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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地不仁

  一幹猶如驚弓之鳥的大臣們排著隊走進來,鴉雀無聲分立兩旁。


  他們甚至都不敢抬頭往王座上去看。


  若他們抬頭看一眼,就會發現王座之內坐著的並不是他們現在深深恐懼的那個人,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拓跋堅就站在溫靜華身旁,笑的殘忍又陰狠。


  “很好,”他緩緩點頭道:“今日來上朝的人倒是整齊。”


  大臣們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溫靜華坐在高坐內都覺得心頭一陣壓抑。


  北氏無人,竟被這麽一家子不正常的人把持著,來回換皇帝。


  拓跋堅捏了一下溫靜華的手背。


  溫靜華抬起頭去看他。


  他的笑容是那樣的得意、又那樣的純粹。


  純粹的炫耀他那失而複得的權力。


  溫靜華的眸光暗淡下來。


  拓跋堅轉過頭去,鷹鷲一般銳利的目光俯視大殿內的朝臣。


  “你們這群人,畏威不畏德,我不過暫時遭了拓跋燾的暗算,你們一個個就迫不及待的對我落井下石,爭先恐後的投奔他···”


  拓跋堅故意停下聲音,大殿之內充滿令人恐懼的寧靜。


  他嗤笑一聲,“現在我又回來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低沉的質詢聲清晰的回蕩在大殿之中,大殿內已經有人控製不住,肉眼可見的瑟瑟發抖。


  禦階下的眾人,包括侍奉的宮人們在內,無一不麵色慘白。


  低沉的氣壓籠罩在每一個人頭頂,煎熬的時間一滴一滴走過,終於有人支撐不住,噗的一下撲到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眼瞧著那人嘔吐白沫倒地抽搐,周圍竟無一人上前救助,反倒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倏忽讓開一個大口子。


  溫靜華張口與說些什麽,卻見拓跋堅正冷漠的看著地上那人,一臉的似笑非笑。


  “左大臣,在我麵前就不用裝了。”


  他十分惡劣的開口道。


  溫靜華眼瞧著地上那人的抽搐有一瞬間的停滯,隨即便更加劇烈的抽搐起來。


  拓跋堅平靜的眼神牢牢鎖住他,一字一句緩緩道:“左大臣勃勃金一族,不,九族,殺無赦!”


  地上那人突然就不抖了。


  他猛的從地上爬起來,嘴上還沾著方才吐出的白沫,匍匐著上前乞求道:“王上,我也是情非得已啊王上!請你饒了我的家人,要殺要剮隻對著我來!”


  拓跋堅笑的無比諷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實在是見不得左大臣人丁興旺,你若再敢廢話,我就令你全族淩遲!”


  勃勃金慘白的臉上當即麵如死灰,如同一隻斷了線的木偶一般,麻木的被侍衛拖出殿外。


  溫靜華收回眼神,赫然發現殿內群臣跪了一半。


  她不由抬眼去瞧拓跋堅,隻見拓跋堅麵上並無任何意外的神色。


  他頗為不滿的抱怨道:“都說了處死勃勃金九族,你們做事怎麽這麽不利索。”


  溫靜華瞬間就反應過來,現在地上跪著的這一半大臣,全都在勃勃金九族之內。


  北氏本就十分提倡近親通婚,而且貴族們為了保持血統純正姑嫂同嫁、子承父妻更是正常的很。


  拓跋堅下令處死勃勃金九族,一下就牽連了一大半朝臣。


  他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連一句乞求的話都說不出。


  就像是遭瘟的雞,除了等死,連動一下都不會了。


  “拓跋堅,”溫靜華終於忍不住開口,“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拓跋堅低頭看她,眼神之中滿是失望。


  溫靜華硬著頭皮繼續道:“害你的人是他們,你若想泄憤,殺死他們也就是了,何必牽連他們的家人?”


  “家人?拓跋燾就是我的家人,”


  拓跋堅笑起來,他輕輕的拉起溫靜華的手,“靜華,你是知道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溫柔,語氣是那樣的包容,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這樣的狠毒。


  溫靜華隻看到眼前拓跋堅的無情,卻沒有注意到,在她與拓跋堅對峙的時候,離禦階最近的一名大臣,悄悄拔出了袖籠之中的匕首。


  “拓跋堅!受死吧!”


  那人大吼著跳上來,抬起匕首狠狠向拓跋堅的身上紮下去。


  拓跋堅就那樣平靜的望著溫靜華,明明能躲開,卻生生站著沒動。


  匕首深深紮進他的肩窩裏。


  “啊——!”


  溫靜華痛苦的大叫起來。


  那裏有他先前的舊傷啊!


  明明受傷的人是拓跋堅,溫靜華卻痛苦的像是被匕首紮中的人。


  故意的!拓跋堅是故意的!

  他故意不躲開,就想要將現實血淋淋的撕開在自己麵前!


  溫靜華無比清醒,無比痛苦。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拓跋堅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按住自己流血的肩頭,麵無表情的轉過身去。


  那偷襲他的大臣已被嚇得麵無人色。


  拓跋堅抬腳便將人給踹了出去。


  那人直勾勾倒飛出去,一頭撞在大殿的石柱上。


  血花崩裂,淌了一地,就像個摔碎的西瓜。


  溫靜華仿佛將自己的靈魂都叫了出來。


  她就像個不諳世事的深宮婦人,被眼前的血腥一幕嚇得花容失色。


  可是隻有溫靜華她自己知道,她並不是怕,而是難以接受眼前的現實。


  明明是屍山血海裏衝殺出來的人,可是溫靜華就是接受不了。


  她能坦然接受因立場不同而你來我往的陽謀,卻一點都不想麵對因權力與**催生而出的無謂廝殺。


  可拓跋堅偏偏要強迫她麵對這樣的不堪。


  可她偏偏身不由己的造成了眼前這淒慘的不堪。


  溫靜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臉,再也不敢去看、再也不敢去聽。


  溫靜華覺得她的世界裏天在旋轉,地在崩塌,唯獨不變的,就是拓跋堅那張殘忍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溫靜華平靜下來。


  大殿之內空無一人。


  方才的一切都像是一虛妄的場夢。


  然而那終究不是一場夢。


  鼻尖濃烈的血腥味提醒著溫靜華,殿外,正在進行一場屠殺。


  她顫巍巍從王座內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向殿門外走去。


  血腥味越來越濃。


  紅,滿眼的血紅。


  血紅幾乎遮蔽了天上的太陽。


  殿外全都是肢體不全、還活著的、生不如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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