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走向深淵 第一百六十一章 悲鳴
火焰點燃的那一刻，魔龍的翅膀也猛烈的煽動，衝天的火光將那上方的捕蠅草熏得閉上雙顎，直到火光遠去才再次張開。
“果然，作為極少數有感官神經的植物，捕蠅草對火焰還是懼怕的。”
穩穩地站在巨龍背上，辰鳴也悄悄鬆了口氣，雖然嘴上這麽說著，可他自己心裏也打鼓，因為他不確定，這裏的生命會不會和人間那些植物一樣。
“不過所幸，我賭對了。”
剛剛脫離了一連串的危機，即便是辰鳴也有些身心俱疲，將手中隻剩下半截的捕蠅草獠牙隨意丟棄，然後直挺挺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先歇會兒。”
“接下來該往哪裏走？”
德萊克斯疲憊地問道。
“隨便吧。”
辰鳴閉上眼睛，低低地說道，“這裏處處是驚喜，往哪裏不都一樣？”
魔龍點了點頭，慢慢悠悠地向前飄去。
所幸的是，接下來他們倒沒有再遇到什麽危險，一直到了黎明時分，這一夜才算有驚無險地度過。
天剛蒙蒙亮起，辰鳴就睜開了眼睛，由於半夜那場生死時速，他並沒有很好的休息，充滿疲憊的雙眼掃了掃周圍，“我們到哪裏了？”
“不知道。”
這時，德萊克斯也睜開眼睛，說道，“我隨便挑了個方向走的，對這裏也不熟悉。”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吃點東西吧。”
辰鳴眯了眯眼睛，指著前方小山的一個洞穴說道，“就那裏吧。”
“嗯。”
魔龍煽動著翅膀朝小山飛去，小山並不遙遠，不過五分鍾的時間，他們就降落在山頂，辰鳴往德萊克斯嘴中丟了一頭綠鬼屍體後，就帶著還惺忪睡眼的雪蕾去到了洞穴。
洞穴不大卻很深，黑黝黝的深處給人一種極為不安的感覺，但疲憊的辰鳴此時也顧不上這麽多，這種還算幹淨的地方，在彼方是很難可以遇到的。
在外圍架起篝火，又取出了一些肉幹遞給雪蕾後，辰鳴閉上雙眼，再次陷入了沉睡。
“辰鳴……”
不知過了多久，辰鳴被雪蕾推醒，他有些疑惑地揉了揉酸麻的眼睛，問道，“怎麽了？”
“你有沒有聽到……”
雪蕾看上去有些害怕，她指著背後的洞穴深處，顫巍巍地說道，“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哭……”
“在哭？”
辰鳴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黑暗處，說道，“我什麽也沒聽到啊，是不是你的錯覺？”
“是真的！”
雪蕾明顯嚇得不輕，確定道，“我剛才真的聽到了！那裏有聲音傳來！”
無奈之下，辰鳴隻好站起身來，說道，“這樣，你先去找德萊克斯，我進去看看。”
“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
雪蕾擔憂道，“我們要不還是離開這裏吧？”
“這麽好的休息地方，可很少能夠遇到的。”
辰鳴微笑道，“放心，我隻是進去看看情況，不會有事的。”
“這……”
雪蕾猶豫了一下，但看到辰鳴那堅定的眼神，這才點頭道，“好吧，那你小心。”
“放心，我會的。”
隨意地擺了擺手，辰鳴沒有任何停留，直接向著洞窟的深處走去。
沿著崎嶇不平的洞壁摸索著前進，辰鳴走的極為緩慢，深淵之中，一切的怪事都不是怪事，謹慎小心的他雖然並沒有聽到雪蕾口中所說的悲鳴，但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走了許久，辰鳴停下了腳步，無奈地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哪有什麽東西？我就說是雪蕾聽錯了，她還……”
“嗚嗚嗚……”
辰鳴還未說完，那洞窟的深處，就傳來了一陣怪異地聲音，正如雪蕾所說的那樣，空洞的悲鳴。
“不是吧？真的有？！”
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辰鳴心中萌生了退意，“鬼知道裏麵有什麽東西，還是不要進去了。”
然而，他的腳步卻沒有往回走，濃鬱的好奇心充滿了他的胸腔。
“遲早會被這些好奇心害死！”
暗自罵了一聲，辰鳴邁開步伐，朝著傳出悲鳴的洞穴深處緩緩前行。
洞穴很深，加上辰鳴的速度又極為緩慢，走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他才停了下來。
此時的洞穴中已經沒有絲毫的光線存在，但以辰鳴的視力，這造不成什麽阻礙，洞穴的最深處，遠比辰鳴想象中的大許多，是一片極為寬廣的空間。
“看來發出悲鳴的，就是這些屍體了。”
辰鳴掃視一周，發現洞穴中並沒有什麽東西，隻有那牆上，地上各種死狀怪異的屍體，有人形，有野獸。
雖然死狀各有不同，但這些屍體也有著一些共同點，那就是它們的屍體，都極為幹癟，卻沒有什麽潰爛，就好像是在一瞬間被抽幹了身體的水分一樣。
“空氣中的氣流吹在了他們五官中，反饋出類似於悲鳴的聲音。”
雖然心中好奇他們的死因，但過去的經驗卻告訴他，離開這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在他轉身的瞬間，眼角卻閃爍出一抹紅色，又讓他停下了腳步。
“那是……”
辰鳴眯著雙眼，仔細的看著那掛在牆上的一具屍體，屍體和其他的沒什麽不同，因為水分的流失，它的五官也塌陷著，但辰鳴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裏，而是放在了那深陷的左眼出，露出的半邊有著淡淡幽芒的紅寶石。
他走上前去，眼中的奇異更甚，“按照地精村的老者所描述的那樣，鎮魔石的顏色也是如同鮮血，晶瑩剔透，且其表麵切麵平整，可折射光芒……”
“難道這，就是……”
他驚喜萬分地伸出手，想要將之挖出來，然而手指觸碰到那顆“鎮魔石”的一瞬間，臉色瞬間煞白了起來。
“啊！”
一道淒厲的慘叫從辰鳴的口中爆發出來，他的整隻手臂都如同那些屍體一樣幹癟了起來。
迅速地抽離手指以後，辰鳴驚恐萬分地看著那顆隱隱開始散發著紅色光芒的寶石，下一刻，一絲駭然從他眼中流露出來，“這是什麽鬼東西！”
他的周圍，那一具具屍體幹癟的皮膚突然鼓脹了起來，一顆顆寶石從其中破皮而出，寶石之後連著的，是一個個臃腫的白色軟體，如同蛆蟲一般蠕動著。
短短的時間內，整座洞穴都布滿了這種蛆蟲，一顆顆紅寶石上，閃爍著光芒，朝辰鳴包圍。
“靠！”
顧不得檢查手臂，辰鳴連忙轉身，朝著洞外飛奔，而那些紅寶石蛆蟲也極快地跟隨著，幾乎隻是一瞬間，就如同浪湧一般向辰鳴追去。
即便是放開手腳，辰鳴奔跑的速度比起蛆蟲依舊隻是不相上下，到了洞口時，蟲群也如期而至。
而洞穴外，正在擔憂著他的雪蕾與德萊克斯更是驚悚萬分。
“愣著幹嘛，還不快跑！”
辰鳴歇斯底裏的聲音瞬間驚醒了德萊克斯，他煽動著翅膀直接衝上了天際，辰鳴甩出繩索，正好套在了他的尾巴，一個蕩悠，落在了龍背上。
“你的手臂！”
雪蕾這才注意到辰鳴的一隻手臂，已經變得幹枯，如同老樹根一樣無力地垂在一邊，剛要上去查看，卻被辰鳴嗬斥，“別碰我！”
原本就心神不寧的少女，被他這猙獰的怒喝嚇了一跳，險些摔下龍背，好在被魔龍的尾巴勾住，這才沒事。
“辰鳴，到底發生了什麽？”
德萊克斯也注意到了辰鳴的異樣，開口問道，“那些怪蟲是什麽？！”
辰鳴沒有說話，目光陰沉地取出黑爪，狠狠地在那條手臂上一劃，沒有任何血液的流出，有的隻是那鼓脹的紅寶石蛆蟲，想要掠出他的手臂。
然而還沒有動作，辰鳴那宛如閃電的快刀，就直接刺入了蛆蟲的身體，隻聽嘩啦一聲，大量的血液從其傷口流出，而那蛆蟲，則以飛快的速度幹癟，最後化作了灰燼。
做完這些，辰鳴才緩緩地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道，“這次是我失誤了，損失一條手臂，就當是買個教訓。”
他將洞窟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其中的險情，讓得德萊克斯都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
“都是我的錯……”
原本被辰鳴嚇了一跳的地精少女，在這一刻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要不是我，你也不會……”
“我沒事的，這點疼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的。”
辰鳴微笑地安慰道，“其實也怪我自己，要不是我好奇心那麽重，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你怎麽能表現得這麽無所謂！”
雪蕾還在哭泣，“這可是你的手臂啊……”
“更大的痛苦我都承受過，這點小事，對我來說隻是家常便飯而已。”
辰鳴平淡地說道，“對我來說，隻要留下這條性命，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
這一刻，雪蕾的哭聲突然小了，即便是魔龍，都放緩了飛行的速度，少年的聲音雖然平淡，可是其背後的酸楚，雪蕾不清楚，和他認識了三年的德萊克斯，也不算清楚。
可細細想來，才發現，少年所說的，不是謊言。
“比起他，我的訴求恐怕隻是不及萬一啊……”
……
隨著他們的旅途越來越遠，黑夜的來臨速度也越來越快，魔龍的背上，左手綁著繃帶的少年無力地躺在那裏，說道，“接下來的路可能更加危險，我們需要更加謹慎。”
失去了一條手臂，辰鳴的心卻越發地沉穩了起來，對於那些新奇的事物，不再抱有那麽多的好奇心，一路走來，就像是幸運之神的眷顧一般，他們總能在關鍵時化險為夷，但這次的慘重經驗卻告訴了他，幸運之神並沒有對他們恩賜。
深淵，是一處令人絕望到窒息的地方，過去他隻是在書籍中讀到，可現在，他卻親身的感觸到了這一事實。
他的身邊，躺著同樣疲憊不堪的雪蕾，蜷縮著身體，那泛著病態潮紅的臉色，說明了她的狀態也極為不好。
“最多還有一周的時間。”
德萊克斯說道，“一周之後，如果我們還是無法到達中心，雪蕾，你，我，都將麵臨死亡的危險。”
“或許還要不了一周。”
辰鳴心中，仿佛對這次的深淵之行徹底的失去了信心，他不再那麽意氣風發了，“或許前來此處的他們，也是因為失去了信心，才會被留在這裏吧？”
自嘲的笑了笑，他坐起身子，伸了伸懶腰，道，“加快速度吧。”
“現在是深夜，加快速度可是很危險的。”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魔龍的翅膀卻煽動得更快了些，因為他知道，不論是否加快速度，危險總是伴隨著他們。
如同流星趕月，不再畏首畏尾的他們仿佛拋棄了一切的生死，對著那遠處的中心地帶掠去。
無數的危險，讓他們避無可避，隨時地瀕臨著死亡，又在死亡的威脅下逃出生天。
在與巨獸的搏鬥中，魔龍的一隻翅膀被撕成了碎片，滿身的鱗片，變得坑坑窪窪，渾身見不到一塊好肉。
而辰鳴的身上，更是遍體鱗傷，他的臉上，一條猙獰的傷疤貫穿鼻梁，甚至連鼻梁骨，都已經塌陷，大腿上也被剜去一大塊肉，深可見骨。
而表麵上最為完好的雪蕾，身上的皮膚開始出現了一塊塊暗綠色的斑痕，原本整潔的指甲，變成了黑色，開始快速地增長。
“要開始轉變了麽……”
一處幽暗的洞穴中，辰鳴眉頭緊皺，看著少女那因為痛苦而有些扭曲的小臉，心中萌生了一絲殺意。
從悲鳴洞窟逃離已經過去了四天時間，他們也逐漸挺進了深淵的中心，但也同樣，無數的危險讓他們變得遍體鱗傷，身心俱疲。
吐了口嘴中淡淡的血腥口水，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一打算，“就算轉變了，你也隻是最弱小的綠鬼，又能對我造成什麽影響？”
他走出了洞穴，對著魔龍問道，“德萊克斯，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墨菲斯山脈？”
“我全力奔跑的話，明天黃昏應該就能到達。”
魔龍的一隻角也已經斷去，更加可怖的是，那巨獸的抓痕，由頭頂而下，將他的整顆眼睛，都給抓破。
“明天黃昏麽？”
辰鳴心中思索，而後道，“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晨起再出發，晚上進入太過危險，最好能保持在後天黎明到達！”
“也可以。”
長時間的高壓戰鬥，讓兩人的氣質變得十分冰冷，在這個充滿凶險的末日彼端，擁有智慧的他們，現在看上去，比巨獸更凶惡。
回到洞穴，辰鳴隨意地坐在了火堆旁邊，伸出僅剩的一隻手，放在火前取暖，眼眸深沉，“醒了，就起來吧。”
他的旁邊，雪蕾睜開了疲憊的雙眼，雖然極為痛苦，但她依舊勉強著保持微笑，“我現在看上去，是不是很醜？”
辰鳴一愣，搖頭道，“不，你一直都很美麗。”
“不要騙我了。”
費力地往辰鳴的身邊挪了挪，雪蕾靠在了他的腿邊，呆呆的看著跳動的火焰，“好想看看外麵的星空啊……”
“相信我，你會看到的。”
辰鳴眼眸流轉，右手輕輕撫摸著少女的臉頰，“你還會看到許許多多絢爛的魔法，看到你以前從未見過的都市。”
“嘻嘻……”
雪蕾的眼神開始朦朧，仿佛在想象著少年所說的那些景色，“真好呢……”
“是啊，真好……”
他也笑了，隻是那眼角的淚水，卻不自覺地流淌，經過橫跨鼻梁的那道傷口，傳來了陣陣的酸痛感。
而他的腿邊，躺著的卻已不再是那個嬌小的，美麗的地精少女，而是一隻長著鋒利黑爪，暗綠色皮膚的醜陋怪物。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辰鳴的手中多了一把漆黑的匕首，匕首的末端，直直地插在了怪物的脖子，潺潺流著鮮血。
“對不起……”
少年低聲地哭泣著，這一刻，他親手葬送了他的同伴，無邊的痛苦仿佛撕裂胸口般讓他難以呼吸。
過了許久，他離開了洞穴，懷中抱著那隻怪物的屍體，麻木地跳到魔龍的背上，將屍體丟入了魔龍的口中，而後說道，“出發吧。”
無窮的黑夜中，背負著少年的巨龍快速地朝著前方奔行，怪物的高純度能量給他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速度，讓他在黑暗中更加凶悍。
他的四肢，變成了可怕的殺戮兵器，將前方阻撓前行的巨獸撕的粉碎，他那僅剩一隻的翅膀，化作最鋒利的屠刀，掠奪著一顆顆巨大的頭顱。
而他背上，站在那裏紋絲不動的少年目光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布滿傷痕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仿佛都在發泄著心中的怨怒，即便是那些出於本能不敢再靠近他們的巨獸，也被他們極其殘忍的虐殺，絲毫不顧身上越來越重的傷勢。
直到黎明到來，魔龍與少年終於停止了下來，他們的身後，已經躺滿了恐怖的巨獸屍塊，而他們的麵前，則是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墨菲斯山脈。
望著那連綿不絕的巨大山群，辰鳴微笑地喃喃自語，“地精長老，您的訴求，我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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