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走向深淵 第一百六十四章 蟲潮
鋼鐵要塞外，數萬頭的深淵魔龍對著遠方咆哮著，一道道可怕的魔法傾軋著前方，宛若天崩地裂的禁咒肆掠在無盡的戰場上。
而他們所麵對著的，是數量遠超他們的無數巨獸，巨蟲。
“把所有的禁咒卷軸撕裂！”
城牆上，一道渾身是傷的中年人站在那裏，凝重地望著那鋪天蓋地的可怕蟲潮，凶悍的目光中透著一股決然，“再堅持一下，隻要三天時間，雷鳴大哥的傷勢就能好轉！”
而在他的大喝之下，更加劇烈的魔法波動在這一刻爆發，無盡的火焰燃燒蟲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臭味。
“雷頓副統領，我們的卷軸已經用盡！”
他的身後，一個身穿黑甲的戰士快步走了過來，“戰士們的魔力消耗也已過半，是不是該出城虐殺？”
“出城？”
雷頓雙眼眯起，可怕的魔力在這一刻釋放，長達百米的巨大身軀瞬間出現，對著那空中飛去。
“禁咒魔法，毒龍之息！”
巨大的魔法陣籠罩了半座防線，紫黑的惡臭吐息從魔龍的口中噴湧而出，瞬間淹沒了下方半數蟲潮。
“吼！”
一聲聲淒厲的嘶吼自濃霧中升騰，像是終焉的序曲，絕望的詩篇。
由八階魔龍釋放的魔法，自然不是沒有魔力特性加持的禁咒可以比擬的，濃霧散開之後，露出了下方許多已經潰爛的蟲屍，散發著惡臭的粘液化為了沼澤，浸染著每一寸土地。
這大振軍心的一幕，自然引起了臨淵軍無盡的狂熱，防線邊緣匍匐的魔龍氣焰更加囂張。
而雷頓則是快速地飛回了要塞城牆，化作人形跌落下去，這種高消耗的魔法，讓得本就重傷的他更加雪上加霜。
但一股執著的精神，卻讓他重新站了起來，踉蹌地來到城牆的邊緣，大喝道，“出城！”
“吼！”
無數的魔龍衝上雲霄，將天空壓得暗淡了幾分，血與火中，他們與重新湧上來的巨蟲廝殺在了一起。
勉強地支撐著身體，雷頓的目光投向了蟲潮後的深淵，“德萊克斯，辰鳴少爺，希望你們能夠平安歸來……”
深淵魔龍的戰鬥力十分強悍，轉瞬之間，將蟲潮碾壓在了新的防線之外，然而相比於無窮無盡的蟲潮，他們的力量依舊是薄弱的。
在經過一輪的碾壓之後，本來依靠著雷頓的魔法扳回一局的臨淵軍，再一次地被那無窮無盡的蟲潮步步逼退。
雖然這裏是他們的主場，但沒有了雷鳴與雷頓這兩頭八階魔龍的壓陣，他們依舊沒能戰勝那不計其數的可怕蟲潮。
“大哥，你再不醒來，我們的軍隊，可就真的要覆滅在這次的蟲潮之中了……”
望著下方拚命搏殺卻仍舊沒能挽回頹勢的臨淵軍，雷頓的眼中有著一絲悲戚，他們可以說是極其幸運的，將德萊克斯他們送往深淵之後，原本以為自己兩人會養身在深淵外圍的他們，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解救，轉移到了哈爾摩德的城市中，但也就在這個時候，蟲潮卻爆發了。
突如其來的災難毫無征兆地襲擾了臨淵軍的防線，出於對戰爭的擔憂，他們奔赴了前線，經過多次的出手之後，他們才勉強地止住了頹勢。
但也正因為這樣，受傷較重的雷鳴率先不支，陷入了沉睡，而雷頓，也已到達強弩之末。
“轟！”
在雷頓晃神之際，下方的魔龍大軍終於無法支撐蟲群的無盡肆掠，以為基的防線被打開了一道缺口，可怕的巨蟲一瞬間湧到城門，將所有的臨淵軍都陷入了包圍圈中。
“不好！”
雷頓暗罵一聲，就要再次強行出手，卻是瞳孔緊縮了一下，一口夾雜著些許碎肉的鮮血噴吐而出，險些暈厥過去。
蒼白的臉上渲染了一層濃厚的怨毒，雷頓深深地低吼著，看著下方那無法突圍的臨淵軍們，一縷絕望，湧上了心頭。
“八階禁咒，天火之降！”
“七階禁咒，火焰旋風！”
“七階禁咒，怒雷之嘯！”
……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時候，遠方天際，一道道深紫色的絢爛魔法陣迅速張開，一瞬間將整片天空彌漫。
“那是……”
雖然重傷，但雷頓的視力依舊極好，雙眼微眯之下，頓時一股狂喜湧上臉孔，“是德萊克斯，他們回來了！”
禁咒的光輝籠罩著下方，極為精準地偏離了臨淵軍的方位，在那無盡蟲潮中炸響。
“轟！轟轟！”
一瞬間，那可怕的蟲潮再次被瓦解，而雷頓則接機怒喝，“撤！”
夾雜著淡淡龍吼的咆哮響徹，所有的魔龍騰空而起，飛掠向那鋼鐵要塞的另一側。
蟲潮扔在湧動，但一時半會也無法重聚，鬆了一口氣的雷頓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少年扶住，“雷頓叔叔，辛苦你們了。”
“鎮守深淵邊緣，麵對蟲潮是家常便飯的事了。”
雷頓搖了搖頭，苦笑道，“倒是你們，居然真的能夠從深淵回來，真讓我大吃一驚啊。”
“嗬嗬，隻是幸運而已。”
辰鳴微笑道，“我們也差點死在了那裏。”
“雷頓叔叔，我父親呢？”
辰鳴身邊，一直四下張望卻沒有見到想見之人的青年，一臉擔憂地問道，“我父親他……”
“放心，他沒事。”
勉力支撐著身體，雷頓說道，“隻是這邊戰事吃緊，我們又身受重傷，他累垮了，再有個兩三天才會蘇醒。”
聽到了這個答案，德萊克斯這才鬆了口氣，低頭自責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們才會受到傷害的。”
“你小子，怎麽去了趟深淵，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
雷頓眉頭一豎，佯怒道，“身為軍人，過得都是褲腰別腦袋的事情，什麽時候死都有可能！”
“叔叔教訓的是。”
德萊克斯應了一聲，而後說道，“我能不能先去看看父親，我很快回來！”
“去吧去吧。”
不耐地揮了揮手，雷頓說道。
“謝謝叔叔！”
感激地行了禮，德萊克斯化作魔龍飛回了營帳群。
“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這性子太過溫順了些。”
無奈地搖了搖頭，雷頓轉身看向辰鳴，鄭重行禮道，“謝謝少爺釋放禁咒拯救臨淵軍！”
辰鳴連忙上前扶起，笑道，“叔叔別這樣，您效忠於安迷修，我當然是要出一份力了，而且我的旅程即將結束，身上的這些禁咒都已經沒什麽用處了，這就當是我為愛蓮與德萊克斯提前釋放的煙花吧。”
“如果這是煙花，那可就太盛大了些。”
雷頓莞爾，道，“你們的回歸，可以算是這兩個月以來，唯一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更值得慶幸的事情還在後頭。”
辰鳴神秘一笑，而後望向那再次洶湧的蟲潮，凝重道，“不過眼下這蟲潮，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解決啊……”
“想解決這個問題談何容易？”
雷頓苦笑道，“不是我說喪氣話，這一次的災厄，可能是我臨淵軍千年以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了……”
“也不用太過擔心。”
辰鳴微笑道，“在深淵之中別的不多，就是凶獸多，我相信，德萊克斯會給你一個別樣的驚喜。”
“哦？”
雷頓一愣，而後笑道，“那我倒是可以期待一下了。”
……
深夜的臨淵軍要塞，仍舊有些嘈雜，外界的蟲鳴不斷地鼓蕩著所有人的耳膜，雷鳴所處的營帳內，此刻正站著一青一少兩道身影，青年的臉色憂愁，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德萊克斯，你也不用擔心，叔叔不會有事的。”
德萊克斯身邊，辰鳴輕聲安慰，“雷頓叔叔也說了，他隻是昏迷過去，過兩天就能醒來。”
“嗯。”
木訥地點了點頭，德萊克斯說道，“辰鳴，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
“作為朋友，我最討厭的就是謝謝這兩個字了。”
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辰鳴坐在了桌前，說道，“聽雷頓叔叔說，明天愛蓮就會過來，怎麽樣，期待見到她麽？”
提起自己的愛人，德萊克斯的臉色才有所緩和，他轉身來到辰鳴的麵前坐下，“我當然期待了，在深淵之中，她是我唯一堅持下去的理由。”
轉而，他又皺了皺眉，道，“但事到臨頭，我又有些害怕見到她。”
“你這性子……”
辰鳴搖頭失笑，道，“優柔寡斷可不是男人該有的性格啊。”
“我倒是想像你一樣灑脫。”
德萊克斯說道，“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發現我身上的責任容不得我這麽灑脫。”
“別把自己說的跟個老頭子一樣。”
辰鳴撇嘴道，“我也不是灑脫，隻是覺得能夠不需要受到世界規則的束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極為幸福的了，就像你為了愛蓮能夠放棄生命一樣，我為了自由，也能夠放棄生命。”
“比起這個，我確實不如你。”
德萊克斯笑道，“我放不下的東西太多了，而你，卻是什麽也放得下。”
“有時候，放得下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放不下的你，有著許許多多的家人陪伴，而我，卻始終孤身一人。”
辰鳴起身，向營帳外走去，“隻要懂得珍惜，放得下與放不下，並沒有太大區別。”
“或許，你就是太過於懂得珍惜，才會將自己渲染得如此孤獨吧……”
……
黎明的曙光被無盡的咆哮喚醒，魔龍們蘇醒的時刻，巨蟲們也相繼蘇醒，戰爭的號角再次為血腥拉開了序幕。
城牆之下，經過一夜的匯聚，深淵巨蟲的數量已經達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密集，而城牆之上，高階的魔龍們眼神凝重地望著那密密麻麻的蟲潮，一股股可怕的魔力蕩漾在他們上空，濃鬱的壓迫讓辰鳴有些喘不過氣來。
某一刻，幾乎同時的，巨蟲朝著城牆攀爬，魔龍對著城下吐息，一道道絢爛的魔法陣鋪開，釋放出今天的第一波轟擊。
經過一夜的休息，雷頓的氣色也好了許多，仍舊以一道八階禁咒為開端，魔龍們再次洶湧出城。
“我們也走吧。”
德萊克斯的背後，辰鳴輕聲說道，“擁有了魔力的我們，將不再需要躲避！”
“吼！”
一聲淒厲的咆哮，從德萊克斯的口中傳出，嗜血，狂野，悍不畏死的氣息，讓得旁邊的雷頓都有些震撼。
“這小子，到底經曆了些什麽？這麽濃鬱的殺戮之息，幾乎堪比墮落了！”
震撼的同時，雷頓又有些鬆了口氣，“不過也好，隻要不被殺戮衝昏了頭腦，這樣的恐怖，是最能夠增幅戰鬥的，不愧是大哥的孩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德萊克斯並沒有像其他魔龍一樣衝上天空，而是以一種舍我其誰的架勢衝下城牆。
高達數千米的城牆，僅僅是一個瞬間，那巨大的身軀就已降臨，德萊克斯張開利爪，對著那最大的一頭巨蟲抓去。
“吼！”
巨蟲咆哮一聲，張開滿是獠牙的嘴，朝著德萊克斯撕咬，然而下一刻，一口紫黑的吐息卻洶湧著吐在了巨蟲口中。
毒霧散去之後，魔龍的雙爪已經刺透了巨蟲的上下顎，然而事情遠未結束。
周圍的巨蟲紛紛湧過來，轉動著身體，表皮的尖刺形成了一道道高速旋轉的絞肉機，想要將他碾碎。
在即將碰到的一瞬間，魔龍暴戾地揮動著手中的巨蟲，將周圍一圈橫掃幹淨，可怕的力道將巨蟲的腦袋撞了個粉碎，更加驚悚的是，做完這些的他，並未就此停歇，反而張開那如同鋼鐵鑄就的雙翼，直接衝撞向前方，所過之處，巨蟲的鮮血拋灑遍地。
“這家夥的戰鬥方式也太野蠻了吧？！”
震驚地看著下方的一幕，雷頓吞了吞口水，雖然德萊克斯殺的巨蟲並不算大型種，但是其數量，卻足以吞噬任何一隻七階魔龍，可短短不到三分鍾，這些巨蟲就被僅有七階的他，殺得一個不剩。
然而他並不知道，德萊克斯這種自殺式的戰鬥方式，其實是在深淵行走時，因為無法使用魔力，在無數次恐怖危險中磨煉出來的肉搏手段。
在擁有魔力之後，他更加直接地將魔力附加在周身，形成一道難以察覺的防禦層，而辰鳴則更是在防禦層的外部布滿了撕裂的風元素，以增添其殺傷力，所以比起巨蟲，這隻陷入瘋狂的魔龍，才是戰場上最為可怕的絞肉機。
“這家夥，簡直就是最完美的殺戮機器啊！”
一道禁咒的威力，足以絞殺數萬的巨蟲，但禁咒的發動談何容易？在沒有卷軸的情況下，普通的魔龍想要發動禁咒，最少都需要幾個小時的積蓄期，而八階禁咒的發動時間，則更加漫長。
可以說除了魔王之外，禁咒在戰場上，是屬於高強度的戰略級魔法，每次的發動都需要極大的代價。
看似德萊克斯所殺的，隻是一些中型或者小型的巨蟲，但短短半個小時內，就殺了數千頭的數量，這種堪比禁咒的殺伐速度，除了雷頓這樣的八階魔龍，根本沒有誰能夠做到。
而在德萊克斯的瘋狂殺戮下，許多的魔龍也開始使用這種方式，雖然不及德萊克斯，但殺戮的速度無疑快了不少。
恐怖的廝殺，在黃昏來臨之時落下了帷幕，今天的戰場上，巨蟲的屍體明顯比昨天多了許多，雖然魔龍折損地也極為嚴重，但就結果而言，他們可以算是大獲全勝了。
“照這樣下去，我們一定能夠撐到大哥蘇醒！”
雷頓充滿了信心，在見識到德萊克斯與辰鳴的配合之後，他也深受影響。
疲憊的魔龍們煽動著翅膀回歸了要塞，激烈的拚殺讓他們幾乎遍體鱗傷，但浴血的瘋狂，卻讓他們陷入了亢奮。
一夜的狂歡，甚至蓋過了蟲鳴。
回到了營帳，辰鳴褪去一身鮮血淋漓的甲胄，雖然沒有直接參加戰鬥，但高強度的魔力卻讓他極為疲憊。
躺在浴缸之中，辰鳴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隻有一個人的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沐浴的睡夢中醒來，卻聽到了門外，那略有些嘈雜的聲音。
“發生了什麽事？”
微微皺了皺眉，辰鳴走出浴缸，搽拭好身體之後隨意套上了衣物，走出營帳。
然而剛剛踏出門口，辰鳴的目光就被不遠處擁抱的一男一女吸引。
“德萊克斯？”
微微愣神，辰鳴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
是的，眼前的青年就是德萊克斯，但他的懷中，卻抱著一個容顏極為蒼老的女人。
“德萊克斯，放開我！”
女人沙啞的聲音讓德萊克斯的臉色更加悲傷，他將女人摟得更緊了些，哽咽得說不出話。
“你是……愛蓮？”
過了許久，辰鳴才認出了女人，眼中更加不解，“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或許是聽到了辰鳴的聲音，德萊克斯這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愛蓮，走向辰鳴，單膝跪在他的麵前，“辰鳴，求求你救救她吧，我不能失去她！”
辰鳴有些茫然，將他扶起，偏過頭掃視著有意遮擋容顏的蒼老女人，歎了口氣，道，“總而言之，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說一下吧。”
說完，他率先走進了房間，德萊克斯則拉著不願進入的愛蓮跟在他的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