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傑克
寂靜的海龍神殿前的廣場上，再也沒有任何一道天使的身影，隻剩下那廣場中央，無力跪伏的海思德，他的背後，是散落的天使羽翼，一雙未合上的雙眼失去了一切色彩，兩隻手無力地垂在地麵上。
冰冷的微風吹過，一道戴著白色麵具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邊，眼中有著一絲欽佩，他低聲喃喃，“英雄總是出在弱者，強者卻從來都是梟雄，海思德教皇，當年你，我，艾爾維卡的恩怨從今天起，就一筆勾銷了，等我取了那宮殿中的東西之後，再出來為你憑吊。”
說完，他不再多做停留，直接一步邁過了海思德的身側，朝著那遠處緊閉的門扉走去。
與其說是神殿，不如說是龍宮，本該在深海之底的海龍神殿，突然出現在了陸地的上空，這本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不論是情報的來源，還是這座宮殿散發著的獨有氣息，都讓人生不出什麽疑慮。
宮殿的大門，是由一片片不知道是什麽魚的鱗片拚接而成，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煜煜生輝，煞是美觀。
然而海瑟卻顯然沒有這麽好的心情停下觀賞，魔力蕩漾之下，那厚重的塵封之門，就緩緩打開了。
神殿之門當然不會那麽容易就能夠讓人打開，在開啟之時，無盡的元素化作的巨大浪潮仿佛能夠撕裂天幕一般將海瑟阻擋在外，大門之上，一道薄薄的水幕也同樣呈現出來，仿佛在抗拒著所有的闖入者。
“不論是新神還是舊神，終歸是世界的寵兒，還是很強大啊。”
看著那深藍海水，海瑟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他可以感知到，這海水的重量，應該是在普通海水的萬倍以上，這麽龐大的浪潮拍下，足以將一座山脈擊沉。
他的身體表麵有著風罡凝聚，無盡的狂風化作巨大的刀刃，將他保護在下麵，切開了浪潮。
就像他曾對路西菲爾說過的那樣，魔塔之中真正能夠比肩神明與魔王的無冕之王，算來算去也就是他們兩個，海龍神殿的守護魔法雖讓強大，卻依舊無法攔下他絲毫的步伐。
來到門前的水幕，海瑟微微皺了皺眉，喃喃道，“真是費勁，怎麽每次吃力不討好的活都是我幹？”
他隨手一拍，那水幕連同旁邊的門柱竟然同時碎去。
破開之後，他甩了甩手，自言自語道，“要不然因為趕時間，我還真想留下來觀賞一下古神明究竟是怎麽動用魔力的。”
邁入宮殿的一瞬間，海瑟的身體就被浸濕，這並不是說宮殿中的水有多少，而是因為海龍神殿中水元素魔力占據了百分之八十，所以大廳中才會這麽濕潤。
抬頭向四周看了看，一幅幅繪製的惟妙惟肖的壁畫映入了海瑟的眼球，上方懸浮著一顆猶如小太陽一樣的夜明珠，是這座大廳中唯一的光源。
“都說海族擅長繪畫，看來是真的名不虛傳了。”
海瑟並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雖然這些壁畫繪製精美，但他的目的卻從來不是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神殿的內部空間極大，甚至還要超過魔人祖地的那座神廟，而且與神廟的簡約古樸不同，這裏的一切都像是嶄新的一樣，讓人不得不陷入深思。
“一座沉寂在歲月中流放了無數年的神殿，真的能夠保存的這麽完整？”
微微感受著那四周傳來的淡淡威壓，海瑟皺了皺眉，能夠給他造成壓迫感的，除了擁有神明之邸或魔王之證的存在，幾乎已經是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做到的。
“至少可以肯定，這座神殿曾經的確是作為神的居所來用的。”
壓下心中的怪誕，海瑟邁步朝著更深處的地方走去。
神殿極大，而且路況十分複雜，海瑟的感知力全開，一瞬間將整座宮殿的範圍籠罩。
地毯式的搜索確實十分麻煩，卻是目前來說最穩妥的辦法。
朝著宮殿東方走去，那裏是整座宮殿中魔力波動最浩瀚的地方。
左彎右繞之下，他又來到了另一座大殿，大殿裝修的樣式幾乎和後方大殿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這裏沒有海瑟留下的記號，他都開始懷疑這裏究竟是不是原來的地方了。
“這裏，也沒有麽？”
掃視了一圈四周，他發現大殿中除了那些雕像與他並不感興趣的寶物之外，依舊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
又邁開步伐，走到了另一個通道處，隻是這一次，他卻在那入口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向了自己剛才來的那條通道的出口，嘴角掀起了一道冰冷的弧度。
“能夠以超越者的魔力底蘊騙過無冕之王，即便是借了神殿的力量，依舊是讓人欽佩不已啊。”
可怕的颶風瞬間撕裂了這座宮殿，海瑟眼眸流轉著青色的能量風卷，輕聲說道，“在赫絲緹福中擁有這樣的環境魔法的，除了身為魅魔的你，我想就已經沒別人了吧？”
“哢……”
上方的穹頂，宛如玻璃一般出現了層層龜裂，仿佛是起了連鎖反應一般，整座大殿，都是如此，如同鏡麵一般化作了碎片消散。
周圍的環境瞬間暗淡了下來，依舊是相同的擺設與風格，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殿宇原本的嶄新不再，反而四處都透著一絲絲的潮濕，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那濕藻覆蓋，散發著刺鼻的腐臭。
“不在麽？這魅魔的戒備心倒是很重啊。”
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海瑟回頭看去，隻見那前方多出來的一個王座上，此時端坐著一具巨大的骸骨，顯然已經死去很久的骸骨上並沒有多少能量留存，隻是骸骨的手中，卻握著一支腐朽的箭矢，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辰鳴啊辰鳴……”
麵具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自嘲，海瑟讚歎地說道，“到頭來還是你技高一籌，不服，是真不行……”
他走上前去，將骸骨手中的箭矢拿起，那猩紅之色，宛如毒蛇一般朝他噬咬，卻被他的魔力死死壓製。
“不惜耗費這麽多的魔力，也要將我們引誘出來，這家夥做事也夠狠的。”
無奈地撇了撇嘴，海瑟又將箭矢放了回去，那箭矢中的能量雖然也十分充裕，甚至不下於無冕之王，但因為表麵那濃鬱到極端的意誌侵蝕，不論從其中抽出多少能量，都無法作用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忙裏偷閑來這一趟，卻沒想到是竹籃打水。”
他站起身來，轉身向殿宇外頭走去。
按照原路返回，沒有多久，海瑟就回到了神殿的廣場上，隻是此時的這裏，卻又多了一道單薄身影，站在海思德的屍身旁邊，閉目憑吊。
“不愧是絕望之後繼者，明知將要麵對的是何種危險境地，卻依舊是敢出現在這裏。”
海瑟微微一笑，邁步向前走去，即便是上了這麽大的當，他好像依舊不怎麽憤怒，在距離辰鳴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時停下了腳步，“辰鳴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雖然不是我所願意的，雖然立場不同，但他總歸是因我而死，總要為他收屍。”
辰鳴抬起頭，一雙眼睛看向了海瑟，說道，“就像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出於什麽目的加入魔塔，但總歸是你讓我的戀人陷入危險，總要殺了你一樣，你說呢？海瑟先生？”
“年輕人中，你的天賦，膽魄，運氣，計謀都是我的生平僅見。”
海瑟眸光驟然冷漠，一股股狂風如同刀刃一般將他周圍的地麵切割出一道道深刻的裂痕，“你覺得我會因為惜才，或者因為蒂瑞斯汀而放過你麽？”
“當然不。”
辰鳴搖了搖頭，道，“海瑟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又怎麽會因為某個人而改變自己的意願？”
“那我倒是有些不解，你究竟是憑借什麽。敢在這個時候與我對峙？”
海瑟魔力釋放，青色的風罡迅速逼近辰鳴，很顯然，他沒有耐心去做那種容易節外生枝的橋段。
“海瑟先生對我似乎十分了解。”
辰鳴微微一笑，即便麵對著這如同巨城坍塌一般的風壓，他依舊沒有絲毫陷入絕境的自覺，“那你覺得，我會獨自一人來到這裏麽？”
話剛說完，那颶風就已經來襲，隻是發梢的淩亂翻飛卻隻持續了一瞬，就平息了下來，一道薄薄的黑色光幕，將那可怕的風壓擋了下來。
“那是……”
海瑟目光微凝，他對自己的攻勢威力極為自信，即便是超越者，也不可能這麽輕易地將自己的颶風擋下，而且他可以確定，這魔法絕不是出自辰鳴之手。
而他的不解，很快就有了答案，一道穿著黑色執事服的英俊青年，突兀地出現在了光幕之前，敏銳的感知力告訴他，眼前的執事的氣息比起自己還要更強一些，甚至於足以和魔塔的黑之王路西菲爾持平。
“夏彌，辛苦你了。”
這時，辰鳴也從黑色光幕中走了出來，微笑道，“真不好意思，才剛剛到達人間就要麻煩你陪我跑一趟。”
“少爺別這麽說。”
夏彌微微行禮，道，“這是屬下的職責所在。”
辰鳴笑了笑，又將目光投向了海瑟，說道，“其實我也挺想和先生單獨談談，隻可惜先生實力太強，我天生膽小，所以就帶了我的君主為我安排的執事和我一起來了。”
“辰鳴先生還真是滴水不漏啊……”
海瑟雙眼眯起，一絲絲的氣息從身體裏悄然釋放，眼前這個名為夏彌的執事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由不得他不鄭重對待。
“海瑟先生這是要走了麽？”
辰鳴明知故問道，“那需要我送送你嗎？”
“不用！”
海瑟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體內風罡瞬間炸起，背後青色雙翼振動，直接衝天而起。
然而他還未離開神殿的範圍，那下方的夏彌，就已經發動了魔法。
“黑暗魔法，影之囚牢！”
如同荊棘一般的漆黑魔力拔地而起，瞬間追上了海瑟，化作一座巨大的囚牢，將他籠罩。
“元素魔法，大暴風！”
海瑟的反應速度也非常快，在囚牢逼近之時，就發動了魔法將之破開，而自己則借了這一個瞬間，衝向了另一個方向。
仿佛早就預判了他的動作一般，夏彌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辰鳴的身邊，來到海瑟的身前。
“不愧是真正的魔王之下第一人，可比安迷修這老東西靠譜多了。”
辰鳴讚歎一笑，其實對於夏彌的實力，他一直都處在極為朦朧的範疇，隻是聽安迷修提起過，夏彌是地獄的無冕之王中最強的一個，隻是具體多強，卻沒怎麽細說。
唯一的一次，還隻是與裏昂的短暫對決，驚鴻一瞥卻又不怎麽真切，然而從今天他和海瑟的交手中，辰鳴卻切實地感覺到了夏彌的強悍。
海瑟的實力不用多說，魔人祖地中，占據了天時地利的奧柯兄妹都沒能在他手中討到多少好處，這種實力幾乎能夠堪比魔王了。
可即便如此，卻依舊被夏彌逼得落了一絲下風。
“該死！”
一邊與夏彌對壘，海瑟的臉色也開始陰晴不定了起來，顯然夏彌的出現，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這家夥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怎麽以前我從未聽過！”
“黑暗魔法，暗影刃！”
在他出神的瞬間，夏彌的魔法再次發動，巨大的黑色刀刃劈天蓋地地朝海瑟落下。
“元素魔法，始祖禦界！”
海瑟連忙收斂心神，無盡颶風在他頭頂化作一尊精靈虛影，擋在了刀刃之下。
“轟！”
猛烈的碰撞瞬間將虛影衝散，無法承受高壓的海瑟被狠狠地拍下，如同炮彈一般落在了地麵，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咳咳！”
嘴角溢出一抹鮮血，海瑟心有餘悸地爬出坑洞，看著那緩緩落地的夏彌，“這家夥從哪裏找的這麽個怪物？！這下子我的小命估計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海瑟先生為什麽這麽著急就要走呢？”
遠處，辰鳴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看著那形象有些狼狽的海瑟，說道，“我還想著和你敘敘舊呢？”
海瑟微微一愣，皺眉道，“什麽意思？”
“先生莫不是忘了，我們剛剛來到赫絲緹福的時候……”
辰鳴微微一笑，道，“是你歡迎的我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海瑟沉默了許久，他眸光閃爍了一下，將臉上的麵具緩緩摘下，露出了下方那讓辰鳴略有些熟悉的麵孔，“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早在第二次我們見麵之後，我就發現了。”
辰鳴說道，“在來到王都之時，我就非常奇怪一件事，我奇怪的是，蒂瑞斯汀身上的氣息，為什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最開始我以為是我的感知出現了錯覺，可隨著赫絲緹福的過去不斷呈現出來，我逐漸覺得這種錯覺，也許是正確的。”
他緩步走到了海瑟身邊，仿佛絲毫不懼怕會不會被後者襲擊一般，“你知道嗎，魔力的來源與生命一樣，都是出自於靈魂，魔人的魔力源泉是心髒，縱然改換主人，來自最本質的那一絲波動卻不會變。”
“我承認，你的確很小心，在轉世時刻意改變了容貌，在凝聚分身時更是不惜損毀根基也要將屬於你的痕跡抹去，不過好在，我也曾遇到過這樣的一個人。”
說到最後時，辰鳴的臉上浮現出一閃而逝的溫柔，他看向海瑟，說道，“傑克先生，我可以給你一次活著的機會，但我要知道魔塔的具體位置。”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告訴你？”
海瑟冰冷一笑，道，“你很聰明，但也不要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好嗎？”
話音落下，他的身體下方瞬間出現了一汪如同沼澤一樣的液體，將他整個人吞沒下去，吞下他之後，沼澤又向辰鳴擴張，在即將波及時，夏彌的身影瞬間出現，將辰鳴擋在了身後。
夏彌出現，沼澤才緩緩退去，一道黑色麵具的男人虛影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他的目光始終放在了夏彌身上，“夏彌，好久不見了。”
很顯然，夏彌與這個戴著麵具的男人認識，而且關係，絕對算不上好，他的聲音十分地沙啞，近乎是用著低吼咆哮地說道，“是啊，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路西菲爾……”
路西菲爾卻沒有什麽生氣的表現，反而像是見老朋友一般，他微笑道，“看來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啊，給你的世界帶去毀滅的是安迷修，怎麽反倒……”
“若不是你，我的世界怎麽可能那麽早的就陷入終焉！”
無法控製的魔力蕩漾開來，將辰鳴壓製得難以呼吸，可他卻恍若未覺，“若不是你，安迷修大人又怎麽會滅世！”
路西菲爾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夏彌，我的兄弟，我從未想過傷害你，但……”
他沒有說完，而是搖了搖頭，輕聲道，“如果你想要複仇，我會等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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