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訪
擦完藥,天色已晚,夏惟音吃了些桃央端來的冷粥剩菜,趁著困倦熄燈歇息。
躺著躺著,睡意反而越來越少,深沉夜色倒是讓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墨妄塵。
他的眼,就像夜色一般,深邃,無聲,難以揣測。
他是誰?與她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會在湖邊出現?是在等著救她,還是眼睜睜看她死去?
他渾身透著神秘,看似風輕雲淡,卻深不可測。
然後……
最讓她懊惱的是,她連墨妄塵是誰都不清楚,就主動把清白之身便宜給了他,讓人吃光抹淨。
不管怎麽說,那是她的第一次啊!
咯啷,門外一聲細響打斷夏惟音神思,似乎有人在撬門。
夏惟音骨碌起身,躡手躡腳走到門後,順手拿過妝奩上老舊木簪緊握。
門外的人隻用很短的工夫就把門閂撬開,一片漆黑寂靜中,房門吱嘎響聲突兀清晰,磨蹭著夏惟音耳膜。
夏惟音眉峰一挑,飛快從門後躍出,起手落下,直直紮向來人肩頭。
“別鬧。”黑暗裏淡淡一聲,而後,夏惟音手腕被攥住。
來人關上房門,連拖帶拽把她丟到床榻邊,回身點燃油。
“怎麽又是你?墨妄塵,你陰魂不散都纏到府上來了?”見到墨妄塵清俊臉龐,夏惟音一點都不開心,仍舊握著木簪對準他胸口。
“分別時有些話忘了告訴你,隻好來補上。”墨妄塵漫不經心推開木簪,勾起她下頜仔細打量,“回來後沒有被打?真意外。”
“別碰我。”夏惟音推開他的手,冷冷皺眉。
墨妄塵聳聳肩:“我說過,有事你可以來找我。那間竹舍我並不常去,距離皇城也有些遠,你要找我的話可以去城東長樂酒肆,讓高老板代為轉達。”
“我與你不熟,有什麽事也會自己解決。”
“別急著把話說絕,你怎麽知道,以後不會遇到沒辦法獨自解決的事?”墨妄塵推到門口,微微鞠躬,溫文儒雅,“另外,我們的關係不要告訴別人,就算你在哪個地方見到我,也請裝作陌不相識。”
“正合我意。”夏惟音咬牙切齒。
如果可以,能幹幹脆脆抹消她與他的關係更好。
墨妄塵悄然而來又無聲離去,差點兒讓夏惟音以為,那隻是一場夢,直至第二天桃央來收拾房間,納悶地“咦”的聲,才讓她確定夜訪確有其事。
妝奩上多了一瓶特效創藥,想來想去,隻有墨妄塵故意留下這一種可能。
他看過她的身子,知道她身上有傷,至於是特地來送藥的,還是來交待那件事的,實在不得而知。
夏惟音沒有聲張,問過桃央,桃央說並未發覺前晚有誰來過,院子裏連個陌生腳印都沒有。
墨妄塵的功夫,顯然在她可估算範圍之外。
回到侯府的後三天,夏惟音都在簡陋閨房中度過,一來為調整體力、養精蓄銳,二來也是為悄悄整理線索。
桃央年紀不大卻很機靈,自知對侯府的事了解不多,便細心地為夏惟音尋來一個可靠又靈通的人……同樣經常被欺負,負責清掃安平侯府馬廄的小廝,竹山。
竹山在侯府有三年了,見過夏惟音不下百次。
起初他還不相信桃央的話,在與夏惟音簡單交談後才確定,如今的侯府三小姐,的確不再像從前那般軟弱怯懦,甚至氣勢比二小姐夏婉畫更強上幾分。
“二夫人屋裏那籃果子,小的按小姐吩咐給馬喂下兩顆。那馬尥了一天蹶子,疼得直噅噅,可見果子真的有問題。”竹山站在夏惟音麵前,畢恭畢敬道。
“明明沒有身孕卻被三位大夫故意誤診,顯然是早就安排好的陰謀。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二姐和宋孝廷會勾結到一起?難道……”
竹山搖頭:“小姐想多了。二小姐心比天高,自認為是鳳凰命,對宋孝廷那種身份卑微年紀又大的男人,隻有千萬個厭惡,不會與他有什麽幹係。”
夏惟音托著腮思忖許久,忽然被敲門聲打斷。
“三小姐,老爺喚您到內堂,現在就去。”侍女轉達完安平侯的意思,轉身就走,似乎對夏惟音十分嫌惡。
夏惟音帶桃央到內堂時,正見安平侯與林管家說著什麽,不時朝她看上一眼,黑白參雜的眉頭擰成一團。
“惟音,等下春暉醫館的鄭大夫會過來為你診脈,如果你有什麽話,最好現在就對我說個明白。”安平侯嚴肅道。
“除了堅持自己是清白的,我沒有其他話說。”夏惟音瞥了林管家一眼,又道,“這次的大夫是誰請的?還是二姐嗎?”
安平侯稍作遲疑:“鄭大夫常年為你二娘開方子進補,與咱們侯府也算老相識了,他與你無緣無仇,不可能亂說話,你大可放心。”
二夫人唐氏與夏婉畫一丘之貉,看平日態度就知道,她對夏惟音也是不盼好隻盼壞,請來的大夫多半也有問題。
夏惟音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淡淡淺笑,微微勾起唇角。
“診脈可以,但我有個條件……既是未出閣的姑娘,直接與男大夫見麵不太好,我想隔著帷帳讓鄭大夫診察,這要求不過分吧?”