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小月亮
寂靜的房間裏，特蕾西婭扭曲的臉上布滿了虛汗，緊抓著床架的雙手上，一根根的青筋浮現，整個身體都因為劇痛而微微顫抖，但她依舊是在咬著牙關，堅持著什麽。
阿爾比恩默默地注視著她，沒有出手幫助，縱然稍有不慎，自己的後繼者就會死去，他也依舊無動於衷。
“呐……阿爾比恩……”
顫抖著雙唇，特蕾西婭斷斷續續地說道，“時間的…考驗中…我…能不能…帶一件東西……”
“現在的你最好不要說話。”
阿爾比恩淡漠地說道，“一切，等孩子降生再說。”
“現在…不…不說…”
仿佛每吐出一個字，就會耗費她大量的體力一般，她劇烈地喘息著，“我…還有…機會麽？”
阿爾比恩皺了皺眉，道，“我可以允許你帶一件東西過去，但是這件東西，不能是生命……”
“嗯……”
因為阿爾比恩的力量，特蕾西婭至少能夠保證不昏厥過去，但這種產子的痛苦，卻比先前所受的一切傷害，都讓人更加崩潰。
身上的冷汗打濕了床榻，那鐵質的床架也因為巨大的力量，而被抓得扭曲，那隆起的肚子上，微微凸起的肚臍，已經有著潺潺鮮血冒出。
冷汗夾雜著的鮮血，散發著淡淡的腥臭彌漫在整個房間，接近崩潰的女人，麵無表情的神明，都在等待著那個孩子的降生，可唯一不願意她降生的，卻是她的父親，她一半的血脈來源者，即便是有能力見證她的出生時刻，卻因為怨恨她剝奪母親的生命，而選擇了無情地離開。
“哇！”
一道宣泄般的清脆哭聲，在特蕾西婭緩緩消散的氣息中響起，仿佛是為了印證生命的輪回，在母親死去的那一瞬間，一道鮮活的靈魂，再一次地出現在了房間之中。
“特蕾西婭，你的訴求，我已經替你完成了。”
看著那滿身血汙，肚子上還連接著臍帶的幼小嬰兒，阿爾比恩那平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波瀾。
他隨手揮動之間，一股奇特的清流彌漫在床榻之上，將多餘的一切都給洗滌幹淨，同時，也將母親與孩子間最後的連接剪斷。
取出一張淡藍色的方巾，將孩子輕輕抱起之後，阿爾比恩的目光投向了尚還留有餘溫的特蕾西婭，雖然已經死去，可看上去，她卻像是還活著一般，那蒼白的臉上，掛著一絲滿足的笑容。
眼眸中閃過一絲微芒，阿爾比恩歎息一聲，拿起剛才連接著的臍帶，上麵還留著特蕾西婭與嬰兒之間的氣息。
掌心之中散發出一股白色的火焰，將臍帶包裹，一縷縷白氣蒸發，變成了如同枯枝一般。
“你想留在身邊的，應該是屬於你女兒的氣息吧？”
無奈地看著她，阿爾比恩隨手一揮，房間瞬間消失，他們的周圍，變成了無盡扭曲的空間，空間之下，是一座散發著銀色光輝的祭壇，而他們，則是處在祭壇的頂端。
“時間的祭壇會將你的靈魂封鎖在這裏，讓冥河無法捕捉到你。”
阿爾比恩將臍帶放在了特蕾西婭的手中，說道，“直到考驗的結束，你取代我成為真正的時間之神後，時間就會將從你身上剝奪的歲月還給你，到那時，你就會醒來。”
他邁開步伐，順著祭壇的階梯，抱著繈褓中的嬰兒，向著下麵走去。
“祭壇的力量會指引你的靈魂走向考驗之地，時間的後繼者啊，去見證時間的誕生，然後……成為時間的囚徒吧……”
……
一門之隔，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界，殿宇之中，無法看到，感覺到任何房間內的變化，也就無法得知裏麵的具體情況。
佐格貝爾站在大廳的中間，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那道他怎麽也無法打開的大門，臉上掛著一絲焦急與擔憂。
而辰鳴，則是孤零零地靠在門邊的牆壁上，呆呆地喝著手中的戒酒，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悲傷還是頹廢，就像是早已知道了最後的結果一般。
“哢……”
門，打開了，佐格貝爾想要上前，卻在看到辰鳴的那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阿爾比恩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懷中抱著一個像是沉睡過去的嬰兒一樣，胖嘟嘟的小臉上，掛著一絲慵懶。
辰鳴依舊沒有絲毫的動作，隻是沙啞地開口問道，“她……怎麽樣了？”
“暫時性地陷入了死亡，如果考驗通過了，時間會將她的歲月奉還，如果沒有通過……”
阿爾比恩停頓了一下，將懷中的嬰兒遞了過去，“你就不想看一眼你和她的女兒？”
“我和她的女兒？”
將手中的酒瓶隨手丟掉，辰鳴站起身來，歇斯底裏地笑著，“隻是一團擁有我和她血脈的肮髒血肉，外加一道不明來曆的靈魂，也配說是我和她的女兒？別開玩笑了好嗎？！”
“別開玩笑的是你！”
不遠處，黑龍憤怒地衝了過來，一拳將辰鳴打在了牆上，他低吼道，“特蕾西婭怎麽會看上你這樣的敗類？我真為她感到不值！”
頹廢地坐在地上，辰鳴嘿嘿冷笑，“佐格貝爾大人，奪走特蕾西婭生命的，正是你口中說的她的血脈，別告訴我她是無辜的，所有奪走特蕾西婭生命的家夥，全都死有餘辜！包括我！”
他低下頭顱，嘶啞痛苦地哭泣著，“包括我……”
黑龍沉默了，辰鳴不愛特蕾西婭麽？恰恰相反，他現在痛苦的來源，正是特蕾西婭，他怨恨一切奪走特蕾西婭的人，事，物。
他甚至後悔……和她相遇了……
“哇！哇！哇！……”
像是被剛才的爭吵聲嚇到，阿爾比恩懷中的嬰兒瞬間哇哇大哭了起來，清脆的哭聲，響徹了整個大廳。
辰鳴那微微顫抖的身軀緩緩地平複了下來，他抬起那滿是淚痕的臉頰，呆呆地看著那被阿爾比恩摟在懷中的嬰兒，踉蹌地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神奇的是，當辰鳴靠近時，孩子那哭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燦爛的讓人心疼的笑容。
“我……”
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辰鳴眼神閃爍地說道，“我可以抱一抱她麽？”
“她本來就是你的女兒。”
阿爾比恩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在了辰鳴的手中。
剛剛出生的嬰兒很輕，對於辰鳴來說，甚至比空氣重不了多少，但看到那天使般的笑容，他卻像是有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怎麽樣？”
阿爾比恩問道，“很像她的母親吧？”
顫抖著嘴唇，辰鳴瞬間淚眼婆娑，可他卻不敢出聲，仿佛生怕自己會嚇到這個脆弱的小生命一樣。
仿佛察覺到了辰鳴的悲傷，嬰兒伸出了那肥嘟嘟的小手，輕輕地放在了辰鳴的臉頰上，純潔無瑕的雙眼，如同藍寶石一樣幹淨，像是治愈一切的良藥，撫平他的所有悲傷。
“傻丫頭……”
辰鳴哽咽地看著眼前的孩子，低低地說道，“怎麽和你母親一樣傻啊……我可是恨你……恨你入骨的人啊……”
阿爾比恩默默地走向黑龍，對他說了句什麽，兩人一起離開了這裏，將空間留給了辰鳴與嬰兒。
剛出生的孩子，不曾沾染過任何的，所以睡眠的時間，通常也是極為頻繁的，躺在辰鳴懷裏沒過多久，孩子就再次地睡了過去。
輕輕地搖晃著懷中如同小貓一樣蜷縮的孩子，辰鳴的臉上不由得多了一絲微笑，他低聲地呢喃著。
“小月亮，你要慢慢，慢慢地長大，和父親一起，等待著你的母親從時間的長河裏回歸……”
就像是能夠聽懂辰鳴的話語，那酣睡在繈褓中的孩子，小臉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如同做了一個美好的夢一般。
神殿的穹頂之上，阿爾比恩靜靜站在那閱讀區的邊緣，看著下方的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
“特蕾西婭，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生下孩子了。”
轉身向裏麵走去，阿爾比恩自言自語地說道，“縱然未曾感受到父愛，但來自他自身靈魂深處的那份感情，卻怎麽也不會退散，辰鳴也好，辰月也罷，基於對你的思念，或許他們以後的關係不會多好，但卻絕對，都會深愛著對方。”
慢慢地走到第一個書架，阿爾比恩取下那書架的第一本書，封麵上寫著《時間誕生史》，“來到時之神殿中，必須要得到神殿裏的一樣東西，才能夠離開，時間的神器，時間的傳承，如今都被你一個人擁有，除非將整座時之神殿搬走，否則他們將無法離開。”
“但除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方法，其實還有著另一個更加簡單，卻又極端磨人的辦法。”
他抬起頭，看向那仿佛沒有盡頭的書架，嘴角掀起一絲戲謔，“除了我之外，隻有一個人將這裏所有的書看完了，那就是絕望之安迷修，而他的後繼者，能否成為這第三個人？”
“真是有些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