭一般。但歲月的痕迹就不一樣了!所謂歲月的痕迹,就是你一生的感受,你的生命記憶,包括你的生命。此等珍貴之物,自然如世間至極珍寶一般。」
孩童又笑著說道:「本半仙為你算上一卦,若是算對了,你就要交出一切歲月的痕迹,若是算錯了,你自然會得到你想要的,如何?」
天澤沉吟些許,說道:「好!請吧!」
孩童聞言,面色驟喜,手中的竹筒敲得更響,直至最後,聲音已然如同霹靂驚雷一般轟鳴。
但令天澤疑惑的是周圍竟然沒有一人出來查看聲音的來源,似乎這一切都是虛幻的泡影。
倏然,一聲驚天爆響,孩童手中的竹筒竟是炸裂開來。
天澤不由側耳,陣陣銳鳴之音仍在耳邊迴繞。
天澤看向孩童,崩裂的竹片如同鋒利的刀片,將孩童的手劃出十餘道口子,鮮血汩汩直流。
但孩童卻是渾若無感,抬頭看向天澤,眼神之中儘是無限的渴望:「閣下的卦已經算出來了!」
天澤被著這莫名其妙的眼神瞪得有些發毛,輕咳一聲問道:「敢問是何卦?」
孩童道:「十萬凡塵畫中畫,一心一念繪際涯。殺盡有情無覓客,使得無情辟歸華。」
天澤疑惑道:「這就是你算出的內容?」
孩童笑容更加燦爛,微微伸前道:「路已經有了,而且很明確,你自己選擇吧!」
話甫落,那孩童竟是渾身失去力氣,斜倒在椅上。
此時,一名白鬍子老頭倉惶奔來,見到孩童已經入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白鬍子老頭向天澤恭敬一禮,說道:「貴客可是要算卦?」
天澤起身指著孩童說道:「不用了,他已經為我算過了。」
「算過了?」白鬍子老頭一臉的疑惑,而後淡淡一笑,道:「老朽明白了,請吧!」
天澤知道白鬍子老頭將自己當成沒錢算卦,拿小孩子做搪塞的理由,以此掩飾尷尬,但也沒有在意,點點頭便離開了。
轉了一圈,天澤終是無處可去,最終仍是回家去了。
推開柳蘇晴的房門,此時柳蘇晴已經入睡,驀然聲響將其驚醒,點燃蠟燭之後發現是天澤回來,不由說道:「夫君?你不是說今夜不回來嗎?」
天澤臉色微微一紅,輕咳一聲,說道:「你的夫君夜不歸宿,你也不詢問擔心嗎?」
柳蘇晴說道:「晴兒自從嫁給夫君,一切都是夫君的,心自然也會順著夫君,晴兒並不願多嘴。」
天澤輕嘆一聲:「你真是越發的不一樣了!」
天澤坐在椅上,無奈的喝著悶茶。
不得不說,此時柳蘇晴的模樣才是天澤想要的,溫柔順從,自己的一切決定她都會無條件接受。
可這一切與天澤記憶之中柳蘇晴的脾氣截然相反,又讓天澤難受至極。說到底,天澤還是想與那個脾氣固執的柳蘇晴在一起。
天澤知道自己的心性,有時候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就拿娶妻這件事情,若非是柳蘇晴,天澤絕對是一個標準的花心大蘿蔔,恨不得一天一個人,夜夜嘗千唇。
可柳蘇晴就有這股神奇的魔力,令天澤不得不屈服。也正是因為柳蘇晴,天澤才漸漸收斂了自己的殺性。
但眼前的這個柳蘇晴卻是失去了這種魔力,她雖然是天澤夢想的性格,但真正得到的時候,天澤才明白以前那個柳蘇晴是多麼的好!
天澤輕酌著茶,腦中一直回想著那四句詩:
十萬凡塵畫中畫,
一心一念繪際涯。
殺盡有情無覓客,
使得無情辟歸華。
……
如此循環往複,天澤腦中的記憶驀然爆發出一陣被封印的畫面:命奉殿……白光……
「白光!是那道白光!十萬凡塵畫中畫,一心一念繪際涯!這是在提示我,此處乃是夢境之中!一心一念繪際涯!難道這一切都是我內心的企盼所化?」
天澤細思極恐,自己竟是身處有自己製造的夢境之中!
隨即天澤一口咬在胳膊之上,頓時,清晰的劇痛從胳膊上傳來。
天澤鬆口,胳膊上已經留下一道鮮紅的血印,「疼?怎會疼呢?」
天澤伸出手指,輕輕的按壓著傷口,一股劇烈的疼痛不由讓天澤皺眉。
太真實了!
此時,柳蘇晴已經起床,看到天澤胳膊上鮮血直流,急忙取出絲巾為天澤包紮。
天澤看著心疼為自己包紮的柳蘇晴,腦海之中不由浮現出最後兩句:殺盡有情無覓客,使得無情辟歸華。
「殺盡有情……辟歸華……」
柳蘇晴疑惑的看著天澤:「夫君,你在說什麼呢?還有你為何要咬傷自己?」
天澤搖搖頭:「沒事,睡覺吧。」
翌日清晨,已經長成大姑娘的雲璇來到天澤的房間,想要讓天澤教自己練習武技。
「父親,在嗎?」
天澤無精打采走了出來,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
雲璇蹦蹦跳跳的環著天澤的脖頸,撒嬌道:「父親,教教雲璇你最厲害的天引術,可以嗎?」
天澤看向這個在夢境之中養育十六年,但現實之中卻是虛無的女兒,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雲璇噘嘴道:「父親,怎麼了?是有什麼煩心事嗎?雲璇說不定會幫助父親呢!」
天澤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想必是最近修行沒有休息好,休息幾天就好了。走吧,為父教你天引術。」
說罷,天澤拉著雲璇向院中走去。
天澤終是軟了心,下不了殺心。
自從天澤從孩童口中得到四句詩之後,天澤的身軀力量便日益衰弱,好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蠶食一般。
天澤早已經從那四句詩中解出了破除夢境的方法:那就是殺盡有情,只要將這些與自己相關的人都殺死,自己自然而然的找到了回家的路。
但天澤又遇到了另個問題,還孩童曾說,若是其算對了,天澤就要付出所有,這亦是天澤顧慮的原因之一。
當活路與死路在同一條道路之時,人便會停駐在路口,等待一個契機。
天澤等了,而且一等就是百年。
此時的天澤的身軀已經極度的虛弱,僅僅相當於築基境一重的實力。
夢境之中的百年,天澤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每一刻的時光流逝,而在虛假的夢境之中,天澤的身心更是飽受折磨。
隨著時間的沉澱,天澤終於意識到,從前自己對周圍人的期盼,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日,天澤再次外出,依舊是黑夜。
「邦邦邦……」
熟悉的擊竹聲再次傳來,天澤順著聲音尋去。
依舊是熟悉的攤位,只是椅子上坐著的不再是孩童,而是一個滿面褶皺的白髮老人。
「閣下,我們又見面了。」老人向天澤笑著說道。
天澤疑惑道:「你是?」
「閣下可還記得百年前的孩童?」
天澤驚詫之際:「是你!沒想到你竟是已經如此斑白模樣。」
老人將天澤請入座,說道:「想必閣下已經知道此處是夢境吧?」
天澤點點頭:「如此真實的夢境還是第一次見到。」
「是啊。」老人為天澤倒上一杯茶水,說道:「此夢境與人之思維同步,也就是說此處的時間雖是虛假,但你的思維卻是真實的度過了每一天啊!」
天澤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但口中卻是品不出任何的味道,如同白水一般。
「此茶明明香氣宜人,為何品著卻是有色無味?」
老人淡淡笑道:「因此此茶的味道還沒有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