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世成迷
“太後,往事如煙,放過萬珍兒,也放過你自己吧···”
溫靜華跪在地上,緩緩說著話。
王太後頹然靠在椅背上,無力的喃喃道“放過她容易,可是我那可憐的孩子,她死了便再沒人能知道下落了···”
仿佛是觸及極為痛苦的記憶,王太後合上眼睛,淚珠滾落下來。
溫靜華的心裏卻升起一股幾乎將她掀翻的熱切希望。
萬珍兒死前跟她說過的,太後幼子的左肩上,有一道紅色胎記。
溫靜華記得,這胎記···她在楚淩恒的身上見過。
溫靜華目光中的希望太過灼人,王太後忍不住問道“華兒,萬氏死前可跟你說過什麽?”
溫靜華愣了愣。
她要不要將實話告訴太後?
太後如此希冀,萬一到最後落得一場空,不是楚淩恒怎麽辦?
溫靜華有些猶豫。
王太後見狀焦急起來,身子繃直,催促起來,“你有什麽事就說啊!”
溫靜華的腦中一片混亂,她耐不住王太後的一再催促,狠狠心道“萬氏死前同靜華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小皇子當年的左肩上,有一道紅色的疤!”
王太後麵上立即爬上欣喜,她站起來問道“”是真的?是真的嗎?
她激動的來回踱步,“是了是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萬珍兒說的必定是真的!”
王太後猛一拍手,對著門外大聲喊道“來人!傳我的命令出去,舉國尋找二十以上二十五以下、左肩上有紅色胎記的男子!若有人符合,立即帶來見我!”
掌事宮女進來,一臉糊塗的聽完王太後的吩咐。
她無措的看向溫靜華,溫靜華朝她微微點頭。
“是。”女官麻利的退出去。
王太後仿佛已經瞧見未來見到幼子的景象,不住的彎著嘴角念叨,“太好了,太好了,昭兒就要回來了!”
齊元昭,是太後幼子的名字。
若果真他能被找回來,齊元昊可能會放下一半的心。
若齊元昭果真那麽巧就是楚淩恒,那麽齊元昊便再沒有什麽不放心。
溫靜華的心砰砰直跳。
就先讓太後自己去找吧,少一點注意力放在齊元昊身上,齊元昊也能更加心無旁騖的安排身後事。
至於楚淩恒那裏,溫靜華打算自己確認。
她不想讓太後希望落空。
有太後近乎狂熱的推動,大梁朝上下立即掀起轟轟烈烈的找人運動。
大梁國境何其大,國境之中子民何其多。
左肩上有紅色胎記的青年,更是多不勝數。
僅僅一日,地方送上來的就多達兩百餘人。
還有更遠的邊境,太後的消息尚未傳達到的地方,那裏的人還沒有選出來。
等到選出來,恐怕太極宮內等待被核驗的人隻會更多。
瞧著壽康殿前排起的長龍,溫靜華無奈的搖搖頭。
她孤身一人來到文德殿。
楚淩恒與齊元昊議事,自昨日就沒有出現。
文德殿外被宮人們遙遙把持,瞧見溫靜華走來,掌事太監上前彎腰,一臉為難的低聲道“長公主,陛下有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文德殿。”
溫靜華腳步頓住,她朝掌事公公笑笑,“無妨,我就站在這裏等。”
掌事太監一臉為難,“長公主若要等,···怕是要等好久呢。”
溫靜華剛想張嘴再說些什麽,就聽文德殿內齊元昊高聲道“讓她進來吧!”
掌事公公把腰彎的更低,立即默默退到一邊。
溫靜華腳步輕移,緩緩將殿門打開。
殿內一片昏暗。
昨夜的燈燭已經燃盡,想來兩人是徹夜沒有命人更換新的燈燭。
楚淩恒與齊元昊還是昨日那副表情,隻是麵上憔悴不少。
瞧見溫靜華進來,齊元昊朝溫靜華招招手,“華兒過來,這幅遺詔,需要你選擇合適的時機替我公布。”
溫靜華滿心疑惑的走過去,就瞧見案桌上擺著一塊黃色卷軸。
卷軸上的墨跡還沒有幹,溫靜華低頭去看。
“谘爾梁王夫玄古權輿,悠哉邈矣,其詳靡得而聞···,今朕深感天不假年,特授帝位於鎮北將軍楚淩恒,以答三靈之眷望。”
這是齊元昊禪位給楚淩恒的詔書。
溫靜華覺得自己靈魂都被轟的晃了晃。
齊元昊竟要禪位給楚淩恒!
溫靜華表情時失控,極為吃驚的抬頭看向齊元昊,又看向楚淩恒。
齊元昊無力的笑笑,“怎麽,安樂也覺得朕這禪位不妥?”
“陛下不是已經決定過繼瑞王的孩子了麽?”溫靜華沒有否認,“既然如此,又為何留下禪位詔書?”
“以防萬一罷了。”
楚淩恒開口替齊元昊回答,“幼子仍要過繼,詔書也要留下,為的便是防止將來新帝不受控製。”
溫靜華這下明白了。
齊元昊的意思便是,若太後親自養大的小皇帝聽話,那麽便要楚淩恒便當做沒有詔書這回事;反之,若新帝不受控製,那麽便由楚淩恒搬出詔書,徹底將天下改姓。
可這本就是個悖論。
無論楚淩恒本人有沒有做皇帝的心,齊元昊的這封密詔都是禍根。
更何況,楚淩恒原本已經與她約好,朝中之時完結之後,二人要一同歸隱山林的。
溫靜華麵上難掩失落。
齊元昊壓抑著咳嗽幾聲,“咳咳,此舉確實為難淩恒,但我已經沒了別的辦法。”
溫靜華更加低落。
沒有人能狠下心一個時日無多的人。
溫靜華沒有說話。
她抬頭看看楚淩恒,卻見楚淩恒眼中,早已恢複往日的平靜。
仿佛他根本不在乎,這道密詔會成為一道枷鎖,牢牢地鎖住他。
墨跡陰幹,齊元昊將卷軸卷起。
他伸出手,鄭重的將詔書捧到溫靜華麵前。
溫靜華愣了一下。
齊元昊苦笑,他看著溫靜華道“朕要將此詔書托付給安樂,除了你,這世上不會有人更替太後考慮了。”
溫靜華下意識將詔書接在手裏,隻覺得雙臂之間有千斤之重。
齊元昊嘴上說著歉意,實際上是把所有人都牽扯進去了。
太後撫養幼子,楚淩恒做攝政王,溫靜華將把持禪位詔書。
三人互相牽製,外術內利,濟之以情。
如此一來,溫靜華、楚淩恒、王太後,三人手中各有一枚砝碼,但三人手上的砝碼離開另外兩人的支持,卻都各自不能成事。
好在,麵對這天下最誘人的利益,他們三人之間有這天下最超脫的情分作為緩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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